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時在三本書當炮灰男配后 第221節
——他們請求宴秋放開鳳凰臺的倉庫,拿出所有救命的靈藥幫助他們渡過難關,并且關閉流民營,不再放新的人進來。 人族知道自身的弱小,即便他們所有人都身披鎧甲手握長刀一起上,也不會是鳳凰的對手。 但他們卻無比清楚什么是他的軟肋,怎么做才能要挾他。 那些老弱婦孺被捆在中央的廣場上,身上澆了熱油,幾個眼神不忍、卻面容堅毅的男子高舉著火把,請求鳳凰出來,答應他們的訴求。 昆侖君在北邊幫他鎮壓傾塌的鹿鳴山跑出的無數邪祟的魔物。 這次,他終于孤身一人。不會再有人如神兵天降般出現,幫他一劍擊退這些麻煩。 宴秋腳步虛浮,跌跌撞撞地走出來,臉色蒼白,眼下是疲憊的青黑。 他定定地看著或一臉絕望無助、被捆在廣場的老弱之人,和嚎啕大哭的兒童,心中說不出的空茫。 他已經分不清,那是痛心失望,還是早有預料。 他在那群人中看到了當年瓊城賣赤豆元宵的婆婆。 她佝僂著背,瞎了一只眼,簡直老得不成樣子了。 那渾濁的眼球,卻無比慈愛溫和地看向宴秋,艱難地沖他笑道:“傻孩子……你為這些人……做得已經夠多了……往后就……為你自己而活吧……不要因為我們這群老骨頭……被他們威脅……老婆子我……已經活夠本嘍……” 宴秋像個真正的孩童般無助地看著她,又迷茫地掃過人群之中,那些更加沉默木訥的面孔。 他們既沒有威脅宴秋的膽量,又似乎用沉默無聲地支持那些人的做法。 他們需要食物,需要傷藥……他們只是想要活下去。 無數雙眼睛沉默地看著他,像是怎么望不到邊際、牢籠般困住困獸的黑色山巒。他聽到了自己腦中某根弦繃斷的聲音。 世間的一切,驟然陷入黑暗。 人群奔走哭嚎,恐怖驚慌的尖叫聲響徹。 ——再也壓抑不住魔氣的鳳凰臺,塌陷了。 .他在冥河最后一次看到了師無渡。 漆黑長發,記憶中無比艷麗的青年七竅留著鮮血,已不成人樣。 他是被魔氣反噬的。 年少輕狂,孤擲一注,總狂妄地以為自己跟其他人是不一樣的,以為自己能毫發無傷地據魔氣為己用而不付出任何代價,以為……他真的能有一瞬間,觸摸到天邊的月亮。 可世界上有哪里有那么多“以為”。 命運提前竊取的饋贈,他終究要為之付出代價。 師無渡經脈寸斷,胸膛塌陷,腰部以下現出布滿黑色鱗片、宛如蛟龍的道體,只是那半截龍尾鮮血淋漓,無端被斬斷一截。 他冷冷地看著宴秋,竟然笑了一下:“竟然追到這里……你是來殺我的嗎,宴秋。最后……死在你手里……似乎也不算太壞……” 他邊說邊嗆咳出漆黑的污血,看著面前靜靜地看著他,無動于衷的鳳凰,眼神漸漸從空洞寫滿不甘的怨毒:“憑什么……憑什么!” 憑什么……明明是他先來的!憑什么他是高貴的鳳凰,所以無論如何,他都像母親一樣,永遠追逐、也永遠追逐不到天邊高懸的明月。 ……憑什么得到你的愛的人,永遠不能是我。 “你悲天憫人,你心懷萬物,那憑什么唯獨對那昆侖君另眼相看,我在你心里又算什么!” 他的眼眶中流出血淚,怨毒地詛咒。 “我要你一世懵懂,三世苦痛。我要你走下那高高在上的鳳凰臺,嘗盡求而不得、骨血反目、愛恨癡嗔。” “我要你所愛之人像我一樣流著一半骯臟的血液。” “……我恨你,宴秋。” 他們相對無言,只有長久的靜默。 呼嘯的魔氣和罡風席卷一切,幾乎聽不到彼此的聲音。 “……嗯,我答應你。”宴秋平靜道,“除了最后一條吧。” “你今日的一切,有我不容推卸責任,若是當初,我能早日……現在說這些也沒有意義了,但你我的恩怨,就在你我之間了解,就不要把無辜之人牽扯進來了。” 不過……他心想,除了昆侖君,他再也不會愛上另一個人了。 像是沒有料到他竟會答應。 師無渡怔愣,在冰冷的血泊和漸漸模糊的視線中,看著那人慢慢走近。 魔氣再也無法壓抑,冥河即將暴動,各族、世間所有的生靈都會迎來毀滅。 這是他犯下的十惡不赦的罪孽。 卻是他曾經想要守護一生之人,來為他償還。 但最后的最后,能死在他手上…… 他似乎也滿足了。 他終于緩緩闔上眼。 可少年卻徑直越過他。 師無渡怔愣在原地。 他的瞳孔微微放大。 ……不! 鳳凰是要以身化陣,鎮壓冥河的魔氣! ……他是要自戕! “……宴秋!停下!” 鳳凰轉過頭,看到那人撕裂般的眼神。 還是記憶中一襲熟悉的白衣,眼神卻仿佛即將破碎:“不要去!必然還有別的辦法!我求你……宴秋,我求求你!就算是為我留下來!” 少年愣了一下,心中泛起一絲快樂的悲哀。 啊…… 他又何嘗不想跟這個人一起,長長久久地呆在鳳凰臺,或是世間任何一處角落,游山玩水,仗劍天涯,又或者只是無所事事地看著日出。只有他們兩個人……只要他們在一起。 可是……真的沒有別的辦法啊。 他是世間最后一只鳳凰,他凈化鎮壓了一千多年的魔氣,沒有人比他更清楚。 只有他能做到。 只能他來犧牲。 若是他今日不來,也只能再跟眼前這個最心愛的人廝守幾日的光景,可若是他去試試那最后的辦法,各族、世間的一切生靈就有機會活下來……還有昆侖君。 郁慈就能活下來。 眼淚不受控制地落下,卻下一秒被罡風垂落,他揚起笑容,就像他們初見時那樣無憂無慮:“昆侖君……我相信你,如果是你的話,一定可以做到,還有你說的那個靠修士代代傳承的門派……” “或許很久很久之后,真的有別的辦法,這樣,即使天底下再也沒有鳳凰了,人們還是可以艱難地活下去……” 但是今天。 就原諒我小小的任性吧。 “我果然,還是沒有辦法討厭人族。” 因為郁慈,是世界上最好最好、他最喜歡的人。 “……再見了,昆侖君。” 他轉過身,縱身一躍。 .江宴秋倏地睜開眼。 無數閃著細小熒光的線條在半空中無規律的漂浮。 頭痛欲裂,周身的經脈肌rou像是被人打折又重新拼好一般,連動一根小指都費力。過了好一會兒,他才遲鈍地意識到,他的意識終于抽離了那錯亂的時空,回到了現實。 這里……竟然就是冥河。 與他想象地完全不同。 怎么說呢……他還以為會更陰森恐怖一些…… 但這里竟然出奇的寧靜。 江宴秋恍惚又艱難地坐起身。 ……這里跟無盡峰所在的那方世界好像。 不見天,也不見地,仿佛超脫了時空和一切物理的法則。那些閃著熒光的線條看不清形狀和實體,時而無規律地漂浮在他身邊,時而又無規律地匯聚成光河。 原來是這樣。 竟然是這樣。 從那樣一場大夢中醒來,他神色恍惚,險些分不清前世今生。 鳳凰的記憶,終于完全歸為。 他既是“宴秋”,也是“江宴秋”。 他所以為的“前世”,他所以為的“穿書”…… 原來竟是這樣。 ……是師無渡臨死前在冥河的不知是愿望還是詛咒,無意間竟擾動了這片空間,錯亂了時空和因果,以扭曲到讓人啼笑皆非的方式實現了嗎。 他的視線沒有焦點,空茫地接受著歸位的記憶,許久,眼神才漸漸恢復清明。 ……劍尊! 瞬間,什么“前世今生”、“一世三生”都被他拋在腦后,江宴秋一個鯉魚打挺艱難起身,慌亂地四下尋找郁含朝的身影。 ……萬幸! 那人雙眼緊閉,一動不動地躺在不遠處。 江宴秋跌跌撞撞地跑過去,渾身止不住地顫抖,將耳朵貼在郁含朝的胸膛上。 咚、咚、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