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市收容所。

    收容所看似分成東西南北四個區,實則這些都是安置災民的區域，在南區以南300米左右的位置，被單獨劃分出一個不允許普通民眾靠近的地方,也被不少災民戲稱“禁區”。

    禁區不再使用小小的單頂帳篷,而是換上了空間更大的救災帳篷，帳篷內部的各類設施也更加完善，周圍還有軍人組成的護衛隊，24小時無死角巡邏。南區的災民遙遙看到這個地方,只以為這是政府臨時搭建出來的辦公區域,可實際的情況于他們所想不說一模一樣,只能說毫不相關。

    收容所的諸項事宜以及和其他省市地方聯絡公文、安排部署等工作，依舊是在禁|區處理,可這里壓根沒有所謂的政府工作人員,只有一個權勢滔天的家族，暗中把控了經國的所有權利,并將民眾賴以信服的軍方變成了“家族護衛隊”。

    華安辰從南區走過來,一個穿著軍綠色服裝的下官攔住他,“長官,先生已經等您許久了。”聽聲音,他似乎在經歷什么難忍的折磨，語氣中不乏隱隱的恐懼。

    華安辰點頭，“好,我知道了，你繼續巡邏吧。”

    他眸光閃過一道莫名的光,收拾了一下衣裝,將袖口、領口等處不存在的褶皺撫平,隨后才端正了顏色,踢著正步踏進了前方的救災帳篷。

    帳篷里有一個可折疊的辦公桌，桌上放著幾摞文件，一個看起來27、8歲的男人站在桌子側邊，愛不釋手地翻看著一本書籍。

    “報告！”華安辰打了聲報告，吸引了男人的注意，他的目光戀戀不舍地從書頁上移開，落到華安辰臉上的瞬間，還算帥氣的臉龐變臉似的扭曲起來。

    孟覺撒手把書砸到華安辰頭上，堅硬的書脊從他臉頰上擦過，留下一道血痕。

    他說：“你可真是好得很啊，仗著自己受我父親的器重，對我說的話，完全當耳旁風了是吧？”

    華安辰低下頭，斂去眸中的顏色，“并沒有，先生。”

    “我之前吩咐過你，得知了喬蘇祺的消息后，要第一時間報給我。你是怎么做的？直到喬蘇祺離開了收容所，離開了京都，跑去了那個該死的長安基地，我才知道她的消息。”孟覺氣笑了，鼓起掌來，“真不愧是華上校，我都要為你的杰出業務能力叫好了。”

    華安辰回復：“先生，您誤會了，喬蘇祺剛來到收容所時，我就想向您報告這件事情。是您的副官攔住了我，說您不方便，他可以代為轉達，現在看來似乎……”

    他吞下了后面的話，“先生，按照您的意思，我早已經派出了一隊軍士前往追捕。三分鐘前，我得到了消息，他們已經和喬蘇祺正面碰上了，一定能夠給您抓一個活口回來。”

    一聽這話，孟覺的脾氣像xiele氣的皮球，倏地消失。他的手指微微勾動，瞥見華安辰臉頰上的傷痕嘴唇動了動，想說什么，又被他壓了下去。

    好半晌，他才從喉中擠出一句話：“最好如此。”

    孟覺揮了揮手，示意華安辰離開。

    他走上前把扔出去的書撿回來，好幾張書頁折損，書脊也沾上了一些血跡。他小心翼翼地扯出衣角把書上沾上的灰塵擦干凈，耳朵動了動，忽而背后有人掀開帳篷走進來，說：“先生，我給您換一本書？”

    孟覺不轉身去看，也知道那人便是被華安辰上了眼藥的副官——艾倫。

    “現在還有幾本書能夠我換？”他扯了扯嘴角，眸中閃過一抹低嘲，“艾倫，你說我的脾氣是不是越來越不好了？”

    艾倫穿著得體的西裝，從頭到腳打理得異常得體講究，甚至還在胸口的口袋里插了一只淺淺開放的紫色小花。這個打扮，帶著一種別樣的魔力，能讓人忽略周遭狼狽的環境，而身處一個富麗堂皇的古堡似的。

    而艾倫就是那個優雅端莊的管家。

    他右手搭在胸|前，彎了彎腰，淺藍色的眸子一睜一閉，不緊不慢地開口：“先生，經國都已經掌握在您的手里，想要什么沒有？不過是本書罷了，您想要多少都會有的。”

    他回答完了第一個問題，頓了頓，才說：“您是最溫和、善解人意的人，現如今都是硝綸帶來的副作用罷了。我們的實驗室從未有一個夜晚停歇，始終在為您忠誠服務，希望能夠早日研制出可以治療的藥物，治療您的一時之惑。”

    艾倫走上前，抽出了孟覺手里的書，動作輕柔地把折起來的書頁緩緩捋平。

    孟覺呆愣在原地，喃喃自語：“是嗎？”

    艾倫頗有耐心地回復：“是的，您……”他的話還沒說完，一只手忽然扼住了他蒼白的脖頸，用力地掐緊，用力到手背都浮起了幾根青筋。

    淺藍色的眼眸突了出來，艾倫握不住書，那本書再次砸落到地上，卻沒人在乎。他使勁扒拉著孟覺的手腕，卻絲毫掙脫不開。

    “先，先生……”

    “你剛才說什么？”孟覺仿佛并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語氣輕輕柔柔地問道，“經國這個國家是屬于全體國民的，是屬于政府的，和我有什么關系？你說這種話，懷著什么心思，真當我看不出來？”

    艾倫的眼睛瞪得更大，涎水不受控制地從他嘴角流出，在身體不住的掙扎中，胸口上的花瓣被蹭掉，像極了他的生命，也走向了枯萎。

    “咔吧”一聲脆響，孟覺緩緩收回了手，任由艾倫的尸體倒下去，表情始終沒有任何變化。直到半小時后，他才回過神，叫人過來把尸體抬走。

    “聽說先生的副官，那位叫艾倫的外國佬，死了。”

    “好像是被先生親自殺死的，他做了什么錯事？”

    耳邊傳來陣陣議論聲，華安辰瞥了旁邊坐著休息的幾人一眼，告誡：“那不是我們該cao心的事情，你們也最好當做什么都不知道，要是被先生盯上了，我可救不了你們。”

    幾人身體一哆嗦，連忙在嘴前拉了個拉鏈，示意自己閉嘴了。

    “行了，我也不會告訴別人，你們不用那么緊張。我去拿瓶礦泉水，你們要不要？”華安辰數清楚需要礦泉水的人數，便朝著統一領取物資的救災帳篷走過去。

    他遞給那人一個眼神，幾不可查地點了點頭，唇齒微動：“告訴老板，一切正常。”

    *

    喬蘇祺射出槍里的最后一發子彈，敵人應聲倒地。

    她從車身后面鉆了出來，看著不遠處疊在一起的尸首，神色不變。她的車子挨了不少槍子兒，徹底報廢，幸好早在剛意識到不對勁時，她就把豆包扔回了余意小屋。

    對面那輛車也吃了不少子彈，但車子是防彈的設計，看起來比喬蘇祺的這輛車要好很多。

    按照計劃，她原本打算回到京都，可在路上就遇到了攔路虎——京都市派過來的軍人，鐵了心地攔路截殺她。對方有槍，她也有；對方人數不多，可她卻有個“內部人員”做內應。

    “你怎么在這？”喬蘇祺抬眼，看向那邊的唯一一個幸存者。

    這人和其他想要殺她的軍士一起出現，但戰斗剛開始，他忽然背后放黑槍，不少軍士都死在了他手下。雖說那幾個人不一定能夠對喬蘇祺造成生命威脅，可在他的協助下，戰斗的時間大大減少，很順利地解決了所有敵人。

    沈南舟彎腰把丟落在地上的手|槍撿起來，“老板讓我保護你，你在哪兒，我就在哪兒。”之前喬蘇祺并不知道老板還活著的信息，他只能不太熟練地扯謊隱瞞。可如今既然什么都攤牌了，他自然可以說實話了。

    “你的意思是，你之前潛伏在對門，也是為了保護我？”喬蘇祺嘴角扯出一抹笑，“你不是為了監視嗎？”

    “監視？不好意思，我本意是保護，處理掉所有出現在你身邊的不穩定因素，都是我職責的一部分。”沈南舟一怔，很明顯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行為，給她造成了這樣的錯覺。

    或許是急于證明自己并非監視，他語速極快地解釋：“上次你在齊宏藥業，為了盡快處理機器人，當著那個裝作昏迷的女人的面用了槍……”

    “那個女人是你殺的？”喬蘇祺皺眉，那天她情緒上頭，失了平時的冷靜思考，這件事情做得確實不夠穩妥。后來心情平復，也嘗試尋找那個女人的蹤跡，甚至還用生存值請出了系統，卻只得到女人已經死亡的消息。

    看著男人點頭表示同意，張了張嘴似乎還要再繼續解釋的模樣，喬蘇祺眉心微蹙，心里忽然騰起一股莫名的煩躁。

    “得了，不用說了，就當你是來保護的吧，我也懶得計較。剛剛你也看到我的戰斗力了，用不著你保護，你該回哪兒就回哪兒去。”

    喬蘇祺擰著眉，打開敵人開來的那輛車子，正要上車，又想起什么，轉頭說道：“這些人是孟覺派來的吧，你要是還要回京都市收容所的話，麻煩幫我帶一句話。”

    “讓他盡早多逍遙一陣子，他孟覺，等我有空了一定會親自解決了他！”喬蘇祺可一直沒忘記，上輩子孟覺在背后暗算，害她丟了一條命的事情。

    說完，她上了車子，踩著油門很快跑了個沒影。

    沈南舟站在原地怔愣了好一會兒，才轉了個身，打算步行走回長安基地。

    喬蘇祺開遠后，才停了車子，從這輛軍用車上下來，從系統倉庫里取出一輛自己的車。她離開南川市之前，可是把自己車庫里所有的車都收走了，損壞一輛，還有其他的可以補充。

    唯一可惜的是，太陽能發電的電動汽車只有那一輛，損毀了之后只能使用其他的普通能源車。幸好她之前囤積的汽油還沒開封使用過，汽油的數量相當大，足夠她揮霍很久了。

    喬蘇祺摸了摸下巴，直覺不能浪費，干脆拿了工具，把軍用車上的汽油等都抽取出來，存放到單獨的液體密封罐里，收回了倉庫后迅速開車離開。

    系統已經按照她的心意，找到了一個適宜居住的小山頭，她得趕過去。

    至于孟覺，不配浪費她寶貴的時間。

    第54章

    “這就是你說的適宜居住的荒山山頭？”

    喬蘇祺站在坍塌的土堆前,仰頭看去，巍峨山脈連綿，遙遙看去,一片皆天碧色。只是經過地震的摧殘,此時顯得略有些狼狽，地震導致了山體坍塌，山腳堆積著大片的泥土和碎石，山上的綠色也萎靡下來,蒙上了一層淺淺的灰色。

    然而,這座山絕非是什么荒山,相反的，它前些年才經歷了人工開發。

    這座山被命名為安南山,大約五年前開始動工,斥資上億在山頂修建一座度假山莊，專門供有錢人吃喝玩樂。據說度假山莊的入場券都價值100萬元,身價不足千萬,沒有資格進入這個山莊。度假山莊的種種,極度奢靡,距離普通老百姓的生活太過遙遠,原本大家是不知道這個山莊的存在的，直到兩年前，山莊里突然接連發生了好幾起命案,徹底將社會上的目光都吸引了過來。

    事情過去了太久，喬蘇祺早已經忘記了命案的起因、經過和結果,她依稀記得警方最后并沒有把真實的調查結果向社會公布,只是聲稱抓到了兇手,并依照法律進行判罪處理。后來民間傳聞,警方根本沒有抓到兇手，命案不了了之，發布的公告不過是搪塞公眾的借口罷了。

    三人成虎，傳言隨著時間的流逝，越傳越離譜，后來還衍生出了“安南山的風水不好，在這里待久了沾染臟東西，那些人也是被臟東西纏上了才死的。”等迷信版本。

    不管真相究竟如何，反正自從命案爆發后，這座山再無人問津，徹底蕭條下來。至于那座花費了無數人力物力財力建造的度假山莊，也消失在人們的視野之中。

    “這座山長達兩年沒有人類涉足，地震之后，原來的度假山莊也坍塌毀滅，人工痕跡徹底被掩埋在灰塵泥土之下。”系統一板一眼地解釋，“系統認為，這是唯一符合宿主要求的山頭。”

    喬蘇祺啞然一笑，某種程度上，她不得不承認系統說的有道理。

    京都市是一國首都，這里的每一寸土地、每一方山水，都被挖掘到了極致。想在這個城市找到一個人工痕跡很少、適宜獨居的山頭，簡直比登天還難。

    安南山的確是不二選擇。

    “地震爆發前，安南山上并沒有人類，地震爆發之后的現在，更沒有人會來到這里，宿主若是定居于此，不用擔心受到其他人的打擾。”系統說，“若是宿主擔心所謂風水的傳言，系統可以很負責任地告訴您，風水、臟東西一事純屬謠言胡謅。”

    喬蘇祺嘴角一抽，不知道這個系統是怎么聯想到這里去的。

    她最近愈發覺得，隨著自己在天災中存活的時間越來越長，這個系統的靈活度也越來越高。剛重生的時候，系統甚至沒辦法做到自主出現，只能被她人工喚醒。可現在，不僅可以隨時出現，開發出來的功能也愈來愈多，還能通過觀察她的表情猜測她的心理，從而更好地服務。

    喬蘇祺對這個變化自然樂見其成，系統越靈活，能夠提供的幫助也就越大，她得到的助力也就越多，有益無害。

    “我是那種會在乎風水，或者害怕臟東西的人嗎？”喬蘇祺把車子收回了倉庫，按照系統導航跨著彎彎曲曲的小路，往山上爬。

    安南山原本修建了環山公路，可以從山麓開車直通山頂的度假山莊。可經歷了地震后，大量山體石頭泥土坍塌滑落，把山腳公路的入口掩埋擋住，想要開車上山是不可能了。

    更別提，山上的公路肯定也被摧毀，喬蘇祺想上去，只能靠著雙|腿爬。

    系統導航的地圖上指示地很仔細，帶著她繞開滾石多、不好下腳的地方，專門挑著比較好走的路，整個爬山的過程還算比較輕松。

    上山途中，喬蘇祺百無聊賴地開口：“系統，你會聊天嗎？唱首歌也行。”山上沒有活物，除了偶爾飄過的微風，幾乎聽不到任何聲響。太過安靜的環境，反而容易讓人產生不適感，仿佛身處汪洋大海，獨坐于扁舟之上，視野之內看不到任何同類似的，讓人飄飄然沒有安全感。

    系統回答：“系統暫時還沒有開發出聊天和唱歌的功能，無法滿足宿主的要求。宿主可以選擇在系統商城中購買隨身聽或者智能音響，想必可以實現宿主的需求。”

    她的倉庫就有這個東西，干嘛還要多花錢買。

    喬蘇祺撇了撇嘴，關注到了系統所說的“暫時”二字，“也就是說，你未來是可以開發出這兩個功能的？”

    系統罕見地猶豫了一下，語氣不太確定：“按照開發者程序來說，是可以的。但具體能不能達到，系統也沒有經驗。”

    喬蘇祺的眸中閃過一絲了然，她不禁回憶起自己和系統相處的所有細節，不難看出，這個系統的cao作程序并非全是無厘頭的幻想，更多時候，它都要遵循內部的運行邏輯，觀測世界時也運用了大數據的算法，而非神鬼的魔法。

    但是，系統所代表的的科技又遠遠超過現實，準確來說，是現實50年以內的科技都無法達到的層次。這還僅限于系統的“智能”，若是涉及到商城、倉庫、余意小屋、農場等其他功能，或許又不止50年，需要更多年月，人類的科技才能達到這樣的程度。

    又或者，永遠都無法達到。

    一方面是相對科學的系統智能，一方面是難以用科學解釋的其他功能，兩方撕扯糾纏，讓喬蘇祺到現在都沒有完全搞清楚系統到底是個什么存在。

    不過世界上本就有很多東西是無法解釋的，例如她的重生。

    “宿主。”

    喬蘇祺等了半天，也沒有等來下一句，耐著性子又等了半分鐘，依舊沒有聲音，才忍不住催促，“你想說什么？”

    “宿主，厄歷開啟后科技發展得很快，系統也是科技的產物。”系統的聲音依舊是僵硬的機械音，但很奇怪，喬蘇祺竟然能夠從冰冷的聲音中聽出來一絲迷茫。

    “在系統的運行意識中，很久很久以前，就來到了宿主的身上。直到……契機……蘇醒……”系統的聲音忽然卡頓，似乎有一股更加強勢的力量干預了這段對話。

    卡頓過后，是長達近半分鐘的安靜，喬蘇祺眉頭一皺，心里沒來由地不安。她呼喚道：“系統？系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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