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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女的科舉拜官路 第85節

    烏云蔽月,月明沒能及時照亮這間簡陋的客房,余羅只聽到身后傳來尖銳物體劃、刺入rou的聲音,他后脖頸寒毛直豎,唬地不由自主往前跑去。

    武官心道不妙,忙點燃火折子,就著燈光看去——

    另外一個年輕人手握燭臺,將其深深插入自己的咽喉,噴涌而出的鮮血染紅了他的周身。他慢慢滑落在地,不過片刻就沒了聲息。

    確定人已經死亡,武官問清兩人身份后,狠咬著牙大力錘上方桌,心知這回回去是難交差了。

    又是一個平常的早晨,雖然今日休沐,但許清元仍舊無法休息,她伏在案頭來回地看律法書和黃嘉年的案卷。

    長冬一手握著一塊飴糖,一手捏著一沓子信封,一步跨過門檻來到許清元身邊,把信交到她手上:“許姨,你的信。”

    “謝謝長冬。”許清元笑著摸摸長冬的臉頰,看著她害羞地轉過身去,然后歡快地跑出門跟仆婦玩耍,才將注意力轉移到手頭的信上來。

    第一封是許家托人送過來的,信上說最近上門托關系求情的人少了許多,讓她收拾收拾回家住,不要太過打擾別人,許長海話里話外還透露出要她順應時勢,不要跟皇帝意見相左的意思。第二封是曹佩寄來的,信中寫了同窗們的近況,并詢問她最近過得如何,繞了大半天,最后明寫道:知易行難,世事變化多端,不必太過苛求自己。

    許清元會心一笑,這陣子她跟晉晴波聊起來之時,對方建議她在黃嘉年的案子上實事求是便可,如果趁機落井下石很可能授人話柄,為以后埋下禍患,況且那樣的行徑也不符合恩師的教導。

    或許晉晴波也沒想到曹佩本人反倒是放了許清元一馬,許清元忍不住猜測老師本人也許也曾遇見過類似的境地,知道面臨的困難究竟有多么難以克服吧。

    她顧不得多思多想,低下頭去繼續案牘工作,并不時在自己的手冊本上記錄著思路,一天的休息時間轉瞬而過。

    第二日一早就讓她得知了柳大牛已死的消息,白鴻朗跟復命的武官跪地請罰,許清元按著隱隱發疼的太陽xue,問:“指紋存下沒有?”

    “存了,跟毒藥瓶上的指紋對過,應該就是柳大牛的。”白鴻朗道。

    “好,起來吧。”許清元捏住眉心,道,“叫余羅來。”

    余羅的表情很不自然,他似乎陷在過去的某種情景里,想必是受到柳大牛自殺的刺激,所以才會如此反應。

    在許清元問詢他是否知道給黃嘉雪飯菜中下毒之人是誰的時候,余羅木木呆呆地看著她,然后眼神恢復清明,他無比肯定地說:“小的不知道。”

    看來他是害怕了,許清元心中已是了然。

    余羅此時確實想明白了柳大牛之前舉動的目的:柳大牛自殺的動機必然是為了遮掩背后的推手,這個貴人對他有恩,幫他完成報仇夙愿,柳大牛對他忠心耿耿。得到貴人的信任后,柳大牛才可以自由行走,因為貴人確定他會在被抓前自發地以死相報。但余羅自己呢?他作為最后跟柳大牛在一起的人,如果被貴人懷疑其得知了一點半點秘辛,那他的小命還能保得住嗎?

    所以他只能咬死牙關說不知道,并在心中暗恨:好你個柳大牛,原來直到最后一刻你都在算計我,算計的我無法說出任何對你們不利的話。

    問也問不出什么來了,真要上重刑一是不符合許清元秉持的理念,二是跟生命比起來,余羅肯定會選擇忍受一時的痛苦。

    最重要的是,案件事實到這里基本已經排除了其他合理懷疑,黃嘉雪確實是吞金自殺。

    但是這個案子的難處又豈是在事實本身上?難的是她要如何拿著這個結論去向皇上復命。

    作者有話說:

    本期榜單已更滿,明天休息一天。

    第140章

    要想真正做到案結事了, 已經不能從既定的黃嘉雪死因上做文章,那就要通過其他途徑懲治黃嘉年的行為。

    許清元把律法書都快翻爛了, 才終于找到一個自己認為可以入手的角度。不過現在她還需要搜集一些證據來支撐自己的觀點。

    不管是自己還是白鴻朗都是朝廷的人, 身份太過敏感顯眼,萬一被人出來便是前功盡棄,所以她需得找到一位不容易被認出來的人……

    好吧, 說不得又要麻煩江氏了。

    聽到許清元特意上門發出的請求,江氏停住了手上的紡織活計,她不解地問:“你讓我去黑市買砒/霜?”

    “嗯。”許清元頷首。

    “他們嘴緊, 不拉到官府用刑怎肯輕易泄露買家信息?況且你不是說黃嘉年已經承認是從黑市買的了嗎?”江氏按照自己的想法,覺得此舉實無必要。

    “這有個緣故, 我不敢一下子驚動太多人,就怕萬一有人要動手腳。實話同您說吧……”許清元湊到江氏身邊, 她低聲將自己的打算一一道明。

    聽完, 江氏恍然大悟,感慨道:“此法甚妙, 這件事我一定辦好。”

    這邊找好人手, 許清元做了些籌備工作, 又讓曲介和葛高池扮成不好惹的道上的人物,讓他們倆陪著江氏,確保其安全。

    事情安排妥當后,當晚,江氏穿上綢布衣裳, 頭戴金簪,耳墜翠玉, 一副大戶人家管事婦人的樣子徑直去了黑市上的幾家生藥鋪。

    走過兩家后, 她們進了第三家藥鋪。

    掌柜的聽她說明來意后, 問詢道:“您要多少?”

    江氏努力做出不懂裝懂的樣子:“來半斤。”

    掌柜一聽就笑了:“我的老jiejie,咱可不是買面粉,這東西一錢就夠好幾個人用還有富余,您要這么多我可不敢賣……”

    “咳咳,”江氏面露心虛,“那你說怎么賣。”

    “您是要干嘛使呢?”掌柜的見江氏面露懷疑,立馬拍胸脯保證,“您放心,干我們這行的童叟無欺,絕不會隨便透露您說的話。”

    見江氏還是支支吾吾不肯說,掌柜“哎”了一聲:“您也甭不好意思,我就不繞圈了,您說說要用這味藥的人是何年齡體格就成了,不然我不知道給您配多少啊。”

    江氏砸了砸嘴,一副無法可施的樣子,吐口道:“二十余歲的女子,清瘦。”

    “哦……”掌柜愣了一下,然后又問,“是要快些見效還是慢些見效?”

    “立竿見影。”

    掌柜的點點頭,叫伙計撥出一小撮藥粉,劑量連一錢都沒有,只有一兩分的樣子。

    江氏不滿地皺眉:“這么點?”

    “這些足夠,而且您別看量少,這玩意兒價貴啊。不過您放心,老jiejie既然找到我們店里,那就是咱們有緣分,價錢上我一定便宜賣您。”掌柜的一雙鼠目發出精光,算計著怎么坑眼前這個不懂的婦人一筆。

    “你說多少吧。”江氏不耐煩地問道。

    “賣給別人,這些怎么也要五十兩,但是今兒我只收您這個數。”掌柜的遮遮掩掩地朝她比了三個手指。

    “什么?三十兩,你這不是生搶嗎?”江氏瞬間翻臉,對身后兩人道,“這掌柜的不實誠,咱們去別家看看。”

    說完立刻就要拂袖而去,像是根本不愿理會身后掌柜承諾可以商量的好話。

    這家藥鋪一直經營不善,掌柜的不愿放棄這個主顧,幾步追上她們,賠笑道:“哎哎哎,這是哪說的,價格好商量嘛。”

    如此一來,價錢很難再叫得上去了,掌柜的心中暗暗可惜。

    江氏心中暗喜,她轉身回到店里,卻不急著說錢的事:“掌柜的,我問你一件事,有主顧要買這種東西,你們是不是都會問要的份量多少?”

    “這是自然。”掌柜答完覺得話頭不對,立馬警覺道,“你問這個干什么?我們是絕不會透露其他客人的消息的。”

    “你……你……你們干什么?!”話未說完,掌柜的便看見在江氏的一個眼色下,她身后的兩個大漢幾步上前,將自己圍在當中間。雖身處受脅之態勢,但他定了定心神,冷笑著低聲道,“別以為咱們在黑市干買賣是好拿捏的,鬧起來跟我們店里的打手對上,吃虧的是你們!”

    他本意是震懾對方,讓其知難而退,但那仆婦卻一點兒也不慌張,她邊慢慢走近掌柜,邊從懷中掏出一塊腰牌,隱蔽地展示給掌柜的看。

    那玉質腰牌正面赫然寫著“京兆府 司倉參軍王嫻”的字樣。

    若是別的官員,他或許還能硬挺一陣子,但王大人統管京城的市肆,真真現管他們,這個面子是無論如何要給的。

    見掌柜的臉色紅一陣青一陣的,江氏將腰牌收起來,壓低了聲音道:“掌柜的不必慌張,我不過問你幾句話,你若知道如實回答便可。”

    掌柜抿了抿嘴,轉頭讓躲藏起來的伙計照顧著店面,帶三人來到店中角落背人處,轉瞬換上一張笑臉:“原來您是王大人的人,那還有什么說的,您只管問,我定會一五一十地回答。”

    江氏滿意地微微一笑:之前走過的兩家店鋪見她嫌貴走人都沒有挽留,這家能做出留客的舉動,說明他們對錢財十分看重,這樣的人圖利心強,更容易屈從于權勢。

    “之前是不是有人找你詢問過購入砒/霜的事?”江氏問。

    掌柜的略一猶豫,但在對方的眼神震懾下,終還是道:“是,而且他反復說了幾遍要用在一個二十余歲的清瘦女子身上。”

    曲介拿出幾張畫像,讓掌柜指認,掌柜瞇著眼看了半晌,伸手指著其中一張,肯定道:“是他。”

    “他還有沒說別的?”江氏看著那張畫著柳大牛的畫像的紙,同時問道。

    掌柜凝眉想了一會兒,又道:“那時候店里正好沒貨,他說讓趕緊配齊,自家公子急等著用。”

    “就要了一人的量?”

    “倒也不是,他說為了以防萬一,要多買幾份。”

    即便多買幾份,也跟最終搜檢出來的數量對不上,不過江氏想到方才兩家店鋪在聽她描述用藥對象時面色都有古怪,柳大牛當時很可能是跑了多家藥鋪才湊足的數量。

    話問完,眼見三位大煞星離開店中,掌柜的一絲猶豫也沒有,哆哆嗦嗦地去后院收拾好包袱打算出去避一陣子。

    最近報紙上鋪天蓋地都是黃嘉年案子的新聞,今天這一出不是為的他就怪了。

    然而還不等掌柜抱著細軟跑路,就被隨即趕來的白鴻朗等人抓了個正著。

    許清元連夜審訊,將這掌柜的所有陳述指認等證據記錄在案,押入大牢待后發落。

    江氏一直默默等她出來,許清元讓車夫送她回去,江氏卻提出要跟她去晉晴波處過一夜。

    “好啊,我跟晴波掃榻相迎。”許清元笑。

    到了晉晴波的住處,三人用過晚膳,卻都沒有急著回去休息。

    接收到許清元的眼神,晉晴波揮退所有下人。

    江氏看著許清元問:“你真的決心要如此嗎?”

    如若黃嘉年一死,黃丞相年事已高,守到孫子輩成器那天又不知要等上十幾二十年,黃家無以為繼,終會大廈傾倒。同時皇帝拔除了心腹大患,不會對許清元存下不滿。

    另則,許清元作為女官中的領袖人物,以往已經注重強調女官們的集體利益維護,與皇帝割席。黃家一倒,猢猻散去,女官們的勢力能更上一層樓,將來可以更有力地扶持公主登基。更何況……

    許清元頷首,無比肯定地說:“黃嘉年作惡多端,仗著身世顯赫,僅是囚童案恐怕無法置他于死地。雖然他確未犯惡逆之罪,但那么多孩童的累累血債,我是一定要他死的。”

    “好。”江氏贊道,“你的魄力我見識了,難得的是也有與之相匹配的能力,既然如此,我必得助你一臂之力。”

    許清元逐漸攥緊了放在桌子上的手:“您終于肯說了嗎?關于那些孩子的來歷。”

    江氏點點頭,或許時間過去的太久,如今她已經可以平靜地講出這些事情了。

    巡更的人敲過幾輪梆子,三人一直坐談到深夜。

    雄雞叫過第一遍,許清元便起身穿上朝服,手持玉笏,帶上牙牌,來到皇宮前,按照次序排在百官之中。待鐘鼓司宦官鳴鼓三次,文官從左掖門依次進入。

    皇帝身著明黃朝服,坐上龍椅。鴻臚寺官員唱班后,百官行上御道,叩拜入朝。

    一連多日神龍見首不見尾的許清元今日突然來上朝,其他的奏稟都變成了開胃小菜,連上奏官員都心思不專。眾官員心中有數,一眼一眼地瞄著許清元那邊,糾察御史幾乎記不過來。

    待小菜上完后,皇帝隆聲問:“眾愛卿還有何事啟奏?”

    許清元一步出列,頂著百官齊刷刷落到她身上的眼神,聲音洪亮地開口:“臣有要事回稟。”

    皇帝身軀微微前傾,他的眼神牢牢看住許清元,沉聲道:“準奏。”

    “《大齊律》名例凡七條所謂毆及謀殺祖父母、父母,殺伯叔父母、姑、兄姊、外祖父母、夫、夫之祖父母、父母者,為惡逆[注]。然經臣近日審案后,已確定黃嘉雪乃吞金自殺,非因黃嘉年投毒致死。”許清元目光直視前方,一字一句斬釘截鐵,落地成釘。

    聽完后,皇帝的表情帶上壓抑不住的怒容,他好不容易等到這個機會,絕對不會輕易放過黃家,既然許清元不知好歹,用的不順手的人又何必再留用。

    皇帝往后傾坐,居高臨下地俯看著她,眼神令人忍不住發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