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骨 第63節
沈寶用醒來的時候伴隨她的是劇烈的呼吸,她像是溺水的魚一樣,大口大口地呼吸著。 門外春然一直精心著屋中的情況,聽到動靜馬上輕步地走了進來,發現姑娘好像是醒了后,她小聲道:“姑娘,你醒了?” 沈寶用聽到春然的聲音,羞恥心上涌,她馬上翻身,想要留個后背給春然,可這一下翻得有點急,忽感疼痛。 沈寶用身子一弓,忍痛的同時,確定了不是肚子在疼。 “姑娘,你要喝點水還是喝點粥?圣上讓人送了各種湯水過來,您想喝什么都有。” 春然的聲音在沈寶用身后響起,沈寶用什么都不想喝,她只想自己呆會兒。她道:“都不要,你下去?!?/br> 春然:“張大人與郭醫女還在外面候著了,圣上走時說,待您醒了就叫他們進來診斷。” 害她如此的罪魁禍首,現在來送湯水送醫又有什么用,她本可以不需要這些的。 “不用,讓我一個人呆會兒。”沈寶用話也不愿多說,她嗓子疼。 春然靜了靜,然后道:“那奴婢出去稟了張大人與郭醫女?!?/br> 春然說完見沈寶用沒有反應,她轉身正要往外走,忽聽沈姑娘叫住了她:“等等,現在是什么時辰了?” “晚膳時辰剛過,您餓了吧,東西都在小廚房里熱著呢,我讓她們端來。” “不要晚膳,你去把大夫與醫女請進來吧?!?/br> 沈寶用壓下所有情緒,她沒有賭氣的資格,她的身體現在不光屬于自己,她還是一個母親,她現在急于想知道孩子是否有事。 沈寶用掀了一下薄被,心里涌上滿滿地恥意,顧不得這個,她又叫住了春然。 她道:“幫我更衣。” 但凡沈寶用還能自己來,她決不會在這種情況下求助于人??纱喝宦牶髤s躊躇道:“您還是先等一等,待郭醫女看完奴婢再幫您?!?/br> 沈寶用馬上就明白了過來,何必多此一舉,郭醫女是來看什么的,她又怎會不知。 作者有話說: 第62章 春然把郭醫女請了進來。郭醫女的師傅剛從總位上退下來,她才剛上任不久,直接問了張大人屋里那位要怎么稱呼,張大人也沒說出個所以然,只說是沈姑娘。 姑娘?懷了身孕的姑娘。這是郭醫女心里最先冒出的想法,但她在宮中多年,身受她師傅的教誨,自然是面不改色的對張大人點了點頭。 既然是無名無分,郭醫女進屋行禮就不能亂了規矩,她只是福了福,然后就開始準備看診了。 郭醫女為方便查看上了榻,她跪在沈寶用腳邊,剛把薄被邊掀起一角,就看到這位沈姑腿上的青痕。郭醫女未嫁,先帝在時一般侍候貴人的事都是她師傅去,眼下新帝后宮尚在擇選,她沒有機會看到這樣的傷。 這樣的青痕不止出現在腿上,郭醫女沒忍住朝沈寶用看了一眼。對方也在看著她,一下子抓住了她窺探了目光,郭醫女馬上低下了頭,心里一顫。也不知這位沈姑娘是個什么性子。師傅以前說過,最怕碰到性子怪誕的主子了。 “不用管那些,只需幫我看看孩子有沒有事?!?/br> 一道啞得不像話的聲音響起,郭醫女重新抬頭道:“是?!?/br> 稍許,郭醫女檢查后道:“姑娘請放心,沒有事的。” 沈寶用點了點頭:“謝謝,您可以出去了?!?/br> 郭醫女沒有動,她道:“圣上有旨意,我需要查看姑娘全身的情況,還帶了藥來?!?/br> “藥留下即可,您去吧。”沈寶用是真不想說話,不止嗓子疼,下頜也疼。 郭醫女看著重新側躺下來的沈寶用,渾身上下都在表達著抗拒,她只得把藥交給春然,退了下去。 春然這才幫著沈寶用把衣服穿上,比平時更衣多花了不少時間,主要是沈寶用沒有不疼的地方,胳膊與腿皆無力。 張太醫進來后,屋內無聲,還是春然把沈寶用的手腕放在腕枕上的。 把的時間有些長,因為皇上走時特意吩咐他,要仔細,所有癥狀無關大小都要事無俱細地寫下來,要制出長期將養的方子。 張太醫這次再見沈寶用,一下子就明白了皇上為什么要這樣要求,太瘦了,非長安大福之相。 張太醫目光剛落在沈寶用淤青的手腕上,就被春然把沈寶用的手放回了被中。雖只是一瞥,還是讓見多識廣的張太醫眼皮一跳。他一直是給宮中以及宮外貴人看診的。 這樣的淤傷他在宮中未曾見過,但在宮外確有涉及,不過都是一些大宅陰私,見不得光的。 張太醫收回心神,從剛才的脈象為看,沈姑娘雖無大癥,但小毛病不少,如今又懷著身子,確實需要好好調養一番。再這么虧空下去,再年輕也抵不住。 一番診脈后,張太醫與郭醫女向皇上復命。 郭醫女道:“沈姑娘并無大礙,按時涂藥即可?!?/br> 薄且點了點頭,她不再說話,倒是張太醫說得時間長了一些,列舉了沈寶用身上的問題。 薄且越聽眉頭皺得越緊,他忍著沒有打斷張太醫,在他說完后問:“你只需要告訴朕,這些問題嚴不嚴重,可有辦法醫治?” 張太醫:“不嚴重,調養好了即可長安?!?/br> 薄且暗松口氣,眉眼重新展開,他道:“去列了將養的方子,太醫院每日熬了派人送過去。都下去吧?!?/br> 張太醫低下頭,最終還是說了出來:“還有一事?!?/br> 薄且:“說?!?/br> “圣上正值氣盛力壯之年,而沈姑娘身弱且正懷著胎,房,。事一事上,還是要少且緩的來?!?/br> 薄且:“不是說三個月上即可嗎?” “人身差異巨大,常規上所說的醫理,在沈姑娘身上并不適用?!?/br> 薄且:“于她,還是胎兒有害?” “都有害?!?/br> 薄且默了一下后道:“朕知道了,無事退下吧。” 薄且的好心情被張太醫的話澆滅一些,從天明到天黑,他自己都覺荒唐。但從東宮走出來時,真是神清氣爽。 他于二十歲上還未娶妻,也沒有過侍妾或是通房,做世子時偶與友人、同撩去那煙花之地,吃酒暢聊有之,卻從無放縱之舉。 但他今日徹底放縱了開來,因為是初嘗,因為是沈寶用,還因為她的聲聲哀求。 她不知道,她越是這樣越激發他的狂性,他從來沒有在任何一件事上如此瘋狂過,真是令人神魂顛倒,如醉如癡,骨騰rou飛,瞬間體會到了很多只結識于書冊上的詞。 最后的最后,這些感覺全都歸于意猶未盡。薄且的理智尚存,見沈寶用已然不能再折騰下去,他才偃旗息鼓。 一抬頭,外屋已掌了燈,他才驚覺時間過得如此之快。 他穿上內衫,回頭去看榻上的人。她還是沒聽話,就算他那樣地嚇唬她,她也沒能撐到最后。此刻眉頭皺著,人昏睡著。 薄且當時輕輕地拽了被子,目下所及,讓他剛清明沒多一會兒的眼底再陷黑沉。 破碎羸弱也可以如此的美,如此地讓人心悸。 薄且是靠心中默念著來日方長才迫使自己起身離開的,是帶著下回再找她“好好算賬”的狠勁離開的,可此時張太醫發出了勸告,很是掃興。 九王府,程煙舟從宮里一出來臉色就不對了,回到府里更是躲進屋里哭了起來,薄光問她,她才說出沈寶用懷孕的消息,懷的竟是陳松的。 那一瞬間,薄光認為一切都完了,他別說救出沈寶用了,那孩子的小命該是要不保,大的小的都會死得透透的。 但再聽程煙舟具體說來,又不像那么回事。這樣的奇恥大辱,他想,若是落在他頭上,他定要…… 定要了半天,薄光發現面對著程煙舟的那張臉,他竟只要在心里放放狠話,知道若是程煙舟這樣對他,他也是拿她一點兒辦法都沒有。除了自己暗自氣得吐血外,他也舍不得動她一下。 薄光以己度人,皇上莫不是對沈寶用不止是不甘心不服輸的心態,是動了心嗎。 薄光暗自沉思,若真是這樣的話,這人就不好救了。反觀自己,有人敢把主意動到程煙舟身上,他定不會讓那人好活。 這樣一想,他暗道一聲壞了,然后馬上朝書房而去。 他代入自己,若是程煙舟跑過一次,又被人搶走過一次,他絕對會在她身邊安排滿了眼線,她做什么他都要第一時間掌握才能安心。 若是皇上對沈寶用也是這樣的呢,不管是不是,未雨綢繆總是好的。他要在皇上反應過來派了人來前,把消息通知給陳松。 做完這一切,薄光重新回到溢福院,一進去就見阿梓正驚慌地往外跑,薄光心里一跳,馬上急問:“怎么了?” 阿梓:“姨娘哭吐了,帶了血?!?/br> 整個溢福院又亂了起來,待大夫來了又去,藥煎上吃上,薄光的心臟才放回原位。 他親自喂藥,抱著她安撫,只聽程煙舟哀怨地道:“爺,您會救她的是吧,我的小寶與孩子都不會有事的是吧?!?/br> 她從來沒有這么親昵地喚過他,雖知她帶有目的,她有所求,但薄光還是任自己沉溺了下去。 她一丁點兒地主動靠近,還沒向他邁步呢,他就忍不住想要把一切全都交付出去。 薄光把人抱緊,又怕自己的銅身鐵臂傷到她,動作輕輕地。他眼中滿是溫情,語氣里也是:“放心吧,只要答應了你,我就一定會做到?!?/br> 下一刻他眼神一變,冒出了多年不曾顯現的鋒芒與狠絕,皇上就算真上了心,想把人藏在深宮也無妨,那他就把宮門砸碎自己坐進去好了。 薄光喜武,他其實并沒有多少政,。治野心,是以太后那樣地打壓王府,甚至害他骨rou,他都沒有下過這個狠心。但此刻竟是生出了我亦可往的雄心壯志。 陳府,管事已不知是第幾次來催大人用膳了。 陳松這一次不像前幾次那樣沉默,而是低吼出聲:“滾!” 管事不敢再催,只讓其他下人把盤子撤下,讓廚房先別滅火,一會兒大人又想吃了好來得及蒸熱。 管事與下人輕手輕腳的,走時又看了眼屋內,連個燈都不點,也不知大人這是遇到了什么不順心的事。 陳松整個人被籠罩在黑暗中,隨著時間的推移,他與黑暗融為了一體,再分不出是誰籠罩了誰。 從他收到九王的密信開始,他就坐在了這里沒有起身過。他雖有一半外族血統,但還是自認是大弘人,但現在他覺得這個東西沒有那么重要了。 他慢慢地站了起來,雙手撐在書案上,肩是垂的背是駝的,隨著他的抬頭,他挺直了身子。 仰望夜空,這份浩大也撐不起他的心境。一夜無眠,但卻下定了決心。 早朝上,已爭論了很多天的出使邊境挑蒙國大使一事還沒有定論。 在大臣們爭論的最激烈之時,陳松站了出來,他跪下道:“稟圣上,微臣愿前往。” 誰都沒想到陳松會站出來自薦,他才得了先帝恩,從那個地方死里逃生回到都城,怎會愿意再行險地??梢苍贈]有比他更合適的人選了,他了解挑蒙,地勢熟,語言熟,他甚至粘上挑蒙國男人特有的胡子就是一個活脫脫的挑蒙人。 一下子大殿里安靜了下來,所有人都看向了皇帝。 薄且在看著陳松,他沒叫起身,就這樣看著,過了許久,他才一笑道:“陳大人起來吧,好,人選定下來一位,還有哪位愿同往?“ 使大夫里,有人早就想去了,只是大人們辯得厲害,一時不敢輕易站出來,如今前有陳大人帶頭,后有皇上的肯定,就又有人站了出來。 皇上定下了人選,讓人擇選了日子,出使挑蒙國的事情終于定了下來。 下朝后,薄且就冷了臉,一個個地都想在他眼皮子底下搞事情,九王是,太后是,陳松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