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安辰點了點頭，“確定以及肯定，你跟我來吧。”

    喬蘇祺對古玩字畫沒什么興趣，即便南川市有一條縱通南北的古玩街也從沒來過。

    如今跟在華安辰身后，她饒有興致地打量著這條刻意裝飾得古樸的街道。街道兩旁是鱗次櫛比的鋪面，隱約可見店鋪里木質的貨架，上面擺放著一個又一個讓人看不懂年代的古董瓷器。

    街道外還有不少張著遮陽傘的小商販，坐著小馬扎，身前鋪了一張塑料薄膜，商品整齊地排列在上，看到路人走過，就熱情地招呼著，都說自家的是真品。

    古玩街上的行人不說摩肩接踵，也是人潮如織，比喬蘇祺想象得多了不少。

    若非此刻路人都還穿著21世紀的衣服，光看這一條街道，還真有幾分古雅古韻。

    華安辰身形很靈活，在不同的鋪面間竄來竄去，不一會兒就把她繞暈在了地形復雜的古玩街里。

    喬蘇祺也沒有出言埋怨，只是默默地跟緊。

    半個小時后，華安辰才在一家開了半扇門的古董店前停下了腳步，抹了把額頭上不存在的汗水，松了口氣道：“總算把身后那幾條小魚甩掉了。”

    他的生意做得大了，不能保證每一個顧客都能守口如瓶，總有走漏風聲的時候，引來有心人的關注也實屬正常。

    旁的不說，單單這半年，偌大的古玩街都被警察打著消防的名義里里外外查了三遍。

    如果不是他們謹慎，恐怕現在早就進去吃牢飯了。

    華安辰揚了揚下巴，“走吧，我帶你進去。”

    進入店鋪前，喬蘇祺瞥到門前豎了個歪歪扭扭的牌子，上面用毛筆寫著“一晌貪歡”四個大字，看起來倒不太像是古董店該有的名字。

    店里，一個身材肥胖的中年男人站在柜臺后，懶洋洋地看著手機里當前熱播的電視劇。

    眼角瞥見他們進來，他頭都不抬，不算熱情地招呼著：“客人想要什么可以自己看，保管是真品。”

    華安辰走到柜臺前，默不作聲地敲了敲桌面。

    老板掀開眼皮看了他一眼，從柜臺下掏出來兩張面具，扔到桌面上。

    面具的材質很粗糙，一個是純黑的，一個是純白的，一絲花紋圖樣也沒有，看著倒有些像黑白雙煞。

    華安辰拿過那個白色的帶上，整張臉就隱藏在了面具之下。

    他把另一個黑色的遞到喬蘇祺手里，聲音被面具隔絕后有些沉悶，“帶上吧。”

    喬蘇祺晃了晃面具，揚起一陣灰，灰塵化作輕輕淺淺的光點，在太陽的照射下漂浮在空氣之中。

    她挑起一邊眉，看了華安辰一眼，得到對方一個歉意的笑。然后拿出紙巾把面具里里外外仔細擦過之后，才扣到臉上。

    直到兩人轉了身，喬蘇祺還隱約聽到古董店老板在身后嘟嘟囔囔：“真矯情。”

    華安辰一臉尷尬，回首想瞪那人一眼，可他忘記了自己帶著面具，所有的表情都隱藏在面具之下，老板并沒有接收到他的威脅。

    他無奈地塌了肩膀，邊領著喬蘇祺走到古董店的內室，打開了隱藏在暗處的機關，露出后面的電梯，邊解釋道：“老陳他腦子經常抽風，你別理他。”

    老陳是那個古董店的老板。

    “你也別嫌我們規矩多，實在是干這一行的，不謹慎點容易出事兒。”

    “我知道，只要你們能提供我想要的東西，我不介意遵守你們這些規矩。”喬蘇祺如此回復。

    進了“一晌貪歡”，華安辰也改掉了碎嘴子的毛病，一言不發地帶著喬蘇祺出了電梯，來到地下負三層。

    地下負三層的電梯門口守著一個的男人，個字很高，身姿挺拔，氣勢逼人。

    喬蘇祺略微打量了男人幾眼，斷定這男人手上必定是沾過血的。

    “新客戶？”

    男人的聲音有些低沉，不知道是本音如此，還是刻意壓低之后又透過面具傳出來的效果。

    華安辰的態度認真了不少，“她來買食鹽。”

    男人點了點頭，揚了揚下巴，指著電梯的方向，示意他可以離開了。

    華安辰搓了搓手，臨走前又對著喬蘇祺交代了幾句：“我的任務就是把新客人帶來這，至于后續的看貨交貨不由我負責，你有啥需要找渡舟就行了。”

    說罷，也不顧及喬蘇祺什么心情，又乘著電梯回到了地面上，在茫茫人海中尋覓新的顧客。

    喬蘇祺有些玩味，她這是進入了傳說中的黑市？

    “你只想要食鹽？”渡舟問道。

    “除了食鹽，你還賣什么？”

    “只要是你想買的，都可以在這里買到。”

    難不成人命也能買到？

    喬蘇祺輕輕哼了一聲，這句話，頗有□□的氣質。

    “先買食鹽吧，至于其他的，看看再說。”地下黑市的中央空調溫度打得低，喬蘇祺剛乘著外面灼熱的烈日過來，皮膚乍一接觸到冷氣，起了一胳膊的雞皮疙瘩。

    她把手插回兜里，問道：“這里買賣的規矩是什么？”

    “一手交錢，一手交貨。”渡舟答道。

    他顯然不是一個好的領路人，看到他，喬蘇祺竟然還懷念起華安辰那個碎嘴子。至少華安辰話多，沒人理他也能一個人說半天。

    渡舟就是個悶葫蘆，不主動問話，愣是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喬蘇祺也不指望能從這人嘴里套話，兀自打量周圍的環境。

    沒有尋常地下建筑的陰濕氛圍，黑市里所有建筑都澆灌了鋼筋水泥，打掃得一塵不染。

    店鋪照常開著，除了沒有地面上那么多的買家以外，看起來和正常的市集沒有任何區別。

    忽地，喬蘇祺的視線瞥到什么，不由得愣住。

    那是一家普通的店鋪，裝修異常簡陋，可是售賣的東西卻和普通絲毫沾不上邊——武器！

    各式各樣的冷兵器，匕首、刀、劍，每一把都泛著冰冷的寒光，大喇喇地放在展覽臺上，等待著主顧的光臨。

    喬蘇祺的眼睛一亮，她本來還在愁和平年代怎么買到兵器來防身，沒想到來一趟黑市居然解決了這個暗藏的憂慮。

    如果這里連冷兵器都有賣，那……

    “有槍么？”

    渡舟的腳步一頓，隨后又若無其事地繼續邁開，嘴中答道：“有，你想要什么制式型號的？”

    喬蘇祺的眸子瞇成了滿意的弧度，“……所有。”

    第8章

    喬蘇祺到最后也沒買下黑市里所有的武器，她沒有那么多資金足夠揮霍。

    她先是挑選了足夠的食鹽，付了一半的定金，讓老板后天內把所有的食鹽送到她提前在城郊租好的倉庫里，等到時候交了貨再付尾款。

    “不用后天，最遲明天下午六點就給你送過去。”老板點著一支煙，深深吸了一口氣，整個屋子都繚繞著煙霧，“黑市原本的規矩是在這里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可你認定了要把東西往外送，到時候貨出現了什么問題，你錢照付，我們不承擔任何責任。”

    喬蘇祺也是沒辦法，“我倒是想在這把交易做完，可好幾噸的鹽，我現在沒法運走，怎么交易？”

    老板拿下嘴里叼的煙，彈了彈灰，沒說話。

    離開了食鹽店，渡舟帶著喬蘇祺來到了她心心念念的武器店，一家專賣冷兵器，另一家只□□。

    喬蘇祺在熱武器的店里逛了一圈，很快就挑選好了自己需要的。

    她只求自保，選的都是小巧方便、易于攜帶和使用的款式。這些也都是她上輩子使用過的，比較熟悉。

    至于其他殺傷力更大的炸彈之類，她考都不考慮。

    從食鹽上她就看出來，黑市的商品價格比市場價高出許多。這也能理解，畢竟是不正規的交易市場，利益不大，誰愿意冒這么大風險？

    可喬蘇祺作為買家不得不理智，她爹給她的遺產一共就五千萬，沒有太多的余地揮霍，必須要節省。

    至于冷兵器，喬蘇祺只要能見血的。

    興許是如今熱武器大行于世，冷兵器越來越不好賣的原因，這家店的老板異常熱情，人很好說話。他看喬蘇祺有興趣，便興致勃勃地介紹不同武器的制造工藝和用途，傾心推薦了幾款適合她使用的樣式。

    喬蘇祺沉吟半晌，在老板推薦出來的兵器中選擇了幾款用得順手的，當場付了錢。

    老板看她付錢爽利，還說和她有緣，送了一把開過刃的匕首。

    喬蘇祺看著手里的匕首，笑了笑，“這老板還真是熱情。”

    “你還有什么需要的嗎？”渡舟從陰影中走出來，問道。

    喬蘇祺抬眼看他，他的存在感很低，總是習慣性地整個人縮在陰影里。不到他開口的時候，絕不肯多說一個字。

    她忽然有了個詭異的猜測：渡舟不會是哪一國的在逃通緝犯吧？

    所以才這么小心謹慎。

    喬蘇祺晃了晃腦袋，她只是個來買東西的，黑市的人什么來路和她沒關系。

    “有沒有柴油？”她想趁著一次機會把市面上難以買到的東西一次性買齊。

    渡舟點了點頭，帶她拐進了另一個巷子。

    最后喬蘇祺買下了足夠發一年電的柴油，老板還友情贈送了兩套最新款的柴油發電機全套和兩個進口的大容量移動電源。

    她買足了需要的東西，從“一晌貪歡”店鋪里出來的時候，太陽已經不見了蹤影。

    血紅色的晚霞余光帶著烤人的熱氣，戀戀不舍地停留在大地上，往日里蔚藍色的碧落蒼穹此刻被染得紅透，瑰麗中隱隱透出幾分深邃神秘。

    此刻攝影者在感嘆今日的夕陽美景千載難逢，瘋狂地找角度抓拍自然之美；社畜拖著疲憊的身體從公司中走出來，眉眼中盡是忙碌了一天的煩躁；街上的小攤小販熱情地招攬著顧客，衣衫被汗水浸濕了也顧及不到。

    沒人注意到血色中微微渲染的不詳。

    喬蘇祺手里提著兩個锃亮的黑色行李箱，微微低著頭，疾步走在古玩街的街道上。

    黑市里冷氣足，讓她忘記了外面的高溫，乍一出來熱浪撲面，真叫她受不住。

    喬蘇祺飛快地找到車子，把兩個行李箱妥當地安置在后備箱，上車之后第一件事兒就是打開了車內空調。

    她脊背放松地落在椅背上，松了口氣。

    去趟黑市，遺產一下子去了一小半，可帶給喬蘇祺的滿足感是無法比擬的。

    食鹽是生活保障，武器是安全保障，柴油發電的問題也解決了。這些東西，即便價格貴一些也沒關系。天災之后，當今社會中的所有紙幣都無限貶值，到最后徹底失去原本的流通支付功能，市場上的交易也逐漸轉化為遠古樸素的以物易物。

    莫說是幾千萬，就是幾億、幾十億，都沒有一片面包來的值錢。

    在天災還未完全攪亂人們正常生活之前，把所有的錢換成實實在在的物資，這才是聰明之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