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院出了個嬌皇后 第7節
但不管如何,以后還是要盡量避免飲酒。 說來說去,都怪李晞。他總是能輕輕松松得把她心底里的那股韌勁兒給勾出來,導致她做一些不理智的決定。 幾日后,山長考評的結果貼在了飛花臺上,陸寧還沒來得及去看,她和李晞并列一甲的消息就到處傳遍了。 雖然有心里準備,但沒能甩開李晞,陸寧自己多少還是有些失望。這次考卷她可是花了十足十的心血和精力,還有滿腦子奇思妙想的韓小六給她幫忙。 她從小聰穎優秀,不管是私塾還是書院,都贏得很容易。如今……可能真是遇到克星了吧。 好在努力也并沒有白費——當日,林夫子宣布本次得一甲的兩位學生有機會到閑云齋學習,由山長親自授課。 山長平時蹤跡難覓,在學生心中就跟仙人似的。兩月一次的授課,他話不多,但三言兩語卻總讓人受益匪淺。如今能有這等機會日日與山長學習,這份獎勵無疑是非常豐厚的。 林夫子捋了捋短須,微笑道:“天下間那些自稱山長門生的不過都是桃蹊書院的學子,充其量也就上過山長幾回課罷了。據老夫所知,山長過去還從未正經收過學生。李晞、陸寧,你們可要好好珍惜這個寶貴的機會。” 在所有學生艷羨不已的目光中,二人點頭稱是。 第二日一早,卯正初,陸寧就踏著自薄霧中劈開而來的萬道霞光,朝閑云齋行去。相較于諸位夫子的住所,閑云齋的位置頗有些遠,故而陸寧今日起了個大早。 霧氣漸散,四周有蒼翠的松柏,透著幾分森冷。她搓了搓泛涼的手臂,眼前忽然峰回路轉,卻見百來尺的白石階梯,一級一級地朝上延伸,漫長得仿佛望不到頭。 這么高的嗎…… 陸寧望著消失在云霧中的階梯,暗道,這才是真正的云深不知處吧。 迎著清新的山風,階梯上得也快。好不容易到了閑云齋,門口立著的小書童朝她背后看看:“還有一位公子呢?” 陸寧道:“不知。我跟他不熟。” “先生吩咐我,待兩位都到了再領進去。” 陸寧也無所謂,剛好可以歇歇。約摸一盞茶的功夫,李晞也到了。 小書童這才領了兩人進去。陸寧第一次來閑云齋,只覺得這里古樸典雅、簡潔素凈,目光所及,并不見絲毫裝飾,唯有窗外伸進來的梅樹枝,權且當做屋中的點綴罷了。 “兩位請坐!”小書童將二人引到一處靈動茶室中,室中有靜謐的茶香裊裊。 陸寧依言坐下后,才發現兩人的座位竟是面對面的。方才一路裝作不認識,這會兒對著李晞的臉,她莫名生出幾分尷尬。 小書童兀自給他們斟了茶,道:“兩位先喝茶。旁邊的文房四寶也可隨意取用。在下先告退了。”他指了指桌案上的筆墨紙硯,行了禮,便帶上門,走了。 陸寧看著禁閉的門,滿頭問號。這……山長大人啥時候見他們啊? 李晞倒是泰然,“既然讓喝茶,就安心喝茶吧。”說著,自己端起了白瓷茶杯,淺嘗一口。 走了這么久,是有些渴了,陸寧也喝起茶來。 入口甜潤甘醇,果然是好茶,且是上好的白毫銀針。 茶雖好,卻也經不起喝大半日啊……陸寧沒想到,閑云齋的第一日,就是在喝茶中度過的。且是與李晞四目相對的喝茶。 第二日,陸寧仍然是起了大早,結果又喝了一日的君山銀針。 故而第三日,當小書童沏了一壺鐵觀音上來,又準備丟下他們離開時,陸寧搶先一步堵住門,道:“小哥哥,山長大人什么時候見我們呀?我們喝了兩日茶了。” 小書童道:“快了,公子等著便是。” 陸寧眼睛一亮,“今日能見過么?” 小書童道:“在下也不知。公子若覺無聊,可自行消遣。” 這說了跟沒說一樣…… 陸寧見套不出什么話,也不好為難人家。小書童走后,她有些沮喪地回到座位上,正碰見李晞帶著笑意的目光,陸寧心里一堵,問道:“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她不知道她生氣瞪人的時候很可愛。李晞掩下了笑意,輕咳一聲,“沒想到才華橫溢的陸公子,定力和耐心這樣差。” 你定力才差呢!陸寧瞪了他一眼,卻也乖乖坐下來等了。 當然,這日仍然沒見著山長。倒是陸寧閑來無聊,邊喝茶邊畫畫,畫了一幅江南的杏花微雨圖景——撐著紙傘的姑娘從翠綠青苔的石子路上路過,路邊一株杏花開得正好。 她偶爾看了李晞,他約摸也無聊透了,拿了紙寫寫畫畫,也不知在畫什么。 第四、五、六日皆是如此。只不過每日的茶水都換,每日給的筆墨也足夠。 時間長了,陸寧對李晞也不像先前那樣愛搭不理,時而會抬頭瞅瞅他在干嘛。相比于陸寧天馬行空地畫畫,李晞更愛寫字。除了楷書之外,行書、草書甚至隸書,都風骨十足。他的手比她的大多了,執起毛筆來的樣子莫名透著瀟灑,揮毫灑墨時一派風流。 這么看下來,當初貼在飛花臺上那兩篇文章,她輸得也不冤。 初時,李晞還會寫詩,詩多是和茶有關——畢竟每日的任務就是喝茶。但后來也沒那個興致了,想到什么寫什么。陸寧見到他在紙上默寫三字經的時候,著實被逗笑了。 李晞抬眼看她,“三字經乃是開蒙受教之基礎,值得再背一背。倒是你,還好意思笑我,你今日畫的是什么?這么多亂七八糟的圈圈,是燒餅?還是雞蛋?” 陸寧一看自己的畫,又是一陣大笑,笑得雙眼都亮晶晶的。 她一個學霸,何以落到這個地步? 這日離開閑云齋的路上,陸寧問李晞:“喂,你說山長會不會根本不在山上啊?讓我們來這里是為了培養耐心?可實在太浪費時間了。” 夕陽的光灑在她如畫的眉間,李晞望著她,倒不覺得這幾日是浪費時間。他覺得這幾日過得甚好,至少陸寧沒那么討厭他了。 “雖然是無聊了些,但……且再看看后續吧。”李晞道,“山長定然有自己的考量。” “好吧,你耐心是比我好。”陸寧說著,又高聲強調,“哎,我這么說可不是要跟你認輸的意思哦!這些都不算正式比試的!我才不要因為這么點小事就給你下跪呢……” “知道啦。”李晞故意把聲音脫長,“我也不在乎。反正以后有的是機會。” 他走得快,陸寧小跑幾步追上他,不服道:“你就自戀吧你!年底的考評我一定贏!到時候定要叫你在大講堂上當眾給我下跪!” 李晞長長地嗯了一聲,笑道:“那你做夢比較快一些。” 陸寧怒的又沖他說了什么,倆人的身影一前一后隱入山林之中…… 第六日傍晚,陸寧剛回到齋舍,蘇棠來陸寧這里借硯臺,陸寧奇道:“你怎的連硯臺都沒有?” “別提了,在屋里練拳不小心把硯臺打碎了。你也知道我就一個硯。我若去找溫聆借,他定要批我兩句,便來找你了。” 陸寧很多硯臺,給他一個也無所謂。他帶來討好自己的糕點看起來也頗為精致。 “這桂花糕是伙房的韓小六托我給你的,說他母親病了,他今日便下山去了,以后估計也沒機會來書院了,沒別的好送的,自己就著廚房便利,親手做了糕點來給你。” 陸寧一愣,想起西雁橋下那個好學的少年,悵然道:“這幾日一直忙著在山長處喝茶,也沒能跟韓小六告個別。” 蘇棠笑了一聲,“今兒喝的又是什么茶?” “西湖龍井。”陸寧有氣無力的,“我家鄉的茶。” “山長倒也很奇葩,把你倆拉去就為了喝茶?莫非以后要教你們做茶葉不成?” 陸寧嘆了一聲,“或許你說的是真的。” 山長祝九淵先生果然喜歡不按常理出牌,當陸寧以為自己要和李晞那廝一起喝茶喝到天荒地老時,第七日,倒有了新花樣。 小書童不再帶二人去茶室了,去的是一處帷幔重重的琴室。雪白半透明的帳幔腳下有一鼎香爐,燃了一室浮動的暗香。 “兩位公子,這里有古琴,也有文房四寶,皆可隨意使用。在下告退。” 陸寧喜歡湊個新鮮勁兒,這會兒她已經迫不及待地湊過去了。看后多少有些失望,這琴雖然不錯,卻并非什么稀世名品。 當然比喝茶還是有趣不少。陸寧彈了一曲,心情頗好,便又拿了紙筆來寫琴譜。 她用罷后,李晞才走過去,隨意彈了一段。 陸寧驚詫:“你竟然會彈琴?” 李晞看她一眼,“琴乃百樂之首,會彈很奇怪么?” 陸寧:“可是,每回降朱館的課你都逃課來著!”當然,樂藝作為輔課,不去也不打緊。如果逃的是主課,陸寧便有權力罰他。 李晞似笑非笑的,“哦?陸公子竟時時注意我的動向?莫不是對我暗戀已久……” 話沒說完,就迎來陸寧隨手砸過來的紙團,“給我閉嘴!” 第9章 、朱曦碧華 自琴之后,后面又有琵琶、二胡、古箏、蕭、笛子陸續登場。陸寧這些都會,且琴和古箏尤為擅長。李晞也會,但相對來說,只是淺嘗輒止。 “陸兄如此博學多才,實在令在下佩服。”這話他說得十分真心。 陸寧掩住心里的小雀躍,“唔,我天生學什么都快。” “不過……”李晞又疑惑道,“為何你最擅長的都是女子偏愛的種類?” 陸寧一愣,辯解道:“……誰說琴和古箏是女子偏愛的?李夫子不就最喜歡琴么?自己沒見識還賴別人!” 李夫子,是負責教授樂的先生李東籬。 完了還嘟囔一句:“同樣都姓李,怎么境界相差這么大!” 上至王侯將相,下至販夫走卒,大燕姓李的可太多了。這都能拿來懟人?李晞無奈:“我不過逗你一逗,你就奚落了我這么多句。” 陸寧不理他了。自顧自耍玩笛子去了。 她吹笛子,他就在一邊聆聽。她平時對他張牙舞爪的,但沉浸在樂聲中時卻十分嫻靜。就像……在豪門深院里嬌養著的大家閨秀。 李晞都被自己莫名而來的聯想嚇了一跳。不是已經知道了么,陸寧跟自己一樣是個男人啊…… 李晞嘆了口氣。總覺得自己有走向龍陽的嫌疑。 這一日日過下來,陸寧倒也漸漸適應了。就像很多先賢喜歡靜坐參禪三省吾身,安靜單純的環境下,反而能激發出自己內心最深處的靈感。她先前作了幾幅好畫,最近又編了幾首好曲。 開始兩日,陸寧起得很早。后來發現沒必要早起,也就漸漸去得晚了。大約是第十二日,李晞在閑云齋門口等了許久才看見陸寧姍姍來遲,他淡定地提議道:“你起得一日比一日晚,實在耽誤我的功夫,明日起,我會按時去叫你起身,我們一道來閑云齋。” 盡管陸寧表示拒絕,但氣質翩翩的李大公子第二日卯初時還是出現在陸寧屋門口。還遇上了來給陸寧送早飯的溫聆。 李晞也不知是哪根筋兒不對,盯著溫聆那只食籃子的目光愈發不善。溫聆直接把門關了,讓陸寧安心吃。 但李晞在外面,陸寧著實有些壓力,胡亂吃了些就放下了。 兩個人一同去閑云齋時,路上莫名有些沉默。李晞忽然開口道:“陸寧,你真的是長不大的小孩兒吧?連飯都不能自己去膳堂吃么?” 陸寧懟他,“關你什么事兒?” “不關我事。但我實在不想看見你以后下山去到處丟桃蹊書院的臉。溫聆與你根本沒什么關系,你如今依賴他,若他日后對你有所圖,你待如何?” “只有你這種人才總想著對別人有所圖呢!” 陸寧這純粹是血口噴人。她就是懟他懟慣了,一時嘴快。說完了難免有些心虛,便又續道:“何況我們是結拜兄弟,互相幫忙也是必然的。” 李晞不在乎她的口舌之快,只心下暗嘆,她處事待人有時還像小孩一樣,可能再長兩歲就曉得了。 原本不關他的事,但他莫名就是很氣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