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院出了個嬌皇后 第90節
蘇棠收起笑意,道:“是雁鳴山出了問題。年前鎮南王去過一次,尚將軍掃的尾,但不知怎的,那群反賊竟是剿了幾次都沒剿干凈,最近又出來作亂了,雁鳴山附近的一個地方縣令被反賊給殺了。” 她又續道,“膽敢對朝廷命官下手,這可是公然跟朝廷叫板。我離開汀州時聽衛殷說,殿下大約要親自點兵去雁鳴山一趟。” 陸寧道:“這樣棘手?那不知此行會不會有危險?” 蘇棠不以為然,“哎喲,他那么萬能,會有什么危險?他都搞不定的事情,那世上沒有第二個人搞得定了。” 陸寧忽然想起李玄禎前幾日說的,跟他這么能干的人世上找不到第二個了。 她唔了一聲,“你們這是吹噓拍馬多了吧?”養得某個人總是自我感覺良好。 蘇棠道:“你看我像是拍馬屁的人嗎?”她又壓低聲音,道:“我告訴你,整個親軍十二衛的人都知道,身手最好的不是我們親衛軍的任何一個人,而是殿下自己。那一手左手劍,嘖嘖,真是天下無敵了。” 陸寧想了想, “好吧,我信你說的。” 兩個人聊了一會兒,便回去齋舍歇息。蘇棠喝得多,兩人分開時都有點站不穩了,差點靠在了陸寧身上。陸寧覺得,這個保鏢可能不大靠譜…… 翌日,陸寧上完早課后,就看見秦冕站在學舍外面等她。 今日他一身靛藍色祥云紋常服錦袍,頭束玉冠,倒和記憶中那個毓秀雅致的他沒什么兩樣。 他看見陸寧,露出淡淡的笑意,一張臉在日光下透著幾分明亮的輝光。與白鹿臺中沉寂如死灰的氣息完全不一樣。 秦冕帶著陸寧去看秦老夫人,蘇棠自然是跟在后面。她這會兒渾身的警覺都提起來了,聚精凝神地盯著他們一舉一動,就差拿個小本本記下來他們倆的每一句話了。 好在秦冕也不介意多一個閑人。 秦老夫人的住處就在書院中,繞過齋舍后再走過一片竹林就到了。屋子寬敞明亮,和書院中的夫子的住處差不多,可見南華先生對秦冕的確挺照顧的。 印象中,秦家老夫人還是比較精干的婦人,畢竟歷過喪子之痛,后面又獨自帶著孫子一起生活,不精干都不行。數年未見,陸寧看見如今的她時,也著實嚇了一跳。 老人躺在榻上,臉色蠟黃,臉上溝溝壑壑的,不過五十多,看著卻像八旬老人一樣。 凹陷的眼窩中,一雙眸子倒還算明亮,看見陸寧,還是露出了些許笑意。 陸寧問候了幾句,詢問起她的病情和用藥來,秦老夫人搖頭,緩緩道:“不用再給我找大夫了,我自個兒的身子我最清楚,只是天命到了而已,菩薩都救不了。” 她朝陸寧笑了一下,道:“今日有緣還能見你一面,我有幾句話想同你單獨說,不知行不行?” 秦冕立在一旁,眉峰微皺,想開口拒絕,“祖母……” 老人卻一個冷厲的眼神喝止了他,“你出去。” 陸寧早就看出來了,秦老夫人對秦冕的態度有點差,祖孫之間大約在鬧什么矛盾。 秦冕看了陸寧一眼,見她望過來的略帶安撫的眼神,猶豫片刻,這才轉身離開。蘇棠緊隨其后。對方不過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當然不至于對陸寧做什么。 秦老夫人對陸寧從小就不錯,現在這個模樣,陸寧也有幾分悲憫。 待室中只剩下兩個人時,秦老夫人這才微笑問道:“你今日可看見冕兒笑了?” 陸寧點頭。 “你可知道,他這幾年都未曾笑過。他是因看見你才會笑。” 陸寧驚異地看她。 “他對你的感情從小就有,根深蒂固,難以拔除。你也知道,我過去是想聘你為我秦家的媳婦的,但到底是我冕兒沒有這個福氣。我知道你已經成親了,原本不該同你說這些,但是,他如今不僅不肯娶妻,還準備要剃度出家,皈依佛門。秦家只有他一根獨苗,若他真入了空門,我到了地下,如何同秦家的列祖列宗交代?” 她說了這么多話,似乎用盡了力氣了,這會兒得緩一緩,喘了幾口氣,又慢慢續道:“只要我還有一口氣在,就斷不容他胡來。我勸了他許多回,但我的話他總是不聽。” 陸寧道:“你是想讓我勸他不要出家?” 老人點頭,“聰明的孩子,總是一點就透。我知道這同你原本沒有關系,可是,我也實在是沒有辦法,只能求到你面前……” 陸寧忙道:“老夫人千萬別說求。即便您不說,我也該勸勸他的。只是,他是個有主意的人,既然決定了,想必不容易改變,我去勸也未必有用。” 老人卻笑著搖頭,道:“不,你太低估你對他的影響力了,若是你去勸,定然有用。” 可陸寧的確沒有這個自信,只好道:“我會試著勸勸的,望能幫得上老夫人,但我也無法保證一定成功。” 老夫人點頭,目露感激,她看著陸寧,目中有感激,“你的確是個好孩子。”長得這樣絕色,又從小一起長大,性子也討喜,難怪冕兒總是忘不了她。 她嘆口氣,又搖頭,似乎是自言自語,“的確是冕兒沒有福氣。” 頓了片刻,她又道:“冕兒的身世可憐,若是我去了,這世上就再也沒有親人。我先前一直讓他娶親,想著若是我走了,他身邊也有知冷知熱的人,若是能有孩子就更好了。但他總是找借口推辭。至于出家這事,他也是打算在我故去后再辦,并不曾告訴于我,只同鐘靈寺的大師說過,我也是偶然得知。” 老人說得很慢,說一句,就得喘口氣兒。陸寧就默默聽著。秦家原本就是名門,秦老夫人自然也是大家閨秀出生,經過半生的風霜和艱險,走到今日,也很不容易。 最后離開時,秦冕送陸寧回齋舍,陸寧還在心里打著腹稿該怎么勸呢,秦冕已經自己說出來了,“我祖母是讓你來勸我的吧?” 陸寧抬頭看他,目光閃閃的,“你怎么知道?” 秦冕道:“我了解我祖母。所以呢,你要勸我么?” “當然要。”陸寧笑得有點尷尬,“但都被你戳破了,我都不知該怎么開口。” 他停下腳步,低頭看她,“你勸我,只是因為答應了我祖母,還是因為我?” 陸寧一愣,“……都有吧。” 秦冕笑了笑,“寧兒,謝謝你。”謝謝你對我還能給予這么多的關心。 秦冕將她和蘇棠送至竹林外面,便轉身回去。陸寧忙道:“哎,那你到底聽不聽我的勸啊?” 男人的背影頎長而俊挺,他沉默了良久,似乎在思索著什么,爾后回頭看了陸寧一眼,,“或許……很快這個問題就不存在了。” 陸寧一頭霧水,“啊?什么意思啊?” 秦冕搖頭,“沒什么。” 望著男子消失在竹林中的背影,陸寧轉頭問蘇棠:“你聽懂他的意思了么?” 蘇棠:“你都不懂,我怎么會懂?不過,感覺你這個昔日好友有很多心事啊。” “算了,不管了。我們也走吧。” 后來的幾日,陸寧都再沒見過秦冕。十日倏然而過,這日傍晚,陸寧剛同南華先生告完別,準備回齋舍整理東西明日一早就離開時,蘇棠忽然飛奔進她的屋子,滿臉憂色,手里還拿著一封信。 那信紙很小很薄,一看就是用飛鴿傳來的。陸寧拿過來看時,蘇棠在一旁道:“汀州出事了!負責江淮行宮的護衛統領岳峰忽然叛變,把皇上劫持了!” “岳峰我還認識呢,他是都督府中如今最得重用的后起之秀,沒想到竟然包藏禍心!”蘇棠氣得咬牙切齒的。 信是李玄禎寫的,他身在雁鳴山,正快馬趕回江淮行宮。他讓陸寧先待在書院一段時間,現在汀州形勢不明朗,不要輕易靠近。 字條篇幅有限,也沒有細說。陸寧急道:“怎么會被劫持的?皇上身邊難道沒有親衛嗎?” 蘇棠道:“事出突然,這些我也不清楚。想必那岳峰是南晉余孽派來的臥底,就等著這回皇上出宮、太子又不在的時候出手呢!” 她急得在屋里走來走去,若不是有保護陸寧的責任在,早就一馬當先奔去汀州了。 沒想到這反賊這么膽大包天,陸寧也心慌起來。雖然知道李玄禎既然是去救駕,自然是做好萬全的打算,有必勝的把握的,可還是免不了擔心。 兩人靜默了一陣,蘇棠轉頭看她臉色不大好,想了想,又反過來勸她道:“這場亂子是源于岳峰的突然叛變,我們沒有防備才吃了虧。若是硬碰硬,這些反賊自然不是我們大燕軍隊的對手,想必有太子殿下在,很快就會解決的。” 陸寧點頭,有點意外,“方才還轉來轉去的,轉得我頭暈呢!怎么這么快就鎮定下來啦?” 蘇棠道:“哎,我也是經歷過不少戰場危情的好嗎?這點鎮定還是要有的。剛才急也是因為我沒辦法親自趕去汀州而已,反正太子殿下麾下能人那么多,有江彥衛殷他們在,也差不多了。” 陸寧笑了,“合著你方才急得轉來轉去,不是擔心皇上的安危,而是因為無法去陣前御敵啊?” 蘇棠笑道:“對啊,這可是立功的好機會!” 很快,汀州有反賊作亂的消息就傳到了杭州,書院里也有人議論紛紛,不過大家的看法普遍同蘇棠一樣,認為有太子殿下在,汀州之亂定能安然解決,幾個反賊敢這樣囂張,也不過是找死罷了。 第102章 、南晉舊人(一) 的確如大家所料, 李玄禎趕到汀州后不久,就把皇上救了出來,反賊盡數伏誅, 包括岳峰在內, 都死得透透的。這個消息,無疑讓太子殿下在百姓心目中愈發神化了。陸寧和蘇棠在杭州城玩兒時, 就聽到客棧里有說書先生,把太子殿下的睿智和英武描述得繪聲繪色的,不止武功蓋世無雙, 還能呼風喚雨,撒豆成兵。陸寧聽后也只是搖頭笑笑, 心想這家伙肯定愈發得意了。 陸寧繼續待在書院念書,也不知是不是因為懶得久了, 現在每日早課都有點起不來,有時候遲到了便干脆不去了,就在映月湖邊散步看花。不過每逢南華先生的早課,她還是會早早到場。 不知不覺已經到了七月盛夏,映月湖邊開了許多半枝蓮。陸寧今日起得早, 便在湖邊采了一把半枝蓮,讓蘇棠送回齋舍去。蘇棠這段時間也是盡職盡責,偶爾幫她跑跑腿, 倒也習慣了。 唯一讓她著急的就是, 為何太子殿下還不來接陸寧?也不知這保鏢要做到什么時候。 不過對于陸寧, 李玄禎自然舍不得她擔心,前幾日讓人送了密信來,說是岳峰乃是自戕而亡,岳峰后面還有人在, 李玄禎已經設了局引這條大魚上鉤,估計很快就能有結果。 這件事做得很隱秘,李玄禎的信只給了陸寧,蘇棠并不知道。 蘇棠再次回到映月湖邊時,卻見陸寧坐在湖邊的小亭上,身子半靠在石柱上,正背對著她,一動不動的。蘇棠繞過去一看,得了,這姑娘大早上的竟然也能睡著?幸好是在書院里,若是在野外,可不得被人抱走了。 南華書院的學生衣裝也是雪白的長衫,陸寧身形纖細,穿在身上顯得十分飄逸,頭發盡數挽成髻,用絲帶綁了起來,露出光潔如剝殼雞蛋的額頭,一張臉膚色雪白,嬌美無雙,在晨光中安安靜靜閉目甜睡,像是誤入凡塵的小仙子。 蘇棠看了一會兒,深覺自己有點變態,自己是個女的,竟然也能被迷住。 “喂,快醒醒!”她輕輕推推陸寧,“再不醒的話,南華先生的早課就趕不上了!” 陸寧眼睛睜開,有點懵。揉了下眼睛才清醒過來。 她看了眼初升的太陽,連忙站起來往學舍方向跑,雪白的袍角都快飛起來了。一邊抱怨道:“你怎么不早點叫醒我?” 蘇棠跟在她后面,瞧著她健步如飛的樣子,心道仙女什么的都是幻覺吧?這會兒成了野丫頭了。 “我不是看你睡得沉么!別急別急,還有點時間呢!” 陸寧跑了一段,便跑不動了,就這么一會兒跑一會兒走的,最后喘著粗氣兒踏進學舍時,剛好看見南華先生也走了進來。 幸好趕上了。陸寧松了口氣,窩在學舍一角坐著。這么劇烈的跑動,忽然停下來,周身都感覺酸疼不已,腹部有一陣細微的痛感。 挺難受的。她趴在桌案上,臉色變得蒼白。 蘇棠也累得夠嗆,歇了一會兒后看陸寧,嚇了一跳,“怎么了?” 陸寧抬起頭,小聲道:“沒事兒,只是跑累了。”她看了一下南華先生的方向,示意蘇棠不要說話。 南華先生正在講《大正經》,大家都聽得很認真。陸寧恢復了一點體力,也坐正了身子。 早課之后,蘇棠還是繞著陸寧仔細看了一圈,道:“你果真沒事?” 陸寧緩過氣兒來,感覺自己又能活蹦亂跳的,拍了拍她,笑道:“別把我當泥人兒好嗎?” “我這不是擔心么!要是你有個什么三長兩短,某個人會把人大卸八塊的。”蘇棠道。 “得了吧。哪有這么殘忍。” 兩個人一起去膳堂吃東西,邊走邊閑聊。李宴和趙書也跟了上來,幾個人說說笑笑。待聞到膳堂的香味兒時,大家都不自覺加快了腳步。 說起膳堂的菜色,南華書院的口味偏南方一點,甜的居多,蘇棠是不大習慣的,陸寧卻很喜歡。四個人坐在一塊兒,趙書端了一疊紅糖糍粑來,陸寧一連吃了好幾塊,碟子很快見底。蘇棠一臉嫌棄,“有這么好吃么?” 陸寧朝她笑,又夾了一塊往嘴里塞,然而還沒吃進去,胃里一陣惡心,方才吃進去的東西,忽然間往上涌。 她連忙放下筷子,捂了嘴跑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