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潮(2)
?什么情況?小林你這臉怎么了?要不要我帶你去附近診所看看??簡若芹順手接過林沫手中沉甸甸的包,語帶憂慮的替她抽了張面紙,擦乾了她濕漉的鼻頭,?你這大熱天的就別穿外套了吧,臉白的和鬼似的......唉?你去哪啊?等等我!? ?我沒事,貧血而已,老毛病了。?林沫沖她笑一下,見對方驀然沒有了動作,才后知后覺的意識到不對,?怎么了?不上去嗎?? 男人一直站在她的身后,這也是為什么她這次貧血來的那么勤快,僅有的陽氣估計全被這黏人的大傢伙給吸食殆盡了,再跟他耗下去遲早要完,得擺脫掉才行......當然,先處理眼下的麻煩才是首要的。 簡若芹神色慌亂的噤了聲,拉著她的手就往角落的茶水間走去,幾個初來乍到的毛頭小鬼顯然在偷懶,見了她們才手忙腳亂的收起手機,低下頭來心虛的溜走了,?上去什么啊!你沒看我給你發的消息嗎?? ?抱歉啊。?林沫一愣,接著問道:?有什么是我該知道的嗎?? "黏人精"本人在她頸后得意洋洋的輕哼一聲,彎著桃花眼,似乎很樂于見她吃癟,端著一副看戲的架子,在半空中轉了個圈,還小聲的嘀咕了兩句話:?這都不知道啊??、?沒見識。? 林沫好不容易火氣下去了,男人幾句話又讓她有了加入驅鬼大隊的想法。 ?企業大樓的辦公室今天早上要接受全面檢索,我們這種小員工不能入內,唉呦......怪就怪咱老闆的兒子有事沒事,整了齣"命案"來,還嫌今年工作量太少啊??簡若芹叼起一根菸,在口袋里四處翻找著打火機,窄裙的口袋被她一陣糟蹋后顯得有些發皺,?火呢......?? ?我包里有,你少抽點。?林沫看不下去的指指包,簡若芹含含糊糊的應了聲謝,拉開包的拉鍊,動作迅速的點上后,滿足的深吸了一口,發出微妙的嘆息,?啊,就這個味,沒變。? ?小李也真懂,為了下季末的報表,捧著那張阿諛的嘴臉給我買了這包好菸。?簡若芹也不知道是在嘲諷還是在夸讚,把包遞還給了林沫。?火給你塞回去了。? 她接過包,仔細檢查了幾個月前破損的接縫處,發現沒怎么變化后,才開始談正事:?誰來檢索?命案又是怎么一回事?? 簡若芹懶得多說,靠在墻上隨口搪塞了一句:?就上面的啊,我的老祖宗......您連新聞都不捨得多看兩眼是吧?? 林沫尷尬地笑了下,平時的確不怎么接觸那些。 ?江老闆的草包大兒子,前幾天被人發現暈倒在家里,江家又不讓媒體採訪,說是過度疲勞,我呸!就那游手好間的公子哥兒也能過度疲勞?我看是縱慾過度了吧。?簡若芹忿忿然的吐出一大口煙,嗆鼻的味道令人有難受,?在我看來,就是那江家小兒子都比他有擔當!? 林沫瞥了眼身后的男人,若有所思的瞇起眼睛,?昏迷不醒又查不出原因,為了不驚動外界,只好謊稱健康問題,這里頭還真是充斥著資本主義與豪門爭斗的味道......對了,你說是大兒子,那不就是傳說中的江承澤嗎?他這么備受寵愛一個人也能出事?? ?你現在才反應過來??簡若芹無語的挑了個眉,?但是吧,我覺得他就是活該,二兒子江毓澤長得帥又有才氣,憑什么得一輩子活在江承澤陰影下啊......? 林沫捏了捏眉間,嘆了口氣,?若芹,你這話太傷人了,江家老爺子有自己的選擇,既然認可了江承澤,那就代表有自己的一套準則,不是我們隨意定奪的。? 男人聽見這句話后眸子亮了亮,唇角掩飾不住得有些上揚,林沫背對著他,只覺得背后有一道灼熱的視線,連忙回過頭去,卻恰好對上了這張清新俊逸的面容,瞬間變得結結巴巴了起來:?唉,若、若芹......? ?什么??簡若芹懶洋洋的回了聲,不明白這個平時挺靈光的小女孩今天怎么特別不對勁,對著空氣傻愣著就不說了,現在這副慌張的模樣平時可不多見。 林沫硬梆梆地接著問:?你說這江承澤,長什么樣啊?? ?還能是什么樣,肯定沒江毓澤帥啊。?簡若芹皺起眉頭,一提到江毓澤又喜開顏笑了起來,?江毓澤可是教科書級別的好看,江承澤那個做啥啥不行、鬧事第一名的傢伙能比嗎?? ?你別夾帶私人感情,我問認真的,他的臉有什么特徵嗎......??林沫仔細地端詳了下眼前男人的臉,愈發確定了內心的想法,吞個口水都有些艱難,?例如桃花眼、嘴唇上薄下厚......? ?我不知道,江承澤除了誹聞、買車買房和衝突事故以外,什么都沒傳出過,唯一一張照片還是狗仔拍的,糊到親媽都認不出,你敢信??簡若芹在搜尋軟件上敲敲打打,最后得出了個結論,?估計是太丑了,怕給江家丟臉。? ?不會吧......那今天得查多久?我們還上班嗎?? ?不知道,但我有看到警察,停車場都給警車佔滿了,估計能查很久,你急什么啊......?? 林沫抬起眸子,輕輕瞥了眼閉目養神的簡若芹,知道估計是問不出什么有用的東西來,只讓對方等檢索完后通知她,就火急火燎的推開門往人人煙稀少的地下停車場直奔而去了。 他必須承認這個古怪脾氣得女人實在是與一般人不太一樣──竟然習慣走樓梯?從小坐電梯坐到大的他,可能一輩子都無法理解這個小職員的想法。 夏日悶熱的風總盤據在密閉的樓梯間,吹得林沫一口氣差點喘不上來,單薄的小碎花裙子沙沙作響,混雜著回盪在樓梯間里那一陣又一陣的喘息,整個空間孤寂的像只有林沫一個人,男人在一旁生怕她不小心沒踩穩摔了,只能婆婆mama的喊著小心點,實在是真正出事了他也碰不到她。 ?......說吧,江承澤,你到底怎么了?......? 林沫總算停了下來,站在一排藍白色調的警車前,調整好呼吸后,挺起背脊來等待對方回答,抓在她手里的手機顯得很沉重,蒼白的肌膚和不合適的高跟鞋,都讓她整個人易碎了幾分。 男人沉默了兩秒后,猶豫不決的開口:?你怎么能確定我就是江承澤?? ?還有別的可能嗎?怎么,你想告訴我你其實是江毓澤??林沫翻了個白眼,?以江毓澤圓滑的處世手段,他能被人暗害的機率比我中彩票的機率還小。? ?......你們對我弟弟的信任還真是千百年不變。?江承澤聞言,悶悶不樂的移開了視線,?對我怎么就一口一個草包的?? ?你花邊新聞一直以來傳得沸沸揚揚的,這些年來基本沒什么大作為,露臉的機會更是少之又少,相反,江毓澤致力于補助弱勢團體與設立基金會,懂得藉由媒體宣揚自己優點,也不能怪我們這些民眾產生思想上的偏見。? 江承澤聽完后,難堪的低下頭來,隨后猛地握拳大聲道: ?我......我一定要澄清!花邊新聞和那些鬧事的風波都是競爭企業在背后炒熱度,壓根是誤會,柳家大小姐與我沒有那些不清不楚的感情糾葛,車禍現場肇事逃逸也只是謠言罷了。? 林沫扶額,搖了搖頭,她一點都不想參與進這些豪門風波之中,江承澤賣力的解釋在她耳里也沒有絲毫說服力,可男人臉上委屈巴巴的神情總讓她心里一慌,沒來由的感到內疚,明明她有權不去理會他的。 ?啊,如果你不相信的話,我也沒辦法了......? ?不,我愿意相信,這是我尊重你的表現。?林沫飛快的釐清了思緒,暗自做好了關于這起事件的決定,?同樣的,我也希望你能對我抱持基本的尊重,如果我答應幫助你,那么,我們就是伙伴的關係,有很長一段時間需要共事......我說的沒錯吧?? ?是的......這件事,可能真的需要花一段時間來處理。?江承澤訝異于對方態度的細微轉變,連忙給出回應,卻又疑惑的蹙起眉頭,接續道:?那個,你或許是想從我這換取什么嗎?因為無償的幫助實在太少見了,我有點不習慣,對不起......錢?還是升職?哈哈,太普通了嗎?......? ?少見??林沫驚愕的瞪大眼睛,?你從小到大都是這樣長大的?? 江承澤突然被打斷,?嗯?有、有什么問題嗎?? 林沫不可置信地搖搖頭,他就像關在籠子里的金絲雀,不諳世事,在扭曲的價值觀中成長,用最天真的語氣,說出最令人心疼的話,連人情冷暖都看不清,腦子里除了冰冷的利益關係沒有任何與人相處的常識。 ?我不需要那些。?她一字一句,朗聲道:?江大少爺,我不存在于你的認知中,你若是想與我相處,就打破你的那些價值觀。? ?好的,那我和你說說案發......!?他一句話還沒有說完,不遠處尖銳的輪胎刮擦聲猛然刺進林沫的耳膜,一臺純黑色不透光的轎車打了個大大的彎,險些擦過他們,好在林沫反應及時,向后倒彈了一大步,逃過這場沒來由的血光之災。 林沫手比腦子更快反應過來,反射似的就從兜里掏出手機來,對著揚長而去的車屁股連拍下數十張,這才驚魂未定的抱著手機,蹲下來大口喘氣。 她勉強露出一個不太自然的微笑,微捲的棕發披散在額前,滿身大汗的模樣狼狽至極,江承澤怕她下一秒說出讓他另找他人幫忙之類的話,連忙蹲下來虛握住她的手。 林沫見他這副滑稽模樣,故作鎮定的抽回了手,嘲笑道:?你這命里恐怕帶衰。? ?啊??江承澤白擔心了一場,正要笑出聲來,見林沫瞇著眼睛似乎不太舒服,又急急忙忙低下頭去,輕聲問道:?受傷了?? ?不礙事。?她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高跟鞋的鞋根估計是方才向后退時給蹭斷的,腳狠狠崴了那么一下,現在還火辣辣的發疼。?和你說話跟通馬桶似的,通半天沒沖下去一點。? ?這不是擔心你嗎?沒心沒肺......沒事我繼續說了啊,我本來下個月就要接管父親的家業,沒想到前天晚間遇害,昏迷了過去,再醒過來時已經變成現在這副破樣子了,又叫又鬧了半天沒人理,才知道自己估計是死了,想著死也得知道自己怎么死的,可惜誰也看不見我。?他聳了聳肩,揚起一邊的眉毛,一雙勾人的眼睛在對上林沫那雙深潭似的黑眸時亮了一瞬,接著中氣十足的說道:?現在有你了,有你能看見我。? 林沫沒想到是這么一齣八點檔狗血虐劇,抽了抽嘴角,飛速回絕:?幫你調查誰害了你是吧?對我期望還挺高,我老家又不是祖傳做偵探的,難道我臉上寫著"水落石出"四個大字嗎?? ?......你好衝喔。?江承澤皺起眉頭,嘟著嘴小孩子似的抱怨道。?比我媽還衝。? ?不會說話就滾回家學去。?林沫真心覺得自己一輩子的耐心都要耗費在這個看起來挺高大,實際年齡估摸著才五歲的衰神身上了,好不容易才把幾欲脫口而出的粗話吞回腹內,下一秒對方又給自己扔出一個驚天駭地的蠢話,?我怕是傻了才會想著要幫你。? ?對不起!──?江承澤明顯不服氣,又礙于有求于人,只好硬梆梆的道了歉,?所以你能不能幫幫我?? 強迫富家子弟道歉是一件很爽快的事情,林沫切身體會到了這一點,嘴上不饒人但心里也不是沒有幫他的想法,畢竟這傢伙本意也不壞,和前些陣子老纏著她的惡鬼相比,真是可愛太多了。 但是,在那之前,得先讓他見見世面......。 ?知道為什么帶你來停車場嗎??林沫突然開口,說了句風馬牛不相及的話,把這個心智年齡不成熟的大少爺給整懵了。 于是他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的搖搖頭,等待她的下文。 ?你猜猜??她勾唇一笑,好看是好看,就是那雙泛著精光的眼睛惹得他寒毛直豎,有些不安的移開了視線。 不移還好,視線一移開江承澤就打從心底的后悔了,眼前宛若人間煉獄般的場景簡直是在鍛練他的意志力,成群結隊的人睜著黑溜溜的眼睛,啞著嗓子對著他們叫囂,有些細碎的語句溜進了他耳里,無非是讓林沫幫幫他們,或是想鑽入林沫那副好身軀、鳩佔鵲巢的。 ?我剛剛分明沒看見的!?江承澤緊緊抱住了林沫纖細的手臂,把臉埋入女孩身后,一雙水汪汪的桃花眼眨巴眨巴,嗓子都尖細了幾分,?啊!怎么突然出現!在后面!? 林沫看她大呼小叫的樣子覺得有趣,只是半邊身子都被一團暖呼呼的東西纏住,卻又摸不著,熱的她有些不耐煩,只好安撫似的說道:?一直都在,就是我放了符,他們剛才不敢出來,現在我把符力減弱了幾分,膽子大的就出來瞧瞧。? 江承澤還是怕得夸張,緊抓著不敢松手,支支吾吾的說:?他們都死了嗎?? ?死了。?林沫扒拉不開他的手,只好放棄。 ?那你說我好看是不是騙我的?我和他們該不會長的一個樣子吧?? ?我說過你沒死,還有,有我在他們不敢靠過來,你可以放松點。?她咬著牙翻了白眼,這傢伙居然被嚇成這樣了還在關心自己的臉,?仔細看看,就是左邊這個,眼睛長什么樣?? ?......黑不溜丟的。?江承澤吸了吸鼻子,乖巧的回答,只是剛看兩眼那模糊不清的鬼臉又不安分的突然張開嘴巴,對著他惡狠狠的尖嘯了一聲,于是可憐兮兮的江承澤?啊!?的大叫了一聲,往她背后縮了好幾步才停下來,林沫剛想抽出符紙把祂給震退回去,見祂沒有下一步動作,才悄然松口氣。 ?別怕了,我再問一個問題。?在嚇下去估計魂都要沒了。 ?能不要嗎??他只覺得眼前全是吃人的妖魔,實際上也的確如此,覬覦林沫的鬼不是成千也是上百起跳,?他們太嚇人了......啊!她快撓到我的臉了!? 林沫聽到他的慘叫后猛然回頭,見情況不妙,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將符拋出去,符紙威力強大,垂直炸開在江承澤腳邊不到一厘米處,好在林沫瞄準的位置有三角錐做個緩衝,沒有直接波及到他。 ?好,不問了,我們回去,誰知道這些傢伙今天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膽??她鋒利的視線一一掃過這些蠢蠢欲動的鬼魂,被符紙炸到的倒楣鬼一時無法維持形體,就那么凄厲的嚎叫著,一旁的同伴見祂魂力大減,趁著機會將祂一把撕扯開來,吞食的一乾二凈。?估計今天發薪水了吧。? 林沫拎著高跟鞋,赤腳走回了樓梯內,江承澤接不來這句一點都不好笑的玩笑話,就這么垂著頭跟在她身后,銀白的led燈終究是給了他一絲生理上的安慰,驚魂未定的狀態下,眼前仍舊從容不迫的女孩似乎顯得格外親切。 ?唉......你真的不怕嗎??他怯生生的問。 ?從小與祂們打交道,還怕什么。?林沫哼嗤一聲笑了出來,?陰間的玩意兒罷了,陽間的也沒好到哪里去。? ?......?江承澤沉默,隨后釋懷的撇了撇嘴,什么也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