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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物風華錄 第97節

    江鴻正在洗澡唱歌,冷不防被陸修嚇了一跳,想起給陸修的房卡放在前臺。

    “我去了一趟項校長的家,”陸修說,“曹斌托我去拿一件東西?!?/br>
    江鴻問:“他家就在廣州嗎?”

    陸修:“校長夫人是廣東人。你們呢?”

    江鴻答了,安杰應當有自己的安排,陸修便道:“待會兒咱們去驅委吧?!?/br>
    江鴻忙道好的好的,等陸修也洗過澡,兩人換了身衣服,便去廣州驅委。

    南國的樹在秋冬很少落葉,反而在春季到來時,抖落一地的嫩芽殼,伴隨著春日明媚的陽光,讓人內心有股莫名的、蠢蠢欲動的情感。

    珠江帶來的水汽滋潤了全城,來來往往的行人也與北京、西安的感覺完全不一樣,這座城市雖然忙碌,卻又充滿了忙里偷閑的慵懶氣氛,老頭老太在店鋪門口曬太陽,上班族朝飲料里戳了吸管,邊等公交車邊喝。

    “我還挺喜歡南方的,”江鴻拉著吊環,朝陸修說,“可能在北方待久了就會想來南方,南方住久了又會想念北方。”

    陸修看了眼江鴻,伸出手,把江鴻墜在脖前的龍鱗收進領子里。

    “你應該最喜歡拉薩吧?”江鴻說。

    一個人的出生地總會是自己最眷戀的故鄉,陸修卻答道:“不,我都可以?!?/br>
    陸修坐車的時候,還在不斷打量四周環境,包括公交車經過的線路、戴著耳機聽歌的小情侶。

    “我總覺得廣州與其他城市有點不一樣。”江鴻說。

    公交車馳過珠江南路,陸修正在看窗外的景色,此時揚眉問道:“有什么不一樣?”

    有人下車,空了個位置,陸修便坐下了,讓江鴻坐在自己腿上,兩人一起看窗外。江鴻也說不出所以然來,陸修問:“直覺?地氣?”

    “不不,”江鴻發現了特點,說,“對了,廣州談戀愛的很多?!?/br>
    公交車一站站地???,他們注視等車的學生,有很多穿著校服的情侶,在北京江鴻也常常見到情侶,行為舉止卻不像南方城市這般明顯,也許是風俗問題。

    陸修本以為江鴻會提出什么有建設性的觀察結論,沒想到這家伙只注意別人談戀愛的事,簡直對他無語。

    “下車?!标懶拚f。

    他們搭乘公交,繞了小半個城區,來到一排老式街道的房子前,外面豎著立牌:玉蘭巷。

    江鴻好奇道:“入口在這里嗎?”

    陸修“嗯”了聲,帶著江鴻進了一家沙縣小吃,老板看了他倆一眼,陸修卻輕車熟路,進了后廚。

    后廚內滿是油煙,墻壁帶著火燎的痕跡,非用餐時間,兩口鍋東倒西歪地扔在灶臺旁,這真是江鴻見過的最詭異的入口了,只見陸修把后廚里一個鐵皮柜拉開。

    “廣州入口是老式的,”陸修解釋道,“本地人比較懷舊。”

    說著陸修與江鴻擠進鐵皮柜里,兩人緊緊地擠在一起。

    “哎哎,”沙縣小吃的老板下來,說,“小伙子!每次只能一個人,這是個單人道。”

    陸修沒搭理他,隨手關上了門。

    “現在的小伙子……”

    鐵皮柜里一片黑暗,江鴻與陸修都只能聽到彼此的呼吸聲,江鴻感覺到陸修的心臟怦怦地跳,龍的心跳比人類有力多了。

    “我來我來,”江鴻說,“要做什么?”

    陸修伸手,找到一個吊環,江鴻拉了半天,紋絲不動。

    陸修等了好一會兒,最后江鴻放棄了,陸修便轉動了那個鐵環,再隨手在墻壁上一拍,墻壁現出發光法陣,映著兩人的臉,注入靈力后,“嗡”一聲——

    陸修突然消失了。

    江鴻:“………………”

    但一秒后,陸修馬上又出現了。

    “忘了。”陸修伸手摟住江鴻的腰,這一次,兩人同時被法陣吸走。

    一陣天旋地轉,緊接著江鴻“哇”了一聲。

    光,無處不在的光,溫和又明亮。

    那是另一條玉蘭巷,巷的盡頭是座六層小樓,小樓前掛著“廣東省驅魔師工作委員會辦事處”的牌,兩側種滿了玉蘭花樹,馬上就要到花期了,樹上花蕾含苞待放。

    巷中還擺滿了架子,架子上則全是水仙花,香氣沁人,一旁扯著紅紙:廣州驅委第四屆水仙花培植大賽。

    這是江鴻第二次正兒八經被帶進驅委了,廣州驅委和西安驅委很像,小樓兩側都有商店,卻都開成了便利店的模式,左邊是法寶便利店,右邊則是各種驅魔材料自選超市。

    江鴻只想去逛店,卻被陸修抓了回來。下午四點,廣州驅委內空無一人,只有一個看門的老頭兒。

    江鴻看了眼老頭的工牌,上面寫著“區志能”。

    “北京來的啊,”區老檢查了陸修的介紹信,說,“今天辦事處沒人,都出去了。”

    陸修說:“領導呢?”

    區老說:“都出去嘍,你們有什么事?方宜蘭開的介紹信,那小丫頭在北京怎么樣了咧?”

    “她是我們主任?!苯櫞鸬?。

    區老戴上眼鏡,翻來翻去地看了幾眼,說:“派你們這么年輕的驅魔師來哦。”

    陸修四處看看,廣州驅委空空蕩蕩的,又問:“都去做什么了?”

    區老答道:“地震,分頭調查地脈去了,哎——能查出個什么來?”

    于是陸修大致心里有底了,朝江鴻示意,就在驅委等。兩人上了樓朝下看,只見外面的景色絲毫沒有被法術屏障隔斷,不遠處就是珠江,春風吹來,令人心曠神怡。

    江鴻好奇地站在二樓辦公室的窗外朝里看,里頭有一間也許是走得匆忙,忘了拉窗簾,但門鎖著,桌上攤著整個廣東省的地脈節點分布圖,他便示意陸修看,陸修回頭一瞥。

    江鴻說:“咱們要調查什么?”

    陸修答道:“調查廣州驅委里,誰是熒惑派來的臥底。”

    江鴻說:“我連人都認不全呢,你有頭緒么?”

    陸修:“沒有?!?/br>
    陸修大部分時候其實是有計劃的,只是不在江鴻面前表現出來而已,只因一旦說了計劃,面對江鴻滔滔不絕的追問,就勢必要解釋個沒完沒了。

    江鴻說:“調查他們的辦公室有用么?要是連江在,說不定能穿墻進去?!?/br>
    陸修說:“不需要那小子,你想看什么?在外頭隨便看看。”

    說著,陸修把手按在大塊的玻璃窗上,辦公室里的窗簾便挨個被拉開。

    江鴻有點緊張,回頭看了眼門崗處,樓下的區老頭沒有注意到他們,江鴻說:“我可以拍照嗎?”

    陸修稍遲疑了一秒,點頭道:“拍吧?!?/br>
    江鴻于是偷偷地拿起手機,拍領導們的辦公室,露出做賊一般小緊張的表情。

    陸修:“不用這么緊張,但你覺得有用?”

    江鴻說:“也許有什么蛛絲馬跡嘛,拍了回去再細看……”

    陸修依次用法術,把二三四五樓辦公室的窗簾弄開,江鴻在每個辦公室外隔著玻璃窗拍了照,心想如果是熒惑的臥底,辦公室里會不會出現什么可疑的法寶或者裝飾?

    六樓最邊上的一間辦公室,窗簾“嘩啦”一聲退開的瞬間,江鴻被嚇了一跳。

    那間辦公室里,雪白的墻壁上,寫滿了“死”字,到處都是“死”,墻上黑漆,地上紅漆,辦公桌上潑上鮮紅的油漆,一旁擺放著一面穿衣鏡,用一件外套蓋上了。

    江鴻:“??!”

    江鴻整個人彈跳起來,扒在陸修身上。

    陸修現出疑惑的表情,被江鴻扒著,側身在窗外朝內看。

    “媽呀好恐怖啊——”江鴻后悔了,大白天的,辦公室里光線陰暗無比,從外面朝里看,背上一陣陣地發涼。

    “先下來?!标懶拮尳櫿竞?,試了下辦公室的門鎖,鎖死了,陸修抬頭看門口,沒有分類牌,再稍一沉吟,一手握著門把,朝里頭注入靈力。

    “你不進去,”陸修說,“我去看看……”

    “別……”江鴻抱緊了陸修的腿,陸修只得作罷,拿起手機拍了張,又端詳片刻,把窗簾拉上了。

    江鴻被那堆“死”字駭得面無人色,突然間兩人身后又響起一個聲音。

    “你們做什么?!”

    “哇啊——”江鴻受到了二次驚嚇,看見一個身穿漢服的高個子,襦擺蓋住了腳,猶如腳不沾地地朝他們走來。

    陸修把江鴻擋在身后,答道:“不做什么,隨便逛逛?!?/br>
    那高個子看模樣不像廣東人,不悅道:“驅委是你們隨便逛的?給我滾下去!”

    剎那間,天色突然就暗了下來,江鴻瞬間意識到這不是自己的錯覺,上一刻還十分晴朗的春日,突然就涌來陰云,四面八方的“氣”正在朝陸修身上流動。那一秒鐘,陸修仿佛張開了全身無形的鱗片,釋放出極其強大的壓力!

    “別別別,”江鴻馬上把先前的恐懼拋到腦后,現在的恐懼轉為生怕陸修把廣州驅委直接拆了,馬上拉住他的手,說道,“不要動怒,不要動怒?!?/br>
    高個子也驀然意識到不對,退后半步,這時,樓下又快步跑上來一個人,氣喘吁吁的,忙道:“哎呀!你們來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兩個靚仔!這么帥氣!”

    那是個五十來歲的胖阿姨,穿著一身工作裝,戴著一副金邊眼鏡,妝畫得很濃,卻讓人覺得很親切,上來說:“請請請,真的太不好意思了?!?/br>
    江鴻握住陸修手掌的時候,陸修仿佛兇獸受到了安撫,把氣場收斂回去。

    “我是廣州驅委的主任,我姓廖,叫廖芳?!迸职⒁绦χ埶麄冞M了自己的辦公室,又兇了那高個子一句:“快去倒茶!”旋即忙朝陸修與江鴻解釋道:“不好意思啊,真的不好意思,他是實習生,新人?!?/br>
    那高壯男生穿著漢服,裙擺還拖在地上,走來走去猶如一個掃地機器人,工牌上寫了名字“陸迪迪”,江鴻被引開注意力時,廖芳又神秘兮兮地朝陸修小聲說了什么,陸修作了個“哦”的表情,便不再計較他的冒失。

    江鴻:“??”

    陸修示意江鴻先不要問,朝廖芳道:“地震查出什么來了?”

    廖芳為難地說:“今天驅魔師們都出去了,還沒有得出結果,您稍等一會兒?今天晚上我們正準備加班開會,分析數據?!?/br>
    陸迪迪把茶重重地放在兩人面前,茶水還潑出來少許,陸修看也不看他,又問廖芳:“大體推測結果?”

    廖芳為難地搖搖頭,說:“今天早上,你們北京總部已經派人來過了,好像是安杰部長手下的人,我們這邊的小伙子們,帶著他們去了震中實地,但那邊全是專家在考察,有外人在,你一言我一語,您知道的,進度會變慢?!?/br>
    整個廣東省向來不在地震帶上,距離兩大地震帶都極遠,哪怕微弱的地震,也會引起許多部門的警惕。

    陸修想了想,沒有再問有關地震的問題,改口道:“你們的表還沒有交上來?!?/br>
    “啊,是的是的,”廖芳笑著說,“本來這幾天要傳真過去,一地震就忘了?!?/br>
    廖芳小跑著到辦公桌前,取出一個檔案袋,上面寫著“機密”。

    “給我吧,”陸修道,“我帶回去給陳真。”

    廖芳明顯地遲疑了一秒,表情仿佛想說“不合適吧”,陸修卻提前回答了她的內心獨白,說:“有什么不合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