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茴日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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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茴被埋在了寺廟后山,在一塊無名地下,沒有墓碑。 不久后春天終于來了,那塊無名地上開滿了吳溯種下的野花,絢爛繽紛。那些花要是開在江茴白色的裙裾,也許會更美,吳溯想。 他按部就班的參加了高考,大學畢業后,如吳胤遠所愿接管了他的產業。 吳溯覺得江茴從沒有離開過,只要打開家門,就能看到那雙能把他魂靈攝去的漆黑瞳孔,看到她懶懶靠在沙發上看電視。 江茴祭日這天,他實在思念她,掙扎許久還是走入了那個塵封許久的房間。 房間里還保持著原樣,甚至窗簾都是拉上的,而她送給吳溯的娃娃又被他小心擺在她母親的遺像旁。 吳溯拿起娃娃摩挲著,有種感覺驅使他去打開它們。 套娃被攔腰打開,一層又一層,都是同樣的笑臉,在最里面的那層,吳溯發現了一把鑰匙,鑰匙上貼著標簽,是江茴的蠅頭小楷,她寫的是自己的名字。 你jiejie,當年成績很好呢。 江茴字好看,成績也優異,可是沒能上大學。 吳溯思忖許久,想到當年他們玩鬧的時候,江茴曾當著他的面用鑰匙打開過房間里的抽屜。 也許這把鑰匙就是開那個抽屜的。 他憑著記憶找到了抽屜,把鑰匙插進去,“咔噠”一聲,抽屜應聲而開。 抽屜里面放著一瓶小小的精油。擰開瓶蓋,仿佛又能聞到江茴身上奇異的香氣。吳溯的心絞痛起來,此時此刻思念更加侵蝕入骨。 實際上,除了江茴,他沒和別的女人做過愛。 精油的瓶子旁邊,放著厚厚的日記本,翻開至扉頁處,上面是工工整整的小字:江茴日記。 這時的字體還很稚嫩,日記是從江茴小時候開始記錄的。 都是寥寥幾行,但是一直保持著每天記錄的習慣,最后一則日記,就是江茴去世的前一天。白紙黑字,刺得吳溯的眼睛有些發痛。 ——我想,離開也許是最好的選擇。 日記往前翻的第一篇,他看到江茴寫道:mama,你說,我可以相信胤叔叔嗎? 紙頁翻動起來,如同飛舞的黑色蝴蝶。 ——叔叔今天很生氣,他把我悶在枕頭里,我覺得呼吸很困難,但是他又很快抱住我,叫我不要想著離開他。 ———今天穿上了叔叔送我的新裙子,他說很漂亮,但是好奇怪,他為什么后來又把裙子撕碎了呢? ———去療養院里看mama了,mama睡得很沉,叔叔說她醒不過來了。 ———外公外婆去世了,叔叔說是煤氣中毒。 ———叔叔經常去一個精神病院,司機雷伯伯好像就在那里,但是他不讓我去。 ...... 吳溯花了一個通宵翻完了日記本,眼睛熬得通紅,像失去了家園的獸。 日記里的一個名字引起了他的注意:雷默。那是當年和他mama鬧掰的舅舅,沒想到一直在替自己的父親辦事。吳溯查找了幾乎所有的精神病院,都沒有找到有這樣一位病人,在走訪最后一家的時候,醫護人員欲言又止:或許你可以去城郊看看。 但他繼續追問下去的時候,醫護人員眼底閃過恐懼,又開始含糊其辭。 于是吳溯憑著僅存不多的信息,坐車來到了城郊。 郊外,那一棟房子格外醒目,佇立在拆遷的一塊廢土之上,房外安裝著很高的帶刺的籬笆,還有警衛人員,吳溯剛踏上樓梯第一步就被攔住了。 這里的一切讓他覺得愈發有鬼。 江茴死后吳溯少見有溫和,整個人充滿戾氣,只有在獨處的時候,他才是安靜溫和的樣子,反反復復聽著一首往生咒。 眼下,他用力撞開警衛的阻擋,眼神狠厲:讓開,我是吳胤遠的兒子。 警衛聽到這樣的名字,自動讓到了一邊,吳溯毫無阻隔的走了進去,甚至拿走了警衛的一把槍。 他沿著房間尋找,看到了房門上的雷默。 吳溯走進房間,床上果然是他多年未見的舅舅。 雷默沒有看吳溯,靠在床上閉目養神。 吳溯直截了當:舅舅,當年發生了什么? 雷默充耳不聞。 吳溯盯著他看了幾秒,拿起槍上膛,對準雷默:我的耐心很差。 雷默看到槍,開始哆嗦起來,那眼神分明不像病了多年的人——當年車禍發生之后,吳胤遠本來要開槍做掉他,他在槍下哭著求饒,才換了一條賤命。而代價就是隱瞞秘密,在精神病院裝瘋。 我就知道,吳溯狠狠盯著雷默,江茴來找過你吧? 你是看著她長大的,她排除萬難,從家里逃出來向你求助,你為什么不幫她? 雷默沉默,良久說道:對不起。 比起幫助那個他看著長大的無依無靠女孩子,雷默更害怕吳胤遠殺掉他。 吳溯忽然冷笑起來,拿著槍對著雷默,槍聲響起,雷默嚇得滾到了床下,但槍其實只是打中了床后面的墻壁。 他走過去,拎起早已化作一灘軟泥的雷默:你到底說不說? 我說....我說....我全都告訴你,雷默顫抖著嘴唇,顯然是嚇壞了,你......你不要告訴你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