狀元
第二次睜眼時,晏舟皺著眉頭,長長地呼了一口氣。 胸腔還是憋悶得慌,不過比剛才好多了。 她想動,但身體還是有些提不上力。 頭腦完全清醒過來,她意識到自己正靠在山壁上,而這洞內的光線似乎更昏暗了。 “姈夫人也發現了吧,有越來越多的沙土掉落下來遮住洞口。” 身邊突然傳來很輕的說話聲。 晏舟轉頭,發現那人雖然坐在她身旁,但整個人都隱在陰暗處,看不清臉。 “你是?” 聽見她的疑問,洛長風抿嘴,眉眼低垂。很快又看向她,答道:“洛長風。” 晏舟想了會兒,將這個名字與其身份對上,更疑惑了。 “連中叁元的狀元郎?你怎么……嘶——” 身體的痛楚也隨著大腦蘇醒,晏舟蹙眉,話語被打斷。 一陣窸窣,是狀元郎探身過來了。 “姈夫人,臣怕出血,沒有拔箭頭。這里有在此找到的草藥,可以先敷上,但是需要嚼碎后才能敷到傷處。” 他的說話聲就在耳邊。 滿頭冷汗的晏舟勉強睜開一只眼睛看去,只模糊地瞟到漆黑一片,掛在睫毛上的汗珠迫使她又閉上眼。 所以,幫她找了藥,為什么隔這么久還不敷上? 洛長風似乎聽見了她心中怒問,解釋道:“嚼草藥……還是由姈夫人自己來比較好。” “我哪有力氣……” 晏舟咬著牙吐字。 “抱歉,是臣想得不周到。臣來嚼碎,望姈夫人莫嫌。” 洛長風握緊手中的鋸形藥草。 晏舟小幅度地搖搖頭,怕他看不見,補了兩個字:“不嫌……” 她仰頭靠在石壁上靜靜等待。 洛長風將藥草嚼碎后吐在手心,遂并起兩指夾住。 “臣冒犯了。” 頓了下,沒有等來回應。 于是他把藥草碎末伸向晏舟左肩,這才發現還沒拉開她的衣裳,沒法涂藥。 但他正一手捧著,另一手夾著藥。 用了眨眼的時間進行遲疑后,洛長風上身前傾,埋首向她肩頭。 他張嘴,側著頭避開斷箭,用牙齒咬著她已經被劃破的衣衫布條,然后緩慢又輕柔地撕開。 嘴里嘗到沙礫、泥土,以及最為濃重的血腥。 第二口時,他偷偷伸出舌尖,舔舐她破裂的肌膚。 跪在地上的雙膝很痛,而內心壓抑的是激動。 只舔了一下,舌尖不小心碰到滿是血跡的箭,他頓了頓,又繼續做涂藥的準備事項。 血液將衣衫和皮rou黏在一起,拉扯中的疼痛讓晏舟皺著臉左右晃頭。 驀地撞到了本就很近的人。 洛長風沒有防備,被撞開的時候還沒松口,那塊布條瞬間被扯開。 “痛!” 晏舟低吟。 “很快就好,你忍忍。” 洛長風輕聲哄著,把藥草敷上去。 他目光移動,看了眼沉溺于痛楚的女人。 然后垂眸,將那團碎末抹開的方式,是用唇舌。 腦袋一直昏昏沉沉的,疼痛處不只是左肩,而是全身。 休憩后,晏舟緩緩回神,想到與自己一同困在這里的是個樸素書生。 力氣恢復了些,她開口道:“你也受傷了吧?不需要敷點藥嗎?” 替她敷完藥的人已經回到黑暗里。 他的聲音幽幽傳來,“…臣只受了些皮外傷,無礙。多謝姈夫人關懷。” 晏舟點點頭,不再說話。 她抬頭看著透進微光的地方,憶起他之前說的話。 “洞口越來越小了,不知道能不能被他們找到。” “他們?” 洛長風很快接了她的話。 “嗯,肯定會有侍衛被派來尋人的。” 晏舟轉頭看去,“不過你是怎么摔下來的?” “臣腳滑。” 他回答得也很快。 內容確實像是沒經過思考的樣子。 晏舟被逗得揚起唇角,“是啊,閱書無數的人,心思狡猾。” 洛長風一怔,又聽她補充道:“不是說你,狀元郎別誤會。” “姈夫人……一直在稱呼臣為狀元郎。” “因為你是個很厲害的狀元,連中叁元,也是我人生中第一次見。” 晏舟笑著低頭,發現自己身上好像有一堆東西。她動了動,聽見簌簌聲。 “你鋪了什么在我身上?” “嗯?” 洛長風似乎有點疑惑。 他摸索著湊過來,俯身靠近她的雙腿,又伸手碰了碰,小心翼翼地不碰到她的身體。然后恍然大悟般抬頭看她,“是臣怕夫人太冷,尋了這里所有的干燥枝葉。” 晏舟視線低垂,在黑暗中對上他的眼,看不清其神情。 她默然,按理不是該用衣裳什么的來蓋嗎?又想到這人向來重禮,或許是怕損害她的清名。 不過,自己剛完成的事,也需要靠那么近來確認? “抱歉,臣記性不太好,逾矩了。” 洛長風說完,想撐起身體回到原處。 卻被地上的尖石刺破掌心,猛地倒吸口涼氣,同時收回右手,差點跌倒。 晏舟下意識抬手,恰好抓住了他縮回的手。 蜷起的小指觸到帶著體溫的液體。 是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