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女的科舉拜官路 第27節
臨安郡主今日身著藍衣,一面走進堂中,一邊側過臉打量著下面的女子。 她對考生們似乎很不以為然,入座上首后開口道:“今日公主偶感風寒,便由我來監考?!?/br> 在座考生皆唯唯應是。 許清元老老實實把題目答完,將功夫做在紙面上,用心答完這一份題目水平相當高的試卷后,安分地隨著內官出宮而去。 仍舊坐在堂中的臨安郡主隨意翻看交上來的試卷,偶爾發出一兩聲嗤笑。 但當她翻出許清元的卷子時,不僅仔細看完其所有回答,而且返回去看了一眼答題人的名字。 “許清元。”臨安郡主緩緩念出,猛然間想起了關于這個人的一兩件事跡。 她沉思良久,隨后面無表情地將許清元的試卷抽出,慢慢將其撕得粉碎,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作者有話說: 第40章 當臨安郡主將考卷帶到嘉寧宮時, 清瓏公主剛剛喝過藥,她的聲音中帶著一絲病中的喑啞, 笑道:“堂姐, 怎么耽擱到這會兒,難不成有什么意外?” “公主多慮,只是路過戶部衙門之時, 街前被外地涌入的商人堵住,因此耽誤了一些時間?!迸R安將卷紙從袖口掏出,慢慢鋪陳在案幾上, “這是本次選拔的試卷,請公主著眼?!?/br> 清瓏公主哂笑:“堂姐莫打趣我, 念了這些年書,身邊的伴讀一茬換了一茬, 我還是這么不成器, 連堂姐十分之一的厲害都沒有。你覺得誰好就選誰吧,終歸我是看不太懂的?!?/br> 臨安郡主回避了公主的說笑, 公事公辦道:“本次一共有十人前來參與選拔, 去年京城鄉試第五紀匯紀舉人答得頗為出色, 或可成為伴讀的人選?!?/br> “哦?我聽說有個女解元也有報名,難不成她答的還不如第五名?”清瓏公主稍微提起一點興趣,問道。 “許解元只是略差一籌?!闭f著,臨安抽出兩人試卷,遞給公主。 公主粗略看過, 含笑拿起紀匯的試卷道:“似乎是這樣,我先去回稟父皇, 天色不早, 堂姐今天就留在宮里吧?!?/br> 臨安恭送公主遠去, 側目看了一眼那份“許清元”的卷子,隨后謝絕宮婢的挽留,趕在落鑰前離宮回了府。 等待選拔結果的這段時間,許清元暫時在家自學,但是日子一天天過去,她沒有收到任何形式的通知,心里已有不好的預感,等到某天從許長??谥新犝f紀匯的名字之時,因為有心理準備,許清元并沒有十分失望,她很快振作起來,四處尋找新任老師。 或許是京城風氣更加開放的原因,這里對于女子念書的包容度較高,專門給女子設置的學堂也有兩三所,許清元試聽過一遍之后,覺得離家最近的凌舟書院最適合她,書院雖然不大,但老師的水平皆屬中上,學生全是女孩子,環境單純,適合苦讀。 因為離家較近,許清元便做主省去車馬花費,每日步行去上學。 可沒想到的是這條路要經過禮親王府,她有一次路過碰巧遇見臨安郡主準備出門,兩人視線交匯,許清元猶豫片刻,行禮道:“見過郡主。” 臨安郡主看向許清元,停頓幾息。許清元看到她的嘴唇翕張,似乎想說些什么,但最終還是無視了問候,一步跨過轎桿,乘轎離開。 齊朝的會試三年一考,一般定在鄉試次年二月份,距離今年的會試已不剩下多少時間,書院里不被建議今年參考的同窗大都心不在焉,先生搖頭恨道:“如此心性怎能成大器??纯丛S生,身為一省解元都能沉得下心等待三年,你們啊……” 坦白說,許清元本來很想今年下場試試的,但理智告訴她不能浪費自己之前好不容易積攢下的名聲,最終還是決定積蓄三年,爭取會試考個靠前的名次。 二月是天氣正冷的時候,以防將來出現凍昏在考場的情況,許清元在每日的學習時間之外還要抽空鍛煉身體。 古代的健身沒有那么多花樣,但真正能流傳下來的方式確實有其獨特的作用。比如五禽戲,模仿虎、鹿、熊、猿、鳥五種動物的形態來鍛煉身體,兼具養生和健身的功效,做完后身體舒暢,胃口大開。 剛開始脫雪和方歌看到她這些奇奇怪怪的舉動還笑說:“姑娘怎么年紀不大就跟老人似的?!?/br> 但在被自家姑娘帶著做過一遍后,也體會到其中好處,雖然不像許清元一樣日日堅持,但三不五時也會鍛煉一下。 會試的考試范圍跟鄉試一模一樣,但出題難度會大幅度提升。不過再怎么難,萬變不離其宗,基礎打好是最重要的。許清元的備考思路也很簡單,多背、多寫、多積累、多思考,學會舉一反三、觸類旁通。 在此期間,她抽空又去外城送過兩次信,但是老師的好友仍舊沒有返京,另外一家中卻總是會出現不同的小孩子,大人始終不見蹤影。 許清元幾乎都要懷疑這人是拐賣小孩的,但聽鄰居們說起,她才知道其中緣故。 “江嫂子是個苦命人,天不亮就得出去做活,天黑都回不來,這些小孩都是她好心收留的。哎,要我說,她自己都是泥菩薩過江,何必發這善心呢?” 為完成曹佩的囑托,某天許清元特意起了個大早,頂著月輝和星光出城找人,這回終于見到正主,江氏穿著一身麻布衣裳正要出門,一抬頭正好撞見許清元。 看到許清元的茜紅色衫裙,江氏露出防備的神色。 “江……大娘?”許清元猜測著兩人的年齡差,試探著稱呼一句。 “姑娘,你找我做什么?”江氏似乎不太歡迎她,語氣隱隱不善。 “大娘,”許清元露出和善的笑容,將信遞交過去,“我是原大理寺官員曹佩曹大人的學生,這是她讓我帶給您的信。” 江氏接過信封,猶豫片刻方才打開,待看清里面的東西之后,露出失望的神情,將信原樣裝好伸直手臂遞給許清元,表情很是生氣:“你轉告曹佩,少拿這些東西來惡心我?!?/br> 她話說完,見許清元不接,硬是將信塞入對面之人手中,接著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 許清元拆開信封一看,去發現里面裝著幾張銀票。 她心生好奇:曹佩怎么會跟一個看起來與她毫不相干的中年婦人有所交集,甚至此人還擺出一副怨氣頗深的樣子來呢? 拿不準下一步該怎么處理,許清元便給曹佩寫信說明了情況,但卻遲遲沒有收到老師的回信。 而入京以來,許長海對女兒的功課盯得非常緊,對兒子卻疏忽許多?,F在的情況倒像是小時候的翻版,只不過許清元成為了被家主重視的那一個。 伴著讀不完的書,做不完的功課,許清元早起晚睡,一日不休,即便是生著病也必須到學堂聽課。她盡最大努力做到了讓自己滿意的程度,不論最后考取什么樣的名次,她也不會留有遺憾。 與此同時,許菘之原先那點讀書上進的心思卻被京城的繁華消磨殆盡,月英身份低微不方便出門,也管不大住整日往外跑的兒子,她求到許長海面前,許長海為顯低調,卻不肯再請私塾先生,只是派管家給許菘之找了另一家條件略遜于凌舟的書院。 許菘之近日攀比之心漸盛,十分不滿意這個安排,但迫于父親的威嚴,卻又不得不遵從。 不過等到書院后,他發現自己的身份在一群同窗之中居然是數得著的高,被眾人追捧的感覺讓他飄飄欲仙,便不再就此事多話,與狐朋狗友到處廝混,終日見不著人影。 朝堂上,自從戶部設立法人司后,全國各地想要適用新制度的商人紛紛涌入京城登記注冊,辦理相關手續的同時也帶來大量的金錢和消息、風物,郢都也因此變得更加開放包容,包羅萬象。 杭成作為禹商商會中第一個發現《商論》這本奇書的人,親眼見證過它對商界帶來的變化后,便決心鉆研此道。恰好當時商會的權力空前高漲,他憑借對法人理論的深入研究成功躋身禹商商會的領頭人物之一。 如今雖然商會不再擁有法人的準入、監管權力,但朝廷居然還給他們留下個專家委員會的口子,為了拼得其中一席,商會紛紛推舉自家有頭有臉的人物出來擔任,而杭成就是禹商商會的代表。 他們圖的未必是這有名無實的名頭,而是官方背書身份后可能帶來的利益。 一幫天南地北聚集過來的商賈,第一次被京城里的衙門當成貴客接待,許長海又說了許多場面話,被推選出來組成委員會的委員們,心內的不甘平順許多。 他們中間,杭成雖然是商人,但為人隨和儒雅,學識豐富,人際關系處理得當,大家對他的印象都不錯,再加上其頗為不俗的理論水平,許長海稟報過上峰后,委任他做了委員會的會長。 此后,杭成更是直接將生意交給后輩打理,自己在京城常住下來。 某次杭成到許家做客,許清元被喊來陪客,杭成十分激動,不住夸贊她:“許舉人真是奇才,杭某早年間也曾想過如何才能令商戶謀求更大的發展,只是為人愚笨,終無所獲。不曾想一本《商論》橫空出世,竟圓了老朽這么多年的夢。” 許清元笑著謙虛道:“父親也付出極大心力,我如何當得起您這般夸獎?!?/br> 誰知杭成卻是個知道內情的:“我聽許大人提起過其中情由,您何必如此謙虛。” 杭成身上沒有中年有成男人那種自負、愛說教的缺點,他從商經驗豐富,產業領域覆蓋廣泛,許清元從他那里了解到許多目前商界的格局、潛規則,所獲頗豐。 她僅僅把兩人的會面當成一次增長見聞的交談,但不久后許長海卻說出一句讓她大跌眼鏡的話:“杭成有意把自己的小兒子入贅過來?!?/br> 許清元警醒道:“父親,官商往來過從親密可是官場大忌!” 許長海白她一眼:“難道為父不知道?只是即便不選他,也要選別人,你還是早做打算的好?!?/br> 許清元腹誹:不行,看來得找個方法把她爹的心思趕緊消滅,不然往后沒得安生。 作者有話說: 第41章 【倒v結束】 后來杭成再來許家的時候, 許清元刻意躲著他。但杭成自己卻表現得仿佛根本沒有那回事發生過一般,偶然見到她時, 都會很禮貌地跟她探討幾句理論問題, 并暗示自己已經給小兒子定下親事,希望她到時候能賞光一起來熱鬧熱鬧。 怪不得杭成能當委員會的會長呢,真是難得見到一個這么知進退會辦事又體面的人, 許清元嘆服。雖然許長海和她本人都不方便到場,但禮卻隨的豐厚,許家與杭家沒有因此結怨, 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時間轉瞬進入四月,郢都連日陰雨陣陣, 老天爺總是不肯放晴。許清元撐著傘走在雨幕下,手中捻著一份邀帖。 看著眼前威嚴宏偉的禮親王府, 許清元緩緩拾級而上, 將手中的邀帖遞給護衛,對方仔細看過帖子確認身份無誤后, 便恭敬地請她進去。 守在門房附近的王府仆婦立刻趕上來替其撐傘, 帶領著她穿過占地廣闊的花園, 跨過一道又一道院門,在許清元快被繞暈之前,終于抵達了舉辦宴會的正廳。 王府內官也不知道是從哪兒認識的她,一看見人轉進院中,立刻高聲唱道:“戶部許郎中千金、解元許清元小姐到!” 此語一落, 正廳中的賓客紛紛側目。許清元的目光從眾賓客臉上匆匆掠過,不卑不亢地跟上來與她說話的人交際寒暄幾句。 隨后仆婦將她引至東北方向的一桌旁邊, 行禮告退。 許清元舉目一看, 同座諸人都很面熟, 應該是京中的女舉人。大家背景雖然有高低,但皆以舉人的身份平輩相交,聊天稱得上和諧。 馬舉人贊嘆道:“臨安郡主果然不同凡響,二十歲的生辰宴竟辦的如此氣派,京城有頭有臉的人幾乎都來了。” 另一位舉人笑:“到底是圣上唯一的親侄女兒,皇室宗女,圣上特意叮囑要好好辦。雖然郡主有解元的名頭在,可跟你我的身份如何能一樣?!?/br> 沒錯,今天這場極盡奢華的宴會,就是為慶祝臨安郡主生辰而舉辦的。本來她們這些舉人無論如何不可能見到這等場面,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京城所有的女性舉人、進士,無論出身如何,全部被邀請到場,與當朝高官權貴一同與宴。 許清元分析半天,覺得來一趟長長見識也不錯,再說她一個小小舉人,難道敢不給郡主面子? 不知道這個遍請女科生的決定是誰拿的主意,這么明顯不過的拉攏行為,難道不會引來皇帝猜忌…… 聯系剛才眾人的話語,許清元想到一種可能性,思緒逐漸飄遠。 “說起來,許解元更是年輕有為,論年紀比郡主還小些呢?!币晃慌e人的眼神看向許清元的方向,語氣中隱隱有幾分討好。 見話題轉到自己身上,許清元這才回神笑道:“諸位前輩莫要打趣我,北邑省如何堪比京城,郡主自是比我厲害百倍。” 等到賓客到齊,華燈初上,臨安郡主才穿著象征舉人身份的茜紅色衫裙亮相。眾賓紛紛起身,恭祝聲久久不散,此時門口突然響起內官尖細的通稟聲:“清瓏公主駕到!” 賓客們漸次止住聲音,紛紛轉身跪地拜禮:“參見公主殿下。” 終于要見到這位傳說中的公主,許清元比見皇帝還要期待一點,她稍稍抬眼,向主桌看去。 清瓏公主言笑晏晏地走至臨安郡主身邊,她給人的整體印象是一個非常溫柔的女孩子,比起樣貌和打扮,更令人許清元吃驚的是公主竟出乎意料的年輕。 雖然說伴讀不限制年齡,但是從寧晗的年紀推斷,她做伴讀時足足比公主要大上十好幾歲,真的能起到伴讀的作用嗎? “祝賀堂姐生辰吉樂,這是我做meimei的一點心意,你可千萬不要嫌棄?!鼻瀛嚬鲝纳砗髢裙偈种薪舆^禮盒,移交至臨安手中,同時一手揭開蓋子,盒中裝著一套金鑲藍寶石的華貴頭面,在燈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輝,每個看到的人都忍不住發出驚嘆的聲音。 臨安郡主收下禮物,行禮道謝:“勞公主費心?!?/br> 清瓏公主不搶風頭,文文靜靜地坐入主桌,端莊守禮。 “臨安自飲一杯,多謝諸位賞光前來?!迸R安郡主將侍女倒好的酒一飲而盡。 眾人紛紛叫好。 或許因為生辰的緣故,臨安郡主難得今日臉上帶著些笑模樣,她的目光掃到許清元這桌,略一停頓,而后抬手讓侍女重新倒滿酒杯,一步步朝這邊走來。 離的近了,許清元才發現臨安的眼神中隱隱散發著如星的光芒,整個人鮮活許多。 終于走到許清元身前,臨安郡主微微朝她抬起酒杯,正要說什么,卻被另一道驟然響起的通報聲打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