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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月光攻略手札 第83節

    淺雪僵至原地,瞧著對方背影沒入林木深處,輕哼道:“還挺有脾氣,喜歡的東西轉個手就不香了,不要拉倒,我要。”

    揣上玉玲瓏,返回守心閣。

    大師兄仍端坐梨樹下,白玉石桌上花茶已涼,他負手抬睫望一樹飄然梨瓣,不知再想什么。

    淺雪攥著玉玲瓏湊上前,“師兄送我的這塊玉玲瓏,可有特殊意義。”

    云汲搖首:“未有,不過一塊再普通不過的玉飾。”

    淺雪哦了一聲,告辭離去。

    云汲望向天際漫卷的瑰云,陷入回憶。

    他未入少室仙府之前,不過是人界某個小鎮上最普通的孩子,性子異常頑皮,父母不給他零花錢,他便偷偷拿了家里的玉飾,去換銀錢買糖包糖葫蘆,好在鎮子小,鄰里皆相識。

    鎮民淳樸,不會鉆無知孩童的空子,拿珍貴玉品換一口零食,不但白白送他糖葫蘆,還親自送他回家,并將玉品交還給他父母。

    當然,他自然少不了一頓打。

    沒過幾日,他瞧見鎮上的少爺,皆手拿折扇,身綴玉飾,端得倜儻風雅。

    于是他又打起他娘親隨身攜帶的玉玲瓏的主意。

    當時,他娘親哄騙他,玉玲瓏是要送未來兒媳的,若被他不小心丟了摔了可不得了。

    大人越是這般說,越勾得孩子趣味。一日,他趁著娘親熟睡,暗中取來心心念念的玉玲瓏,系于腰側,又打玉器店的賬房先生那討了把折扇。

    六歲未及的小童兒,學著風流公子的步子,往街心上逛蕩了幾圈,甚覺自此以后就是大人了。

    娘親瞧他珍愛玉玲瓏,便未討回,任由他隨身掛著。

    后來他長大才知,玉玲瓏乃最普通飾品,并非娘親口中送給未來兒媳的家傳玉飾,但隨他時間久了,自然珍重起來。

    先前溫禾朝他討要,驀地憶起童年那段趣事,便逗她玩笑,說玉玲瓏是送予未來媳婦的。

    溫禾倒再未討要過。

    但若她再開口朝他討要,他定送上。

    他后知后覺,當時拒絕溫禾,不過是希望她多多纏磨他幾次,好看她與他賴皮撒嬌。

    現如今,他已入仙府多年,且修的是無欲之道,那塊兒童玩笑玉玲瓏,已無多大意義。

    淺雪討去便討去罷。

    溫禾捏著紫檀勺,舀了勺木棉花蜜醬,給盤坐短榻的赫連斷泡甜茶。

    心頭有一抹松霜綠,總跳出來恍她神,溫禾不慎打翻茶盞。

    響動驚動榻上的赫連斷,他掀了眼皮,覷一眼眉梢臉色盡顯黯淡的蒜苗,“去哪受了氣,來本君這瀉火。”

    溫禾快速打掃了碎瓷,又重新擇了套茶盞泡起花茶,嘀咕著,“我又不是故意的,兇什么兇。”

    淡香幽甜隨著沸騰水泡漫至房內角落,溫禾小心翼翼將方泡好的蜜茶端給赫連斷。

    赫連斷不瞅一眼,“拿開。”

    溫禾疑道:“你不是喜歡食甜么,這花瓣蜜醬齁甜齁甜,應該符合你的口味。”

    赫連斷瞥蒜苗一眼,冷冷啟唇,“本君記得,你不大愛食甜。”

    “我喜歡淡淡一點甜。”溫禾如實道。

    “也就是說,這花蜜醬并非你熬制。”

    “……也就是說,不是我熬的你不吃是吧。”溫禾轉身走向門口,小手一揚,整盞花茶潑出去。

    “好,別人做的都是臭的,就我親手做的才香,你不折磨我你就不開心是吧。好,我這就重新給活祖宗親自熬制一罐秘醬,齁死你。”

    赫連斷自窗扇間望去,少女已飛身院中樹杈,伸手采擷木棉花。

    他收了真氣。

    蒜苗今個吃了嗆藥,竟敢蹬鼻子上臉,當面罵他。

    溫禾踩著錯亂花枝,伸臂擷取木棉花,腕間花鈴一閃,擔憂道:“小主,你怎敢同赫連斷那么說話,不怕他揍你么。”

    “你沒瞧出來,你小主我求揍。”

    “啊,我曉得小主不開心了,可是你別故意折磨自己啊。我會心疼的。”

    “你不懂。”溫禾抻長手臂,勾取一朵碩大花瓣,“心里若難受時,受些皮rou之苦會轉移痛苦,你不懂。”

    指尖方觸及花瓣一角,整朵木棉被一只大掌先一步擷摘。

    赫連斷踩至一截尾指細的花枝上,“說,揍哪,本君樂意幫這個忙。”

    “你別本君本君的叫好么,明個開始,你要做妙自言的學生了,我也是你的同窗了,你本君本君的不別扭么。”

    “你這求揍之心,甚是誠懇。”

    赫連斷一掌拍至身側樹枝,粗壯木棉簌簌而動,頃刻間,花葉紛紛墜地,整顆樹,片葉不留,只剩光禿禿枝干。

    又一瞬,咔嚓幾聲響,樹桿中裂,冠枝將傾。

    赫連斷涼涼眼神撇去,“此乃本君最輕掌法,你可受得住。”

    溫禾踩著搖搖欲墜的枝干,挪挪挪,靠近一身寒氣的魔頭,輕輕拽了下對方的袖口,咧嘴一笑,“君上,我不作了。樹上風大,咱們下去吧。”

    樹枝再經不起分量而折斷,溫禾禁不住往后一仰。

    赫連斷趁勢撈住少女腰身,飛身而下,柔軟袍角旋起飽滿弧度,惹一地落英繽紛。

    白夜廬學堂,因赫連斷加入,氣氛空前緊張。

    在座皆是入選簋門塹的弟子,妙自言排桌時,十分為難。

    將赫連斷安排到前排,他壓力甚大,怕課講不好。

    往后排,有失尊重。

    畢竟三大長老交代過,以至高禮儀待魔君。

    妙自言揣著史無前例之壓力,揩掉額心不停滲出的汗珠,沖方走至堂內的赫連斷道:“請赫連君主自行擇位。”

    赫連斷不動聲色瞥一眼身側蒜苗。

    溫禾大步朝最后排位置走去,盤腿坐到矮凳上。

    從古至今,后排乃學渣最佳風水寶地,搞小動作走私什么的,老師一般很難顧到。

    赫連斷十分自然,擇了與蒜苗臨近的左側位置。

    但他坐姿狂野,單腿曲起,踩于凳面,支頤撫額,不像來聽課,倒像山大王待小的們進寶獻禮。

    大魔頭的淡然慵懶,另師生集體松一口氣。

    雖然赫連斷乃傳聞中殺人不眨眼的魔頭,但此次是來少室仙府進學,他們不惹對方,應不會受難。

    再說,作精水仙能在赫連斷身邊呆這么久,可見赫連斷脾氣不錯。

    或許傳說只是傳說,赫連斷并不如傳說中那么可怕。

    許是受赫連斷感染,在座學子彎腰駝背,甚至半趴桌堂,呈懶散姿態。

    妙自言端著五尺精鋼戒尺,挨個拍桌,“站直,挺胸,抬首,腳縮回。”直拍到赫連斷堂桌前,怔了下,繞過去,繼續拍下一個。

    溫禾打量同窗,果然都是名門貴胄之子,才有入簋門塹的資格。

    云汲師兄曾深入簋門塹,乃少室仙府領路人,此次重返課堂,往講桌一側,支了個漆木桌,看似進學,實屬監堂。

    淺雪為掌門之女,自不在話下。

    念奴乃青丘白狐王族帝姬。

    霖泠他爹是東海之主。

    另有幾個縹緲宗千浮島的關門弟子,其中兩位大弟子熟臉,一個叫贊干,一個叫阿湘。

    溫禾與草二,實打實的草根一族。

    能與高門子弟同堂進學,實屬踩了狗屎般幸運。

    最后,還有個純粹來蹭課的甘了了。

    盡管云汲親口道,入簋門塹的名額未有他,可前輩不在乎,硬要來體驗一把當學生的樂趣。

    萬言咒已分發每位學子。

    冊記萬字上古言,學生們翻開書冊首頁,不由得嗚呼哀哉。

    甘了了回首,扒著溫禾的堂桌,苦兮兮道:“見了這冊書,我才知我是個文盲。”

    倏覺一道冷氣斜里掃來,甘了了覷一眼赫連斷,趕忙坐正。

    溫禾翻開書冊,不由得跟著發出一疊聲慘嚎。

    第一頁,百十來個字,有一半她不識。

    更恐怖的是,字與字,句與句之間,毫無連貫,如同將新華字典內所有生僻復雜之字,湊到一處。

    簡而概之:佶屈聱牙。

    背熟這冊萬言咒,難度可想而知。

    妙自言忍不住拿戒尺梆梆敲桌子,“反了,嚎什么嚎,若不想入簋門塹,現下便可放下書冊,麻利滾出去。”

    課堂恢復安靜,妙自言皺巴巴的老參手,方捻開書冊首頁,“夫子我先念一遍,諸學子用心記下,莫開小差。”

    老先生念完一遍,choucha學生是否記下。

    點了幾個名,罵了幾遍街。

    輪到溫禾。

    溫禾尷尬起身,兩句話念錯三個字。

    妙自言已被一幫愚笨學生氣得失了理智,握著戒尺又罵開:“別的學子一頁念錯兩個,你兩句念錯三字,耳朵腦子帶了沒有,往日就屬你調皮搗蛋不思進取,整日開小差,思緒不知云游何處,可見是夫子我打得你輕,過來,伸手。”

    溫禾拉著臉,繞過堂桌,走至講臺前,緩緩伸出手掌。

    諸學子不由得跟著緊張,妙自言的戒尺委實嚇人。

    甘了了一早注意到赫連斷抑悶的表情,他一臉賊笑,有戲看。

    妙自言高舉精鋼戒尺,噴著吐沫星子,“打你是為你好,現下疼了,七日后,才不會葬身簋門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