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院出了個嬌皇后 第43節
不由自主的,眼淚開始嘩嘩地流。 這個世界上,她最喜歡的就是娘親了。半途冒出來的爹爹,即便對她再好,也不能跟娘親比。雖然她真的好想好想去那個神奇的地方,但是若是娘親不肯,她也不會去的。 可是為什么娘親要這么兇的對她?她好難過…… 哭了不知多久,待雪停了,又走出去。結果在方才的雪堆處又摔了一跤。 同一個地方絆倒兩次!陸寧氣急,又踢了幾腳,然后驚恐得看到雪堆里露出來的一只手。 陸寧嚇得拔腿就跑,但跑著跑著又停下來。 前段時間,附近有個縣鬧饑荒,她的娘親救過好些人,她還跟在一起幫過忙呢。 鎮定了好一會兒,她才壯著膽子上前去小心扒開了雪堆,看見一張烏青的臉,雙眸闔得緊緊,一絲生氣都沒有。額角上有新添的腫塊兒,正是方才陸寧的杰作。 雖然有些臟兮兮的,但仍然能看出來這張臉年紀不大,卻俊俏得很,比起冕哥哥來也不差呢。 不得不說,陸寧從小就有點顏控。 小娃娃盯著他的臉瞧了半日,忽然靈機一動——娘親說她不懂事,今日她就懂事一個給她看看!待她把這人救活了,娘親還敢說她不懂事? 說干就干。好在他并不重,小女孩兒把埋在雪地里的人挖了出來,一路走走停停,把人拖到了方才她待過的廢棄木棚里。 途中大約遇到石頭塊,陸寧這么生拉硬拽的,導致他臉上又添了新傷。 陸寧心里有點愧疚,瞧著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人,有點無措。 她將他擺正了躺在干草堆上,給他擦干凈了臉,然后發現他長得的確好看,就是冷得烏青的,瞧著頗為可憐。 陸寧忽然想起應該去喚郎中來才是,起身正要出去,那小少年呻吟了一聲,喉間有嘶啞而微弱的呼喚,“好冷……” 陸寧方才拖他一路走,早累得汗流浹背,見他這般,很利索地把身上的狐裘小襖脫下來,蓋到他身上。 李玄祐感到周身一陣舒適的暖意,掙扎著睜開眼來,混沌的視線中,出現一張玉雪可愛的小臉來,一雙大眼睛璀璨如星子,明亮得驚人。 “你醒了?”陸寧一笑,頗有成就感,關心道:“現在是不是不冷了?” 李玄祐只是靜靜看著她,沒有說話。陸寧見此,怕他知道她踢過他的事情,有點心虛道:“是我把你從雪地里刨出來的哦,把你拖進來的時候,不小心把你的腦袋撞到了。” 李玄祐淡淡開口道:“何必費力氣救我?死了就算了。” 他親眼看見母妃飲下了父皇賜下的鴆毒,親眼看見舅舅家闔族斬首,血流成河。他有滿懷的恨,卻又不能向父皇下手。天下之大,或許已經沒有他容身之地。 陸寧不解道:“當然是活著好些。可以吃好多好吃的,還可以穿好看的衣裳,還可以和小伙伴玩耍。” 李玄祐見此,知道陸寧年紀太小,還不懂他的意思。他雖然年紀也不大,但皇家的孩子早慧,加之他初逢大變,一路歷經世態炎涼,心性比之年齡長了不少,原本就孤僻的性格愈發厭惡塵世,若是能埋入白雪,干干凈凈了此一生也不錯。 陸寧見他了無生趣的模樣,心里發急,連忙道:“我不開心的時候,娘親會哼歌兒來哄我。我也唱歌你聽好不好?”頓了頓,又自豪地續道:“我唱歌很好聽的哦!” 李玄祐見她像個活潑可愛的小仙靈,不忍拒絕,點頭應了。 小女孩兒聲嗓如嬌嫩的花兒一般,的確如她所說,她唱得很好聽,江南的歌謠也軟糯糯的,與她的人一般,惹人喜愛。 他聽著聽著,疲憊虛弱的身體漸漸放松,竟然睡著了。 陸寧陪了他一會兒,發現李玄祐發了高燒,渾身發抖,臉上泛著不正常的紅暈。 陸寧聽娘親說過,受傷后高燒不止很容易就沒命了,她急得不知如何是好,見他似乎渾身發燙,便給他解開衣裳散熱。 她好不容易救回來的人,怎么能輕易讓他死了?她一定得把他救活! 結果散了一會兒熱,李玄祐半夢半醒間,又語無倫次地喊著冷。 冰天雪地的時節,這地方簡陋透風,他的衣裳又敞著,不冷才怪。 陸寧又急忙給他把衣裳掩上,見沒什么成效,把自己身上的衣裳也扯下來,蓋在他身上,回想起娘親在她生病時的做法,她也有樣學樣,笨拙地把李玄祐抱在懷里輕輕地拍。 終于,李玄祐漸漸不抖了,也不冷了。陸寧也困了,兩個人就這么睡著了。 這似乎是他多日以來睡的第一個囫圇覺,夢里沒有魑魅魍魎,卻有甜軟馨香。待睜開眼,發現懷里有一個軟乎乎的人兒。她身上的衣裳單薄得很,兩個人只隔著薄薄的布料肌膚相貼,斗篷和夾襖大部分都蓋在他身上。 她的臉靠得他很久。他默默地看了她好久,心中盈滿了溫暖,軟得不可思議。 是她把他從黑暗冰冷的深淵里拉了出來,有一次體會到溫暖的感覺。 很神奇。這么個小人兒,卻讓他體味到久違的快樂,也讓他有了生存下去的力量。 下意識的,他想把她抱得更近些。 結果這一動,小女孩兒就醒了。 她開心地坐起來,拍手道:“呀!你活了?” 李玄祐點點頭,唇角露出一個淺淡的笑來。似冰消雪融,春芽初綻。 “謝謝你救了我。”他柔聲說著,看了她半晌,也不知怎么的,就脫口而出,“待我日后恢復了身份,就來娶你好不好?”她救了他,他理應報答她,就讓他照顧她一輩子吧。 小女孩兒詫異地看著他,似沒懂他的意思。 李玄祐見她這般天真可愛,心頭愈發柔軟,解釋道:“就是離開你爹娘,跟我在一起。” 陸寧心道:娘親今日這么兇,她真的很生氣,她不想回去找娘了,但她也不敢背著娘親去找爹爹。既然這樣,就跟著這個漂亮哥哥一起玩好了!她不回家了!思及此,她點了點頭,“好。” 小丫頭從小被慣的,受了點委屈便一直順不過氣來,還在與她娘親賭氣呢! 她哪里知道,自己一時賭氣應下的好,成了人家心里的永恒呢? 小小少年心頭此刻融了大把大把的糖,油然而來的甜喜溢滿整個胸腔。這個女孩兒,讓他瞬間從所有的不幸和災難中重生了過來,大約也成了他繼續活下去的最重要的動力。 李玄祐道:“你家在哪兒?天色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他畢竟有十一歲了,知道她應該回家去。但陸寧聽他這話,不滿道:“不是說我們在一起么?怎么還趕我走?” 李玄祐一愣,笑了起來,道:“我是怕你餓了。你若不喜歡,就不回家。”他身上還有不少可以典當的玉佩香包之類,待體力恢復些,他就出去換些銀錢,買點吃食來。 事實上,他本可以自救的,只是遭逢大變,他永遠忘不了母妃慘死時的那雙不曾瞑目的眼,他根本不想活下去,這才自甘淪落至此。 陸寧小孩子一個,聽他說餓,便的確覺得有些餓了。但……她還沒那么容易屈服! “總之我現在還不想回家。”小女孩兒嘟了嘟紅唇,“我跟我娘親吵架了。我還在生氣呢!” 李玄祐笑起來,大約知道小女孩兒跟爹娘鬧情緒,道:“那我與你同病相憐。我也在生我爹的氣。” 陸寧眼睛亮了亮,“哇!那咱們一起玩兒,再不去管大人了!” 仿佛找到了同盟,陸寧笑瞇瞇的,兩個人又聊了一會兒,李玄祐哄她道:“之前你唱的歌兒很好聽。要不,現在換我唱歌給你聽吧?” 陸寧點點頭,“好。” 他的聲音清冽又低沉,唱的是北邊的調子,她沒聽過,覺得也很好聽。 兩個人都沒注意到這廢舊木棚被厚重雪堆壓出的吱呀細響。 所以當一方棚頂朝李玄祐塌下來時,兩個人都驚呆了。李玄祐到底大病初愈,哪里能躲避得了。倒是陸寧,眼疾手快的,小小的身子如兔子一般,朝他撲了過去! 她當時想的是,若是他被砸壞了,她還怎么向娘親邀功說她救了人了呢? 但當手臂的劇痛襲來時,她還是挺后悔的——她覺得自己快要疼死了! 那木棚頂處一根破舊不堪的柱子攜帶著雜草、積雪一起砸了下來,正好砸到她的背上。有一處支棱出來的尖銳楔木,深深刺入她的手臂。登時流了許多血。 陸寧低低叫喚了兩聲,疼得暈了過去。 李玄祐心急如焚,他從她身下爬出來,手忙腳亂得把草堆朽木之類的都搬離了她的身體。把她抱到了外面,再不敢待在那木棚里。幸好外面現在已經不下雪了。 他幫陸寧把手臂上的傷處快速包了一下,望著她暈過去的小臉,他滿心自責。到底是年紀大些,他知道當務之急是去城里找大夫。 放眼一望白茫茫的一片,他不認識路,只是背著她邊走邊找路。結果還沒走多久,他就腳下一軟,把他的小人兒摔到了地上。 他已經好多日未曾進食,剛從鬼門關走一圈,體力不支也是正常。李玄祐當機立斷,把她放到一處松柏掩映的地方,即便下雪也淋不到。他決定去找個人過來幫忙,抬她去醫館。 李玄祐準備離開時,莫名心頭一陣惴惴,他想了想,扯了貼身佩戴的翡翠玉佩,塞到她手里,又將她腰間的玉佩扯了放在自己身上,算是兩人交換信物了。 他恍然想起來還不知她的名字,晚些時候再問吧。他急著找大夫,快速離開了。 誰知,他剛進城,在杭州城中盤桓已久的侍衛就找到了他,欲接他回宮。他讓侍衛去指定的地點找那個女孩兒,結果侍衛們回來同他說,那里已經沒有人了。 他想留下來找人,但崇文帝派來的人對他這個失寵皇子并沒有什么耐心,也不想理會一個十一歲孩子的執著之言,強行把他送回了京城。 經此一別,再見已是八年之后。他沒有第一眼認出她,而她……把所有的一切都忘了。于他而言,是奉行一生的承諾,可于她而言,只是一時的童稚戲語。 第51章 、番外:十面埋伏 陰山下, 天似蒼穹,籠蓋四野。 時值春日,塞外草原也獨有一番風景, 翠□□滴, 清風柔軟,讓人幾乎忘了如今正處于兩軍交戰時。 事實上, 這半月以來,燕軍偃旗息鼓,東胡軍也龜縮不出, 雙方的確很平靜。東胡可汗阿奇善早就得到了密報,燕軍因戰線太長, 人困馬乏,已是疲憊之師, 特別是這幾個月,烏爾奇部落幾經易手,最后又回到東胡軍的手里,幾乎耗盡了燕軍最后的耐心。 草原游擊戰,那位一路從大燕來此的太子, 又怎會比在草原長大的東胡人更擅長? 若非親眼所見,阿奇善也不信,大燕百萬精銳的主帥, 竟然是年不到二十的太子李玄禎。歷過玉水關、函崤關的兩次收復戰后, 原本只是副將軍職的李玄禎一躍成為燕軍的核心, 上至古稀之年的青海王李延豐、統領過數次戰役的龍虎將軍司馬捷,下至扛旗的兵卒、煮食的火頭軍,竟都甘愿服從他的指揮,不得不說是個奇跡。 阿奇善因失了一臂, 對李玄禎恨之入骨,但他也知道,如今當務之急是阻止燕軍繼續進攻的步伐,至于一臂之仇,只能留待日后再報。 看這形勢,燕軍在此也留不久了。 阿奇善養傷期間,東胡主帥暫由吉木薩替代。這日夜里東胡軍中擺了大宴,宰了數千牛羊和千壇美酒,阿奇善和吉木薩二人邀請諸將士喝酒吃rou,共慶即將到來的勝利。 席間,素有草原玫瑰之稱的諾敏公主獻了一支舞,熱情四溢,艷驚四座。阿奇善早就對這位公主垂涎了,多次追求都無果,此番見了其曼妙舞姿,更是yin心大起,想叫她到身邊來伺候,結果那諾敏公主推說自己喝醉了,也不待阿奇善回答,她就領著自己的侍女,轉身走了。 眼瞧著阿奇善目光不善,吉木薩忙給他斟酒打圓場,道:“姑娘家就是酒力差,咱們草原的姑娘已經不錯了,我聽說大燕的姑娘們都嬌滴滴的,一滴酒也沾不得,那才真叫掃興。” 阿奇善見這位代理聯盟首領對自己還算恭敬,勉強消了氣。不過說起大燕的女人,不說酒量如何,那身皮rou卻真是細嫩,想起先前在函崤關嘗過的那幾個女子,一時又心癢起來。 只可惜,函崤關占了不過一個月就沒了。不知什么時候才能再有這樣的機會…… 這邊,諾敏一離開宴會,臉色就垮了下來,嘴里罵道:“只剩一只胳膊了還yin心不改!真該把兩只胳膊都割了才好!” 身后跟著的侍女緊張地朝四處看看,低聲道:“公主小心點,這話要是傳到可汗耳里就不好了。” 阿奇善自斷了一只胳膊,雖然在東胡各部的威望有所下降,但目前仍然是當之無愧的可汗,為人狡詐,手段又狠毒,沒有人敢違抗他。 諾敏不屑道:“我才不怕他呢!有本事把我殺了!”要她伺候那個兇狠野蠻的男人,她寧死不從!不過若他真敢對自己動殺手,她定然先他一步對他下手,到時候就看誰更快更準了。 那侍女知道諾敏潑辣野蠻的性格,也低下頭去,不敢再說。心里卻想著,可汗雖然不是什么仁善之人,但對公主還是挺好的。但公主卻不喜歡他。 諾敏的帳篷是特別賞下來的,裝飾富麗,陳設華美。當然,這也是阿奇善討好美人的手段。只可惜這位美人好處收著了,卻并未對他有一分好臉色。 進帳之前,諾敏隨口吩咐外頭路過的一個士卒,“喂,給我送點吃的來!” 諾敏素來不肯委屈自己,才不要餓著肚子睡呢。她的侍女對此地不熟,還是找個營中士卒來得快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