兵分二路(3)
迎著三伏天的夕陽,他們花了幾個小時才找到落腳之處。 路以秋帶著十幾個身著便裝的警察率先推開門,進了間毫不起眼的鄉(xiāng)下民宿,林沫和江承澤跟在一旁,手里還拖著厚重的行李箱,一張蒼白的臉上掛滿汗珠,小警員見狀連忙替她接過重物,扶著她坐在柜臺旁的藤椅上。 破舊的電扇要轉不轉的在那晃動,還算整潔的內(nèi)部除了裝修過于老舊外,眉什么太大的缺點,從左側的小窗口望出去,甚至能見到一片蔚藍的海洋。 這里是養(yǎng)育她的家鄉(xiāng),只要再走個幾十公尺,就能看到那排用石板和鐵皮搭建起的小村眷,最里面的那戶,便是她將近五年沒回過的家,父親今日若是照常捕魚,她甚至能一眼認出那輛返航的漁船。 雖說,就她這慫脾氣,連打個電話回去都沒膽。 路以秋一臉倦容的蹲坐到她身邊的地上,抓來一份報紙,自以為十分有掩蔽性的擋在自己和林沫臉邊,然后湊到她耳邊悄聲說道:?你等等可以自由行動,不用跟著我們,有狀況我會通知你......? ?那怎么行......??林沫心里驚詫,面上卻不好意思表現(xiàn)得太明顯,連忙追問道:?怎么突然這么說?? ?梁副隊剛剛傳訊息來說了,說你可能會有想找的"東西"?再加上你又是傷患,別跟著我們?nèi)シ鸽U也比較好,還是說讓我派個人保護你?? ?不、不用那么麻煩。? 林沫聽到這里只覺得一陣渾身舒暢,梁彥辰這貨不愧是狐貍成精,比一般人都聰明,合作起來就是輕松,每一步都給她安排得妥妥貼貼的,不服氣不行。 江承澤從車上下來就沒離開林沫半步,方才想著替她去樓上房間找找替換用的紗布和酒精,誰料東西沒找著,一下來就見她和別的男人親密耳語,醋意在胸口醞釀,最終還是忍著沒當場發(fā)做出來,朝外頭大步流星的走去。 他抬腿晃悠到了外面,心存僥倖的往身后看了一眼,見女孩預料之中的沒有追上來,便一屁股坐在民宿門前的石梯上,頭靠著金屬欄桿,頂著火辣的陽光和海風,從兜里掏出一根菸,含到嘴里輕輕叼著。 他不抽菸的,可高中時班上初顯成熟的男同學總慫恿他試一試,說這樣能像個大人,也能夠吸引到漂亮妹子,于是,他點起了菸,吸第一次時只覺得自己咳得喘不過氣來,肺里充滿著噁心的氣味,可周圍的人都在鼓掌,笑容里沒幾分真城,對他來說卻是難能可貴。 他第一次因為自己決定一件事,得到了認可。 于是他便一直留著那根只燒到頭的劣質(zhì)香菸,放在口袋里、放在床頭柜上、放在手心里......放在嘴里。 沮喪時拿出來叼著,他就會回想起曾經(jīng)的自己也擺脫過某人加諸于他身上的主觀桎梏,即便這不是他所想要的,可至少嘗試過。 ?草包......?他喃喃自語,裝模作樣的用食指與中指夾起菸,呼出一口"國王的煙",然后又聳了聳肩,嗤笑一聲,語帶諷刺的重復了一遍:?呵呵,草包。? 第一次陷入愛情就滑鐵盧的草包。 這些媒體和民眾給他的評價還真是準確得不能再準確了,要是他知道自己現(xiàn)在會這么狼狽、孤零零地坐在地上假裝抽菸,他就該在第一時間給那些撰寫新聞稿的人發(fā)個紅包,然后再封個"大預言師"的頭銜。 ?你還真是一無所有,江承澤。? 他自暴自棄的揉了把頭毛,發(fā)出敗犬似的低吼。 林沫就是在這時候推開門的,屋外的陽光都傍晚了還不肯下山,她一點也不明白這傢伙為什么要在這種大熱天出來折磨自己,話還沒說出口,就聽到那句稱不上褒意的極端言論。 于是她瞇起眼來,停在原地。 ?林沫啊......?江承澤突然把自己的臉埋入臂彎中,?你怎么就不懂呢?? 林沫愣在原地,以為他發(fā)現(xiàn)自己,倒吸一口涼氣,等了兩秒后才發(fā)現(xiàn)那只不過是對方的自言自語,連忙屏住呼吸,等待下文。 可接下來這平時很鬧騰的傢伙卻像是拔了音源線,一點聲都沒再發(fā)出來,等到林沫覺得自己等待無望了,便也松懈下來,緩步走上前去。 她其實有點想和他談談,不懂什么......還是,她該懂什么。 這幾十天下來,他們之間好像忽遠又忽近,自己的個性也都挺瞭解,沒什么太大得優(yōu)點,說話時像是摻了冰碴子,凍的人生疼,可究竟江承澤怎看待她的,她還是有些小小的在意。 林沫跟著在他身邊坐了下來,無聲無息的與他肩膀挨著,沒什么傳遞的體溫與心跳,沒有言情小說里的情節(jié),就是覺得心情不知為何得有些緊張。 ?你......這是??她努力的撬開自己的嘴,有些生硬的開口,突然很后悔自己平時不多說點話,真正到了這種時后顯得特別文盲,?耍自閉啊。? ?別貧,我現(xiàn)在沒心情。?說完,江承澤抖了一下,沒有抬起頭來,像是鬧彆扭的孩子,把自己縮成了一團毛球,?就當我是在耍自閉吧。? 雖然林沫現(xiàn)在的脾氣比以前好了個千倍百倍,可在自己自認非常懇切的態(tài)度下,熱臉貼冷屁股是非常讓人難堪的,就像把自己唯一的圍巾帶到人家脖子上了,還被一把扯掉扔地上一樣。 不爽。 可江承澤的確心情不是太好的樣子,平時對自己雖然也是有一句沒一句的說些傻話,可至少臉上笑嘻嘻得不至于太討人厭。 林沫正準備再多散發(fā)一點"善解人意"的氣質(zhì),可路以秋這個沒點眼力見的讀書人卻在這時推開了門,說民宿老闆煮好飯了,讓她趁著還熱乎多扒幾口,別被局里的弟兄們?nèi)珦尮饬恕?/br> 林沫尷尬的點點頭,瞥了眼明顯更加消沉的江承澤,見路以秋不放心的看她兩眼后,還是轉身進了屋,這才湊到對方耳邊細聲道:?那啥,我要吃晚飯了,等等有事和你聊,心情好就進來吧。? 她沒想到江承澤會半句話都沒捨得應,不自覺的咬住了后槽牙,心里一股火在那里騰騰的燒,燒的她腦子都有點暈。 這傢伙敢情不是自閉,他媽是啞巴了才對! ?你啞的????她終于忍不住掐了下他的耳朵,結果這一出手明顯重了,整個白嫩嫩的小耳朵迅速充血,一下子又燙又紅,江承澤被這么糟蹋下來,疼的眼淚直流,好半晌才掐著嗓子陰陽怪氣了句:?這么喜歡我耳朵,跩下來送你好不好?? ?你今天早餐吃炸藥嗎?怎么一碰就炸啊。?林沫皺眉,收回手。 ?也沒有,你碰我才會炸,可能這炸藥還挑人的。?江承澤正準備將菸收回口袋,可林沫在他面前,他又覺得自己這么做有點寒磣,看著怪可憐的,于是又把菸夾回指間,想說起碼得顧及點面子,?去,吃飯去,不然炸藥又得炸了。? ?......趕我走??林沫仰起頭來,雙手抱胸,冷冷地笑了下:?放心,炸不死。? 江承澤嘆了口氣,轉頭時瞥到一直叼著菸的自己,突然覺得比收回兜里還更加傻氣,連忙拿下菸,胡亂塞了回去,故做輕松地挑起眉:?......生氣了?? ?還知道剛剛那樣很蠢啊,我還以為你把智商一起留在那具身體里了。?林沫一生氣起來,小嘴機關槍似的停不下來,暴風輸出的同時還不忘多損個一兩句,?我不知道你究竟什么狀況,也不想知道,你若是想說,我洗耳恭聽。? ?我說了要是你能懂,?江承澤呵呵一笑,?天就要下紅雨了。? ?行,那我直接問了,路警官礙著你了??林沫毫不管彎抹角的問話方式讓江承澤這種天天待在豪門,勾心斗角、明爭暗斗的富家公子哥兒挺新鮮的,有點大佬范,直白點,有點俗,可就是莫名的吸引人,相處起來也特別輕松。 ?不,我看他是愛著你了。?江承澤氣來的快,去得也快,這么一頓互罵下來,心里已經(jīng)沒那么堵著難受,就單純想玩點諧音梗,好讓自己這個幼稚到不能再幼稚的小小心靈有點安慰。 林沫愣?。?啊?? ?看吧,你不懂。? 說完,江承澤滿足的"蹂躪"了把林沫的頭,不是那種溫柔的撫摸,而是那種能把任何一個脾氣好的女生當場氣到翻桌的直男手法。 ?你說這話我能懂個屁??林沫又怒了,感覺再這么氣下去,她能少活十年。 ?那我再說一句,你若是懂,我就跟你進屋去。?江承澤說。 ?那你別說,我現(xiàn)在特別想要你站在外頭一晚上。?林沫扯掉頭繩,把被弄亂的發(fā)絲重新扎好,?再見,吃飯去了。? 江承澤見她真的轉身要拉開門,便伸出手圈住了她的手腕,笑了著在她耳邊說:?我對你特別有意思。? 林沫眨了眨眼,沒說話,就那么走了。 江承澤深吸一口氣,濕熱的氣息灌入肺部,他仰起頭來,對著天空無奈的彎起嘴角,看啊,她懂個什么勁呢,她什么都不懂。 老天爺,來給我下場紅雨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