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針
因為擔憂,楚琬琰這夜睡得并不好。 他比往常早了一個時辰醒來,天色尚黑,桂宵被喚到床前時還在揉眼睛。 “陛下,是否更衣準備上朝?” 說著,小近侍俯下身去服侍坐在床邊的皇帝穿鞋。 “蠢奴才!” 楚琬琰氣笑了,抬腳踢開他。桂宵哎喲一聲,這才清醒了些。 “姈夫人可尋到了?”楚琬琰問他。 桂宵站到床尾,矮身回話:“姈夫人在青云殿呢,請了葉御醫之女診治。” “如何?傷得重嗎?” 桂宵身子伏得更低,抬起一手攏在嘴邊,低聲道:“胎落了。” 楚琬琰皺眉,瞪他一眼,“朕問你傷勢!你說什么……落胎!?” 桂宵急急補充:“身上受了好多傷!不過包扎過了,應是沒什么大礙。” “朕的弟弟meimei沒了……” 楚琬琰有些失神地低聲喃喃,然后咬牙切齒,“朕定要將那賊人千刀萬剮!還好姈夫人沒有生命危險,下了朝去探望。朕再歇歇,頭疼。” 說著,他撫著額頭躺回去。 正要閉眼時,突然想起什么來,忙又起身,“帝師找到了嗎?” 桂宵搖頭,“還在找。” 楚琬琰握拳捶床,然后重新躺下,“沒消息就加派人手,一定要找到!” 誰能想到姈夫人遇刺,幫著尋人的洛長風也恰好滑落山崖了呢? 不過他們并非同時被找到的也好,晏舟的名聲已經夠壞了。 “是。” 桂宵應了,上前服侍他躺好才退身出殿。 姈夫人落胎一事隨著天光亮起,傳遍了楚宮。 而她本人卻是一直沒有醒來。 青云殿中,葉苓葵熬了整夜,等處理完晏舟的傷后才到偏殿歇下。 衿墨則守在內殿床前,不敢合眼。 安慰了下朝趕來的幼帝,回信了焦急問候的裴知韞,迎來華英,又送走晏家家仆…… 青云殿的客人來來往往,天色擦黑時,衿墨在廊下休息喘口氣。 “衿墨jiejie——” 忽有侍女疾聲呼喚,她抬頭,就聽見她們在說姈夫人醒了。 “快叫葉小姐來。” 衿墨邊趕向內殿邊吩咐。 跨進門,繞過屏風,一眼就瞧見正靠坐在床頭的削瘦身影。 衿墨紅了眼眶,幾步并作一步,差點兒摔在床邊。 “夫人……” 顧不得什么尊卑,她直接坐到床沿,淚目望向臉色還蒼白著的人。 晏舟含著笑,微微點頭,她摸著衿墨臉上被枝葉刮出的細痕,眼帶心疼,“辛苦你了。” 衿墨的眼淚就落了下來。 她吸了吸鼻子,把正在給自己抹淚的手拉下來握住,“夫人受難了。” 葉苓葵在這時走了進來。 衿墨便起身去桌案邊準備茶水。 晏舟看向坐在矮凳上的陌生女子,等她把完脈才問:“這位是?” 葉苓葵示意她換只手診脈,過程中眼神也不抬半分,“葉歸珍之女,葉苓葵。” 兩只手都診過脈后,她方抬頭看晏舟,“見過姈夫人。” 晏舟倒不甚在意她的失禮,只是有些疑惑,“葉御醫家中似乎只有一稚兒吧?” 她抬手接過衿墨端來的茶,飲了半杯后遞還給她。 葉苓葵神情不變,語氣平平,“臣女非葉家親生,本是師徒,后收為養女。” 又聽得她道:“姈夫人請按時服藥調養生息。您傷筋動骨,又遭了許多皮rou傷,要時常換藥,也要靜養。” 晏舟頷首,還未開口,就見葉苓葵眼神微動,眸光略一閃爍,與她對視道:“臣女還有事想與姈夫人單獨說。” 聞言,晏舟略感稀奇。她轉頭看了一圈,屋內只有三人,便道:“衿墨不是外人,葉小姐但說無妨。” 葉苓葵也不矯情,倏地伸手探向她脖頸。 毫無防備下,也不知她按了哪處,晏舟只覺得身子一麻,兩條手臂如有針扎,密密的痛楚讓她額頭瞬間出了汗。 也痛吟出聲。 衿墨見狀,急忙要上前控住葉苓葵。 卻見她并指按在晏舟側頸,頭也不回地冷聲警告:“別動也別喊!” 衿墨咬牙,不敢妄動。 只低吼,“葉苓葵!你若是敢傷夫人半分,你活不了,葉家也逃不掉!” 被威脅者直直地盯著晏舟,發現她只是因痛蹙眉,目光卻無波動,更無懼意,手上便又重了幾分。 “昨夜臣女便給姈夫人埋了毒針,您的生死盡在我手中。臣女并非想害您,姈夫人可曉得我為何如此?” “葉家稚子。” 晏舟疼得微微顫抖,只覺著身體的力氣在酥麻中流失。她簡短回答,聲音極輕。 葉苓葵冷笑,“父親一生行醫盡善卻膝下無兒。好不容易老來得子,倒因您成了權謀的工具。若是您放過小弟,讓葉家離京還鄉,我便解了這毒。之后我任憑處置,要殺要剮皆可。若是不放……” 她一手緊緊抓著晏舟的手臂,另一手指仍壓在咽喉旁邊,眸中閃過幾分厲色。 “我們同歸于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