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實是預料中，但還是會難過。

    也不知趙達哪句話踩中了宋祁的痛處, 他坐起, 又給自己倒了杯酒, 仰頭作勢要喝，被趙達一把拉住了胳膊。

    “都喝一瓶了, 你那胃不要了。”趙達想起宋祁曾經因為喝酒導致胃出血差點活不成那幕, 現在還心有余悸呢, “醫生說過, 你得禁酒。”

    宋祁心情很不爽，聽著他叨叨更不爽，推開他的胳膊，腥紅著眸子問：“喝不喝, 不喝走。”

    說著, 端起杯子, 再次喝完里面的酒。

    宋祁這些年喝酒次數減少了很多，非必要不喝酒，即便是應酬也盡量不喝，像今天這樣猛灌還是多年來的第一次。

    看來啊，在周思慧那受了不小的委屈。

    委屈歸委屈，喝酒這事趙達可不會由著他，伸手奪過他手里的空杯，放在稍遠的位置，“行了老大，小會會那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看著又乖又聽話，其實性格很倔強，她認準的事，就沒有輕易妥協的時候，你們分手不就是這樣嗎。”

    宋祁怎么會不知道，他知道的清楚明白，當初周思慧提分手，為了讓她回心轉意他做了很多。

    一連幾天守在女生宿舍樓下，不管刮風還是下雪，他就那樣直挺挺站在那里。

    他記得，那幾天他穿的都很單薄，就一個夾克里面套一毛衣，衣服太薄經不住風雪折騰。

    后來他生病了。

    所有人都勸他去看病，可他這人就是執拗，死活不去，小病拖成了大病，直到暈倒被其他人送去了醫院。

    “不過啊，老大，小會會確實也挺狠心的。”趙達也想起了宋祁那次生病的事，“你在女生宿舍樓前等了她足足七天，她硬是躲了你七天。”

    “這要是擱一般小姑娘，估計早去見你了。”

    宋祁從口袋里摸出打火機，指尖一縮用力攥緊，掌心深處被硌的生疼。

    但這疼和那年的疼比起來，一點都不算什么。

    那件事的后續是，他出院后再去找周思慧，被溫萊告知，她回家了。周思慧還要溫萊帶話，要他不要再找她。

    他們分手了。

    那個時候宋祁才有點真實感。

    他們是真的分手了。

    她不要他了。

    趙達連著喝了兩杯，說話也有點前言不搭后語了，“老大，我后悔了，早知道就不接那個案子，這樣你也不用面對她，不如放棄吧，好女孩多的是再找不就行了。”

    茶幾上傳來嗒的一聲輕響，宋祁把打火機扔在了上面，慢抬頭，肩頸弧線勾勒出的棱角有幾分冷。

    腥紅的眸子里翻滾著漩渦，那眼神，看誰能讓誰心悸。

    “放棄？”他唇角一扯，露出自嘲的笑，眸光落在晃動的紅色酒液上，“試過。”

    “但失敗了。”

    趙達就知道會是這樣的回答，嘖嘖兩聲：“既然這樣，那就追吧，追到地老天荒，不死不休。”

    張興來的晚，推門進來時關于周思慧的話題已經結束，趙達打趣問：“搞定你家小朋友了？”

    張興低頭看了眼手背上的抓痕，挑了下眉，“你覺得呢？”

    “我覺得沒有，”趙達說，“我很好奇啊，你怎么就喜歡小朋友呢，你都要當人叔的年紀了。”

    “去你的，”張興給了趙達一腳，解開西裝紐扣彎腰坐下，“老子今年才二十七，怎么就老了。”

    “是。”趙達拍了下褲腿上的塵土，“你二十七，人家今年才十九，差八歲，這不還是老牛吃嫩草嗎。”

    張興拿過茶幾上的水擰開蓋子喝了一口，“樂意。”

    趙達：“行，你樂意，你就好這口。”

    張興努努嘴，眼神落在了宋祁身上，問趙達，“怎么了？”

    趙達聳肩，“世界上有誰能讓咱們宋律這樣的，周思慧唄。”

    “碰釘子了？”張興問。

    “嗯，大釘子。”趙達說，“又被人家拒絕了。”

    關于感情的事張興最近挺有感觸的，除了當事人外，其他人說什么都沒用，自己想不明白，旁人再勸也勸不動。

    愛不愛，心最知道。

    “祁哥，真還喜歡呀？”張興問。

    宋祁沒回，只是掏手機的手頓了下。

    張興立馬懂了，“喜歡就追，我跟老趙全力支持。”

    接著，端起紅酒倒滿三杯，“來，祁哥，老趙，走一個。”

    之前一直在忙案子，幾個人好久沒這么放松了，今天正好聚一起，按張興的話，不醉不歸。

    張興和趙達沒喝多少，宋祁喝醉了，口中不停低喃著一個人的名字：“會會。”

    -

    周思慧設計稿畫到一半時，忽然發現她工作用的筆記本不見了，她在包里翻找了好久，后來想起可能是落在劉峰車里了。

    她拿出手機給劉峰打了電話，劉峰很快接通，“會會怎么了？”

    周思慧：“我筆記本不見了，你能幫我看看你車里有嗎，粉色的。”

    劉峰：“好，你等下。”

    很快劉峰便打去了電話，“有。”

    周思慧輕嘆一聲：“有就行，那我去拿。”

    “不用，”劉峰說，“你等著，我給你送去。”

    周思慧有些不好意思，說了聲：“麻煩了。”

    片刻后，她穿上衣服去樓下等著了。

    不知為什么，今年云城的冬天似乎格外長格外冷，即便穿著羽絨服出來她還是被風狠狠嗆了一口，瞬間感覺全身上下哪哪都冷。

    慶幸的是劉峰沒讓她等太久，二十分鐘后，他從車上下來，“給。”

    周思慧接過，笑著道謝：“謝謝你。”

    劉峰含笑說：“應該的。”

    不算太熟，能聊得話題也不多，兩人一時安靜下來，周思慧正琢磨著要說些什么時，羽絨服口袋里的手機響了。

    她說了聲稍等，接通了電話，接的急，沒仔細看來電顯示。

    “喂。”伴著風聲，她很輕地打了聲招呼。

    聽筒那端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然后是囈語聲，“會會。”

    是，宋祁。

    他的聲音好像帶著魔力，單單兩個字便叫她瞬間無措。

    周思慧握著手機的手指猛地縮了下，心不由自主跳快，四周像是被虛幻了般，風聲沒了，來來往往的人沒了。

    那道聲音在耳中無限循環，“會會，會會……”

    她好像連呼吸都不會了，試探地喚了聲他的名字，“宋祁。”

    聽筒那端再次傳來異響聲，然后是陌生的聲音，“不好意思，請問你是這位先生的朋友嗎？他喝醉了，您方便來接一下嗎？”

    周思慧游離的思緒瞬間清醒，“你是哪里？”

    男人回：“星光會所，這位先生喝的挺多的，您最好親自來接下。”

    周思慧又問：“他自己去的嗎？沒有跟朋友在一起？”

    那端有短暫的靜音，隨后才是說話聲：“是，他自己，小姐，我這挺忙的，不能一直講電話，這樣我告訴你地址，麻煩你來接他一下。”

    不等周思慧說什么，對方報上了地址，下一秒，電話掛斷。

    周思慧再打回去，提示音關機，她垂眸凝視著手機，一臉為難的神情。

    劉峰走過來，“有事？”

    周思慧說：“有個朋友喝醉了要我去接一下。”

    “這樣啊。”劉峰提議，“你自己也不方便，不如我陪你一起去。”

    “不用。”周思慧婉拒，“太麻煩了，我打車去就行。”

    “打什么車啊。”劉峰熱情道，“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走，我送你過去。”

    -

    周思慧按照對方說的地址找到了星光會所，坐電梯上了六樓，推開888包房的門，走了進去。

    包間里只亮著一盞昏黃的燈，除了那處稍亮些，四周都是暗的，黑色沙發浸潤在暗色中，更是看不太清。

    走近了以后，她才發現宋祁斜躺在沙發上，身上的黑色風衣同沙發融為一體，整個人都顯的很不真切。

    他鼻梁上的眼鏡已經不知所蹤，眼睛虛虛閉著，應該是處于酒醉的半睡半醒間。

    不知誰碰觸到了燈的開光，又亮起一盞小燈，燈正好在沙發的上方，橘黃的燈光映出他的臉。

    碎發垂在額前，纖長的睫毛上染著濕意，若有似無顫動著，眼角那里有些許的紅。

    鼻梁倒映出的側影襯得他五官越發深邃，鼻尖上的那抹紅尤為顯眼。

    也不知道他喝了多少，白色毛衣上也染了酒紅的液漬，正好在“心臟”的位置，觸目驚心的紅，惹的周思慧心一顫。

    可能是斜躺不太舒服，或許是喝醉酒的原因，他說著什么，動了動身子，也就在這個瞬間，原本閉眼睡著的人緩緩睜開了眸。

    像是拉長的慢動作，他眼皮掀得很慢，漆黑的瞳仁浸著血絲，燈光綴進他眼底深處，仿若覆了層薄薄的霧氣。對視上那剎，他人處在朦朧中，沒有反應過來，很慢的眨了下眼。

    說了句：“又做夢了。”

    周思慧被他的聲音喚回到現實里，條件反射般要退開，彎著的身子剛要直起，下一秒，被他扯上胳膊按進了懷里。

    腰間覆上他有力的手臂。

    耳邊傳來他鏗鏘有力的心跳聲，還有他的低沉的話語聲：“又跑？”

    話落，她耳垂傳來濕漉漉的熱意。

    他，在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