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龍幫(1)
金向禹站在樓梯旁,扯住了正準備往上衝的梁彥辰,搖搖頭,一字一句極為漠然地說道:?你先去找電匣吧。? 不容反駁的氣勢,與當年他們初次相遇時毫無差別。 梁彥辰被他猛地一跩,重心不穩的踉蹌了幾步,晶亮的的眸子在黑暗中微微閃爍了下,見對方顯然沒有理解自己之前那一番話的意思,只好輕嘆口氣,無可奈何地擺擺手妥協了。 ?行吧,你自己小心。?說罷,反手纂緊了金向禹的手臂,指尖順著小臂好看的弧度滑過,話音模糊而疲憊,?永遠把自己的命放在第一位,知道嗎?? ?我的命是這個東城的,早就把生死置之度外了。?金向禹扳開他的手,冷冰冰的視線割破了梁彥辰虛假的笑容,強撐起來的堅強又被擊碎的體無完膚,?你耽擱的這段時間,樓上或許已經有人因為等不來救援而走上黃泉路,即便這樣也要改變我的理念嗎?? 梁彥辰空蕩蕩的手在半空中晃了下,隨后苦笑了一聲,若無其事的藏到身后,窗外的風雨聲逐漸裂成了數片,彷彿能鑽入玻璃窗內,將他的一切偽裝割破、沖散,金向禹目光深沉的盯著他那張僵硬的臉,瞳孔里帶著一絲快決的意味。 他回過神來,猛然側過身,露齒一笑:?哎呀?我剛剛說了什么嗎──? ?我沒責怪你,你不必這樣假裝是玩笑。?金向禹輕描淡寫的瞥了他一眼,手電筒的光打在墻上,兩人的光影恰恰好排在一起,梁彥辰又不可避免得晃了神,金向禹得不到回應,皺起眉頭問:?還不走嗎?梁副隊?? 他一顫,刻意回避了那雙鋒利的視線,尷尬的扭頭離去,什么話也沒說,垂落的鐵棍在地上刮出空洞而刺耳的聲響。 金向禹正欲上樓,突然轉過身來喊道:?那個......? 他腳尖一頓,停住了。 ?注意安全。? 梁彥辰釋然的笑了下,抿緊唇瓣,回了個瀟灑的剪刀手。 另一頭,四號房內。 林沫不知第幾次閃過這些盲目揮砍的刀刃,手里緊握著手槍和破碎的符紙,氣喘吁吁的,一股黏稠的血腥味縈繞在鼻間,背后不停冒出冷汗,劇烈得跳動后,緊接而來的便是長期貧血與失血過多所造成的眼前發黑。 男孩很顯然玩膩了,或許事沒料到眼前看起來弱不禁風的女孩能難纏到這種地步,揮刀時,幅度不再那么大,取而代之的,是歇斯底里與不耐煩的突刺。 ?夠了吧,你那些破破爛爛的紙救不了你的。?他咬著牙,滿頭大汗的模樣看起來頗為滑稽,?少跟我玩這一套!? 林沫有心激怒他,單手撐地,甩出一張再簡單不過的爆裂符。 預料之中,被那無形的結界擋了下來,甚至消散時連點細微的粉末都不剩,活像是人間蒸發了,模糊的青煙散去后,男孩猙獰的面容更加明顯,林沫比劃了幾個訣,清了清喉嚨里的血痰,笑道:?天理昭昭,報應不爽。? ?天理?這青南城壓根沒有什么狗屁天理!?男孩被這句話給刺激到,嘶啞的大聲罵道,一張死白的臉騰地就漲地通紅,氣的臉紅脖子粗,話音尖銳了好幾分,?有天理的話!我們這些人為什么還得在淤泥里茍延殘喘?為什么這些你們眼里的上流社會、成功人士,還可以置身事外的吃喝嫖賭?燒殺擄掠?為什么!你什么都不懂!你這個礙事的傢伙!早該死一死了!? 語畢,搖搖晃晃的衝上前去,林沫瞪大雙眼,看著刀尖以極快的速度逼近,自己也不知是哪來的奮起之力,抓起一旁的行李箱就甩了出去,只見行李箱的輪子被撞斷,男孩就著這股力道摔了出去,身后的小鬼登時嘰嘰喳喳了起來,好像對于林沫能突破祂們的結界,僅是憑藉著行李箱就將自家主人猛擊到數十公尺遠感到不可思議。 她都忘了,這個行李箱可是"附了魔"的大寶貝。 就在這時,頭頂的燈光煞時大亮,刺眼的光線讓好不容易適應了黑暗的林沫一時之間失去視覺,只能盲目的閉上眼睛,手臂在半空中胡亂揮舞,嘴里喃喃罵了句粗話后,搖搖晃晃的向前倒去,撞入一個溫暖的懷抱內。 ?是你??熟悉的聲音在頭頂響起,林沫本能的想掙扎,卻發現自己根本沒有力氣站穩腳步,?能說話嗎?什么情況?? 原來是那傢伙......是接到電話了嗎?現在該怎么辦?為什么眼睛睜不開? 林沫本能地感到恐懼,無法掌握四肢的不安全感讓她開始奮力掙扎,像是落水的游客,在水里載浮載沉時,會因畏懼而死命的抱緊周遭一切可能存在的事物。 金向禹沒時間詢問林沫情況,低下頭卻見到一大片醒目的艷紅,甚至蹭到了他的雙手,對方身上刺鼻的鐵銹味和沐浴露的味道混雜在一起,?你受傷了?我抱你出去!? 林沫意識模糊之間,身體突然被抱起,男士清冷的檀木香味衝入鼻腔,她撐著一口氣說:?警官......小心小孩......? 林沫勉強擠出幾個字,腎上腺素降下來后,面部神經開始無法控制,嘴唇一抽一抽的,半張臉就這么失去知覺,陷入麻痺,連呼吸都覺得鼻腔火辣辣的疼,直竄腥味。 ?......小心......那個小孩......? 剛被撞出去的男孩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眼睛里布滿血絲,唇邊被擦破的傷口滲出血珠,趁著金向禹把注意力都放在林沫身上時,竟然先一步從地上撿起鐵斧,準備從后面偷襲。 ?小孩?? 金向禹飛快的扭過頭,還沒來的及釐清事件的前因后果,猛地耳邊的風就被垂直劃破,斧身竟神不知鬼不覺逼至了眼前,直劈他那張毫無防備的臉,當下只覺得寒毛直豎,礙于手里還有個沉甸甸的傷患,只好壓低身子,想往側邊躍去。 ?!?身體就像被什么隔開,四肢突然動不了,好像有人在無形中抓住了他的腳踝,將他禁錮在原地,?什么......?? 眼看斧頭近在眼前,金向禹乾脆轉過身來,緊閉雙眼將懷里的人護實,想要犧牲自己,換取對方的存活。 ?砰!砰!? 就在千鈞一發之際,零星的槍聲響起,子彈精準的打穿了男孩的手臂,他滾到地上,摀住手臂,慘烈的發出尖叫:?──好疼!好疼!? 預期的疼痛沒落在身上,金向禹連忙睜開眼往外頭看去,只見梁彥辰瞪大雙眼,神色蒼白的握著手槍,槍管還徐徐冒著煙,下唇劇烈得打著冷顫,昔日的無法無度在見到金向禹即將死于斧下時全數崩潰,?梁彥辰......?? 梁彥辰跨過滿地木屑,遲鈍的走上前去,覺得自己暈得想吐,好半晌,才搖搖頭問道:?你沒事吧?? ?......我、我差點就又要......又要看著......?他愈說愈激動,衝上前來扯住了他散亂的領口,莫名的就濕了眼眶,撕心裂肺的模樣讓金向禹有些觸動,?你為什么不躲開?? 金向禹默不作聲,他看過梁彥辰很多種模樣,囂張、孩子氣、痞氣......唯獨現在這種渾身上下透出的脆弱,從來沒有見過。 ?我要護著人民。?語畢,攔腰抱起昏迷過去的林沫,示意梁彥辰讓開路。 梁彥辰緩緩低下頭,注視著女孩那雙緊閉的雙眼,沒有任何情緒表示,只是扯開難看的微笑,將那股卡在喉頭的酸澀嚥下,深吸了好幾口氣候,才找回平時的狀態,可那蟲蟻啃咬般、細細麻麻的疼再度涌了上來,幾年前的記憶絲毫不顧他的難受,一找到空隙就鑽入腦海內。 不能......不能再重蹈覆轍......他得振作起來。 他們才剛下樓,就聽見前院停車場傳來轟鳴的警笛聲,不斷閃爍的紅藍光束從窗口射入,梁彥辰甩開煩人的情緒,咧嘴一笑,扯緊了身后這個還在因為手被子彈打穿,瘋狂掉眼淚的未成年罪犯,手銬框啷作響,?專車接送,vip位,榮不榮幸啊?? 金向禹手里抱著林沫,在前方快步走著,聽見這個不安分的隊友又開始了,硬梆梆的回了句:?嘴貧。? 梁彥辰委屈地說不出話來,癟著嘴瞪了身邊的男孩,把氣全撒在他身上。 警車上陸陸續續有幾個面熟的隊員跑了下來,其中一位眼鏡仔還是早上才在蘭花橋見過面的后輩,只見他有條不紊的在雨中拉開黃色封鎖線,指揮幾個隊友進屋里去搜查,身后跟了幾個救護人員,應該是接獲報案才在深夜趕過來的。 金向禹正準備夸讚這個腦子偶爾靈光的傢伙,?你報案的?? ?不是。?梁彥辰怕對方誤會,連忙搖頭。?我沒想到他們會來。? 那會是誰?總不可能是犯人自己吧? ?隊長?您怎么在這!?眼鏡仔見到金向禹腳下生風似的抱著個人衝了出來,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趕忙跟了上去,?這個人是?? ?傷患,現場已經控制住了,倒是你們,怎么會過來??親眼看著林沫被抬上救護車后,金向禹才收回視線,皺起眉頭"盤查"道:?有人報案嗎?? ?呃......這個嘛,我們市局的重劃區分所突然傳來一通未署名郵件,也不知道是誰發的,說這里有殺人犯窩藏,還說......有不明人口綁架。? ?未署名??金向禹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難道還有人暗中幫助他們? ?我們也不確......!看那里!? 就在這時,刺眼的光芒打亮了整個花園,一輛大貨卡亮著車頭燈,轟隆隆的從旁邊的花園小道直直衝了出去,中途甚至撞歪了一輛倒楣的二八大槓,金向禹腦子一閃,迅速反應過來,大吼:?是青龍幫的車!? 梁彥辰剛把臭小孩押入警車內,正好走過來,痞里痞氣的問:?追嗎?? ?不追他娘留著過年啊!?金向禹氣急敗壞的扯著梁彥辰的手,把他塞入那輛極為招搖的跑車內,自己則坐上了主駕駛位,?我來開!? 被這副模樣的金向禹嚇傻了梁彥辰乖巧的點了個頭,?您開、您開、使勁開......? 一路上金向禹開得像是不知道什么叫煞車,快的梁彥辰尿都險些嚇出來了,說句話能打八百個結:?我......我靠,祖宗......根據我國法律,這么開會被開罰單的.......? ?哥就是要追上前面那臺車,給他也開開罰單,懂了嗎?? 金向禹說的理直氣壯,噎的對方說不出話來,只好安靜"享受"命懸一線所帶來的反胃,?爹,咱能給煞車一點存在的意義嗎?? ?......抱歉,其實我不知道你這臺車的煞車在哪。? 梁彥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