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他不肯和離 第49節
謝煐看向他:“你沒有不想分開的人嗎?” 白殊一愣,回視過去,又見到了昨天自己說收下鎮紙那時的眼神,黑黝黝地看不明白,那句“沒有”就不由自主地停在了嘴邊。 也不知為什么,他突然就感覺受不住那樣的視線,只得垂下眼避開。 氣氛有些怪異,白殊伸手摸摸趴在腳邊的黑貓,輕聲道:“目前……就是小黑了吧?!?/br> 黑貓抬頭蹭蹭他掌心,喵了一聲。 幸好這時薛明芳拉著賀蘭和進來,統領東宮衛的衛率跟在兩人身后,頓時打破了帳中這說不清道不明的氣氛。 椅子只有三張,不過胡床還是夠的。謝煐道聲“都坐”,幾人便各自尋地坐下。衛率主動坐在張胡床上,薛明芳拉過椅子讓給賀蘭和,自己拿張胡床挨著他坐。 賀蘭和先向謝煐說了結論:“兩處決堤口我都去看過,皆是人為破壞的,現已修補好。但現下進入夏汛,臣擔心那些補過的口子扛不住,最好能緊急用水泥加固一次。否則,若是再決堤,先前遭災的這兩路還得再受一次水患?!?/br> 此次水患便是兩縣堤壩決口,青淄縣這邊尤其厲害。沖破堤壩的河水一路奔騰往下,淹了青淄縣五個村,另外三個縣也各有兩三個村子被淹。 薛明芳奇道:“他們扒北邊堤壩是為了保哪里?南岸是什么世族貴戚家的田嗎?” 賀蘭和同樣面露疑惑:“我一路打聽過,南岸的確是高門大戶的田,但也因此,南岸的堤不僅用料比北岸實在,還比北岸高。依著我打聽到的當時水勢,不至于會先沖垮南岸、淹沒田地。” 謝煐問道:“若是堤沒垮,水會去往何處?” 衛率掏出一張地圖,鋪在案幾上。 賀蘭和指點著兩處地方:“這兩處山谷便是預留的泄洪處,都可以開閘放水。臣以游學為借口問過河道上的老河工,說是往年大汛時只向前一處山谷泄洪便足夠,上一次須兩處同時泄洪還是八年前。 “但去年年末時,前一處山谷里發現了銅礦,現在朝廷在開采,不能再讓水往那流。而四月底因中上游突降半月大暴雨,下游水位已經達到危險值,按說應該開閘往第二處山谷泄洪……” 薛明芳著急,插話問:“但沒泄?” 賀蘭和點頭道:“據說已經準備要xiele,可在開閘之前,這邊兩縣就先決了堤。” 眾人的目光頓時就落在那處山谷中。 薛明芳摸著下巴道:“那里必有平王和青州官員們的寶貝……難道還有一座銅礦被他們先發現,就在那里采礦鑄私錢?” 謝煐卻道:“若只是這樣,扒堤便罷,平王不至于要把災民都殺掉。” 此時,帳外有精于審訊的東宮衛前來求見,謝煐點頭讓人進來。 薛明芳給賀蘭和解釋:“昨日殿下到了青淄縣,知縣不敢再封城,咱們的人來會合了。他們先前在城里無事可干,就細細查了工部官員被害的事,結果那兇手也被封在城內,就被他們抓了帶過來?!?/br> 那東宮衛進來行禮,詳細稟道:“那人受命過來殺人,身上原本帶有畫像,不過認清人后就燒掉了。他只知道直接給自己下命令的什長,并不知背后是何人。” 薛明芳聽得莫名其妙:“什長?他在哪兒當兵,還能不知道上面的軍官?” 東宮衛臉色變得奇妙,續道:“他的確不是兵,只是和很多人在一處山谷受訓。谷中情形完全與軍營相同,他們也配有武器護甲,刀、弓、弩、甚至盔甲和火藥都有?!?/br> 這話聽得在坐之人都臉色一變,薛明芳直接叫出聲來:“平王竟在養私兵?他想造反嗎!” 白殊也脫口問了句:“谷里一共有多少人?” 東宮衛搖搖頭:“他是最底層的,又剛進去沒多久,對整體情形并不了解。只聽說,每隔半年左右,就會有一批人員調動,有出谷的,也有入谷的?!?/br> 謝煐點上地圖中那處泄洪山谷,道:“你上來看,他們可是駐扎在此處?” 東宮衛走上前細看,四處對比過后,肯定地點頭:“是這里。” 薛明芳奇道:“他知道這么多信息,那邊竟然放心他一個人這么長時間留在外面?” 東宮衛卻道:“他們是兩人同來,剛下完手就被封在城中。青淄知縣應是不知情,那個時候平王和青州眾官員又被抓,大概沒人顧得上那邊。 “當時另一人想滅他口,被他察覺到了,他一直在逃,最后還陰差陽錯地被殿下的人所救。那個滅他口的人倒是直接服了毒?!?/br> 薛明芳輕哼一聲:“看來那邊對底下人也不怎么樣。” 白殊若有所思地道:“如果那邊有逃兵,逃出來后混進這些災民里……” 謝煐點下頭:“豢養私兵,私鑄盔甲,都形同謀反,罪當誅族,難怪青州官員個個不肯開口。幫平王擔一個欲殺災民之罪,只不過是自己送命,這事要被抖出來,至少得陪上三族?!?/br> 賀蘭和不解地問:“可天子這么寵愛平王,他沒理由要養私兵啊,還養在青州這么遠?!?/br> 謝煐道:“倒未必是想謀反,但以平王的腦子,被人哄一哄就做什么糊涂事也不奇怪。這事還得深查?!?/br> 他轉向衛率道:“衛率,勞煩你帶些善偵查的衛士,去將那個山谷摸排一遍。另外,再抽一百人分散進入州治聽子山調譴,讓他往這個方向查,一定要拿到實證?!?/br> 衛率站起應是,立刻轉身離去。東宮衛匯報完畢,見無吩咐,也退下了。 謝煐看賀蘭和面帶疲憊,便讓薛明芳帶他去休息,自己也和白殊起身回營帳。 白殊一邊慢慢走著,一邊低聲問他:“你覺得平王不是為了造反?” 謝煐陪著他慢慢走:“他母家全是一群蠢貨,但他岳父杜侍中不是。而且天子最近幾年頻頻對皇后娘家出手,更讓平王認為,只要弄死我,他必能繼位。在他的眼中,他完全沒有謀反的必要?!?/br> 白殊奇道:“養私兵可是很費錢的,若不為圖大業,他養來干什么……” 說到這里,他自己先恍悟了:“所以,他在用這批人賺錢?!” 謝煐微一點頭:“人他養在青州,但估計還和齊地別的州有牽扯。” 白殊接著道:“如果從這個思路來看,那山谷里估計還有其他東西。若只有人,把人暫時遷一下,等水退后再回去就行。現在他們不惜毀壞堤壩,增加被發現的風險,說明那邊山谷里的東西值得他們冒大險。” 謝煐:“這些等衛率和子山查過便知。我現在是感覺……似乎這整件事,從頭到尾都像是有人在故意推動……” 白殊將事情前前后后一想,也道:“若不是我們有把握治好疫情,那這件事很可能把你和平王都套進去。從獲益人來看,難道是寧王那邊?” 謝煐搖搖頭:“信息太少。” 說話間,兩人走到帳篷前,謝煐又道:“你休息吧。我去尋曹御史,和他聯名奏報修補堤壩的事?!?/br> 白殊看著他走遠,無奈地道:“就是個勞碌命。” 小黑用尾巴拍他:“你也一樣,你們這就叫什么鍋配什么蓋吧?!?/br> 白殊:“……” 作者有話要說: 第43章 奔忙 忙過頭兩天, 白殊的日子開始過得規律。 每日早晨,自己吃早飯散步,隨后與謝煐一同入山谷病區查看情況。中午回營之后, 兩人一同吃午飯,白殊午休一個時辰,下午便記錄此次疫病的各項數據,完善防治手冊。有ai小黑在,數據整理工作并不困難。傍晚再和謝煐一同吃晚飯、散步,回到帳篷擦洗一下, 就差不多到了睡覺的時候。 也就是一兩日間,謝煐往外派的人手陸續歸來。 防疫指南發到臨近各縣, 另外三個遭災的縣,以及與此四縣相鄰的兩縣, 果然都出現了疫情。 不過, 知州和通判出于私人原因, 早早通知青州下轄各縣, 不得讓災民入內, 當時用的也是怕災民中起疫病的借口。因此別處雖沒像青淄縣一樣直接封縣城, 卻也格外注意防范,目前疫病還未傳入城中。 抵達青淄縣的第四日晚,謝煐尋來曹御史, 向他交托重任。 “曹御史, 此處疫情形勢尚且嚴峻,孤走不開, 只得托你往各縣巡視, 敦促各縣向下轄村莊做好通告, 嚴格防疫治疫?!?/br> 曹御史剛和戶部的官員把物資調度理順, 都沒能多歇幾口氣,就在三名東宮衛的護衛之下,帶上幾包肥皂、一張重癥急救藥方和一張口服補液制作法,啟程去巡視。 白殊在旁笑道:“他倒是任勞任怨。” 謝煐略微解釋一句:“他本就是監察御史,有巡視州縣之職,此次也負責監察我治疫。即便我不說,他依然會主動去巡視,現在他就是天子在此地的耳目。讓他時刻處在我們的掌控中,我們才好避開他做別的事?!?/br> 才把曹御史支走,謝煐立刻召來武威將軍與鷹揚督尉,加以暗示。 “孤遣人去查看過兩縣堤壩,皆是人為掘口?,F孤下屬已探明,蓄意損毀堤壩者為一伙賊匪。那伙賊匪盤聚于泄洪地,擔憂河道上開閘泄洪,便先下手為強。如今夏汛已至,河水上漲,孤擔憂那伙人會故技重施。此時走正常程序請示兵部,恐耗時太多。” 武威將軍和鷹揚督尉對視一眼——這明顯是要他們去剿匪的意思。 兩人現在都是情況特殊,無法返回原駐地,才不得不暫時駐扎在此。但沒有兵部公文,他們不能隨意行動。大煜吸取前朝的教訓,對各處駐軍控制得很嚴密,無令而動,能以謀反罪論處。 不過,鷹揚督尉只猶豫了片刻,便道:“臣愿前往剿匪。只是,臣如今手下的兵只有不到六百人,不知賊匪有多少?” 他這幾天也一直在尋思,手下人嘩變這個罪自己肯定得擔。這樣一來,他總得尋點機會立功,才好將功折罪。何況,他還有那么多兵在對面,能不能招回來還得看太子的臉色?,F下太子既然愿送功勞來,他自然得抓著。 謝煐瞥一眼武威將軍,又看向鷹揚督尉,回道:“賊匪情況尚在探查當中。孤自不會讓督尉獨往,亦會派遣東宮衛出戰。只是,依制,孤的東宮衛不可離開孤身側獨立作戰,孤又不便親往。是以,還請督尉看顧一二?!?/br> 鷹揚督尉雖是個大老粗,但能混到掌管一處衛所的屯兵,也不是完全不懂揣摩別人話語的蠢人。此時已經明白了謝煐的意思——東宮衛才是主力,只是要假托鷹揚衛的名,自己只要帶人出去溜一圈,需要之時出點力就行。 他當即拍胸脯道:“臣回去便給兒郎們醒醒神,哪時出發,太子招呼一聲便是!就是曹御史和兵部那邊……” 謝煐安撫道:“督尉放心,孤自會安排妥當,不會讓你對兵部無法交待?!?/br> 鷹揚督尉咧嘴一笑,抱了個拳。太子的東宮衛要去,便是相當于放個把柄在自己手上,為了讓自己保持沉默,太子必得處理好兵部那頭。既然如此,他更沒什么好怕的。 謝煐目光轉向武威將軍:“趙將軍,你的意思呢?” 武威將軍看看帳內分站兩排的東宮衛,苦笑。 他還能怎么辦,太子既要調走東宮衛,就絕不會留下足以構成威脅的武威軍在此。別說他手下還有病患在山谷病區,便是他自己,今日若不答應,恐怕都走不出這里,直接落個“染疫身亡”的下場。 不過太子也沒只推旁人出頭,既然東宮衛要動,那大家就是一根繩上的螞蚱了。 思及此,武威將軍心下稍安,也抱拳道:“臣自當聽候太子殿下差遣?!?/br> 謝煐點下頭:“兩位回去做好準備,待賊匪的情況一探清,便立刻拔營出發。” 兩人于是告退離去,各自回營準備。 白殊看著他們背影消失,問道:“那個武威軍的,不會回去之后反悔吧?” 謝煐回道:“這倒不會。此人雖有些優柔寡斷,人品卻是尚可,對手下衛士頗為愛護。若非他做不到同流合污,也不至于淪落到武威軍當中?!?/br> 武威軍在南衙禁軍里主要負責京中救火,以及兩條大街的巡街。處理的多是雞毛蒜皮的小事,還經常因為犯事的人家里有權有勢而頭疼。此次這種外派的護送差事,通常也是從武威軍中調人。 總之一句話,臟活累活他們上,要說功勞卻輪不到他們。 兩人一邊說著話,一邊從議事帳篷走回住處。途中接到稟報,先前派去沿河往下探查的兩百人小隊回來了。 領隊的東宮衛很快被帶來,回稟道:“臣等仔細探過,并未在山間見到隱戶村的痕跡。那條河像是漸漸浸入地底,越往深處河水便越少,在臣等折返之處,只余手臂粗細。” 說完,他見白殊在謝煐身旁,便解下腰間一個小袋,從中取出一個貼著白封條的竹筒捧給他。 “這是按楚溪侯吩咐取來的水?!?/br> 白殊接過竹筒,謝煐便讓人下去休息。 謝煐看一眼他手中竹筒:“取來何用?” 白殊回道:“我原本想檢測一下水中含有多少邪物,不過既然他們都探查清楚,不太可能有人誤飲下游河水,那測不測也無所謂了。” 現在小黑嚴格控制他的掃描、檢測數量,白殊也擔心自己在這里病倒多生事端。 謝煐雖然不清楚白殊如何把握病患與物品的情況,但這段時間兩人幾乎形影不離,他仔細觀察之下也發現到,白殊“使用能力”的次數其實很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