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月光攻略手札 第66節
水閣里的幾人圍著桌上兇簡,看了一遍又一遍。 草二忍不住,低聲問身側的溫禾,“木七一動不動站了那么久,到底在想什么。” 淺雪接話道:“廖深行若被他寫死,天雷立馬劈下來,他也得死,自然是舍不得死了。” 草二白對方一眼,雖然她也不知為何,但只要淺雪說什么,她就否定什么,于是開口道:“肯定不是這樣。” 淺雪轉頭問云汲,“大師兄,你說我說得有沒有道理。” 云汲望向臨湖的鴉青色長衫被風帶起,沉聲道:“我看不一定。” 淺雪不甘,往湖邊走去,“我直接去問問不就知道了,這樣等著憋著,大家不難受么。” 眾人一致認為有理,淺雪走出門后,一并向湖邊行去。 近看,眾人才發現木七手中攥著一角帕子,顏色發舊,上頭似落著精雅繡字。 “站了這么久,你在想什么?”淺雪問。 木七卻并未回答,一如先前的姿勢,眺望淡煙湖泊,以及頭頂齊聚的雷云。 “你打算給廖深行一個怎樣的死法。”淺雪直接問。 木七回首,眸底皎寂,淡淡道:“他已經死了。” 咔的一聲驚雷后,暴雨落下。 一行人趕至春止院。 薔薇孤墳前,一身濕透的長風,跪在地上,身側躺著一道寶藍色身影,面色青白,緊闔著雙目,長睫上滾著雨珠。 云汲俯身一探,默默起身,“自碎心魂。” 長風這才哭喊出聲:“主子……” 眾人驚異廖深行的死,唯有木七面無情緒。 赫連斷驀地閃現,嘩嘩雨聲中,有些惋惜的音調對身側的木七道:“他自盡,倒救了你,你打算如何處置情敵的尸體,要不要幫你捻成灰。” 木七淡淡道:“他既留下一具尸首,便同彩枝合葬了吧。” 至此,薔薇花墳下,埋葬一雙人影。 廖深行于齋孤之日,應百姓之愿,應天道而生,護承虞國國運五百余年,期間無一大役,百姓和樂,經濟繁榮,使得承虞國從一屆小國發展成四方來賀的天朝大國。 即便他功高千秋,一人之下,侍奉之主乃一國帝王,亦不過是一屆凡夫。 凡塵帝王受七情六欲所控,被凡世功利諸多幻象蒙蔽,看不長遠。 廖深行之死,既社稷亡。承虞盛世已去,只留于后人做筆墨春秋。 衛大將軍空有兵符,卻無才干,朝國兵士枕戈待旦,窩闊闐的二十萬鐵騎,將踏破天闕繁華,一朝落幕,新國誕生。 當然,此乃后話。 木七欲再去趟冥界,送梁彩枝的魂魄入輪回道轉生。 另眾人未料到的是,赫連斷竟這么輕易放木七走了,雖說木七已助他解決掉廖深行,但好歹是與自己結了契奴之約的人,留在身邊,至少多個不敢背叛的奴屬。 赫連斷竟放人走了。 溫禾忍不住詢問魔頭,“難道你被三個人的愛情故事打動了?有人情味了?天啊天啊,你會被感動,我不敢相信,你先別急著回答我,先讓我靜靜。” 赫連斷一臉鄙夷望著蒜苗,“你當我跟你一樣的蠢。一個為情所困的廢物,留在身邊亦沒多大用處。” 溫禾:“……我就說嘛,魔頭這么容易被感化,怎對得起魔頭二字。” 赫連斷再一次壓制住割蒜苗的沖動。 溫禾親自送木七出大門,“你日后有何打算。” 木七抬腳,鴉青長衫拂過石檻,“我乃兇簡衍生之物,怕是上天不會給我多好的結局,我已不奢其它,只盼能護著她,多護一日是一日。” “若你們來生有緣,莫要再錯過。”溫禾說。 木七漸行漸遠,孑然一身,擎著一柄油紙傘,掠過長街兩側灰墻黛瓦,掌心始終緊緊攥著那方帕子。 送行團中的草二,問起那方帕子。 先前水閣內,廖深行的回影術,加木七的聚靈鼎,還原了當年廖深行與梁彩枝之間的故事,大家已看得清楚明白。 但木七卻故意隱去最初他與梁彩枝相識的那部分。 溫禾在細雨聲中,將那段簡短的初戀故事講敘一遍。 幾個仙門弟子又聽得難受。 重新回味一邊,溫禾才發現,三個人的愛情里,木七戲份極少。 廖深行若是濃墨,木七便是淡彩。 他與梁彩枝的感情,如秋葉點靜湖,若不仔細,很難發現起了漣漪。 兩人之間無山盟,無海誓,淡淡處之,默默將情根深埋,及至結局,心臟驀地被刺痛,方知那份淺淡情愫已扎根成針,拔亦拔不出來。 竹已輕嘆一聲:“陰差陽錯,陰差陽錯。倘若木七不曾打開那只檀木匣子就好了。” 淺雪:“天意誰說得準,況且天意專愛捉弄有情人。” 草二紅著眼圈問:“梁彩枝送檀色匣子給木七,分明里頭只擱了一條帕子,為何她說里頭裝的是世上最溫柔的東西,難不成繡了情詩的帕子,乃世上最溫柔的東西?” 眾人搖搖頭,懵懂不知。 溫禾卻突然明白,為何廖深行選擇自盡。 他怕是已知道了梁彩枝魂魄復原的消息,若木七以菩提簡殺死他,木七會隨之遭天雷而亡。 她希望轉世的梁彩枝有人照拂,他將這個機會留予木七。 此乃廖深行留給梁彩枝最后的溫柔。 而當初梁彩枝送予木七的木匣內,裝的不止是繡了詩的帕子,更是一份不能明說的相思。 溫禾腦中甚至能腦補出梁彩枝送木七匣子時的模樣,應是小小少女,微踮著腳尖,高高舉起雙臂,還有刻意垂下的頭。 那一刻,她不敢看木七的眼睛,怕泄露眸底的竊喜與害羞。 溫柔的并非帕子,而是心意,是明知無結果卻舍不得丟棄的一份念想。 想必,那一刻的梁彩枝確信,世上相思最溫柔。 溫禾怔楞間,赫連斷倏地落在她身側。 魔頭并未擎傘,雨滴略澆濕了卷發,貼至額前,更顯邪魅不羈,赫連斷口氣低沉道:“發完了呆,該回魔陰王朝了。” 只覺被人當頭潑了一桶冰水,溫禾心頭一悸,結結巴巴問:“回回回去干嗎。” 赫連斷俯身,湊至蒜苗耳畔,咬牙切齒道:“你私逃的這筆賬,本君得慢慢跟你算。” 溫禾后頸發涼,渾身發麻,咧嘴,“咱們不是生死之交了么,別那么計較嘛。” 見赫連斷已甩袖走向前,溫禾小跑幾步跟上,商量的口吻道:“能不能暫時不同你回去啊,我死里逃生,想跟師兄妹們多呆幾日。” 赫連斷一字一頓:“你試試。” 溫禾欲哭無淚,只得伸手向國師府門口的眾師兄妹招手道別,小手還在不舍地揮舞,驀地肩上一重,被魔頭抓著飛天。 草二淚奔向前,“怎么又突然被抓走了,大師兄,怎么辦啊。” 云汲望向已消失于遠天的黑點,“溫禾被天界緝拿,目前留在魔陰王朝最安全。” 草二止步,長吁一口氣。 桑桑突然站出來,弱弱道:“啊!我好像被忘了。” 第43章 上邪古墓【01】 繞了一圈,回到原地。 溫禾被赫連斷挾至魔陰王朝歸息殿大門前,禁不住由衷感慨,人生如戲,全是失意。 魔頭已跨步入殿門,溫禾磨磨蹭蹭,跟守門的黑檀,噓寒問暖拖延時間。 一道威脅之音自門縫傳出,“不想進來,是惦念著西暗牢,還是月亮窟。” 溫禾拿出客棧迎往小二的熱情,高亢喊一嗓子,“來咯。” 提裙裾溜溜進門。 赫連斷一腳踩玄冰床沿,另一條腿隨意垂地,單手支在拱起的膝彎上,斜斜望向朝她小跑而來的蒜苗。 玄冰床前,溫禾剎住腳尖,一手扒拉開攤在床頭的赫連氏秘史,小粉拳迅速捶打上赫連斷的肩胛,眼睛幾乎瞇成一條縫,“君上辛苦了,哈!” 赫連斷斜眄一眼,方被扒拉到床角的那冊藍底封面書,任由蒜苗為他殷勤地捏肩捶背。 “書里,第三十二章 ,第五回,你在效仿影妃討好本君?”再溫禾以為魔頭已被她嫻熟的按摩技巧按睡著了時,赫連斷冷幽幽開口。 溫禾停下殷勤小粉拳,心梗道:“能商量個事么,咱以后少看這種影響人身心健康的書可以么。” 頓了下,抄起藍底書冊,快步靠近墻壁前的青桐燭。 還第三十二章 ,第五回,魔頭記得竟比她還清。 這,乃禍源,燒了省事。 橘色火苗舔舐書冊邊角的一瞬,一股寒陰之氣蕩來,銅燈上十八支燭火全數熄滅。 溫禾心如明鏡,悻悻端著書冊,返回玄冰床,乖乖擱置一角,破罐子破摔嘟囔道:“不讓燒,就留著,待留成孤本,賣筆錢。” 赫連斷微瞇眸,墻垣熄滅的連枝燈燭盡數燃亮,他望著垂首不敢直視他的蒜苗,“本君說的不對?你方才舉動并非再效仿影妃?” 書里三十二章,確實講得是赫連短與影妃的纏綿床事。 影妃天生一副柔若無骨的小手,捏揉在赫連短身上,那不叫按摩,叫挑逗,每次影妃為赫連短按摩解乏,都必按到床榻上去。 溫禾思及情節,遽然抬頭,“我絕非效仿影妃,你莫要什么事都要對號入座,硬往書里編排,你并非赫連短,我也不是你的魔妃。” 空氣窒悶,恍惚的燭光中,赫連斷驀地啟唇,“你當初為何起名叫赫連短?” 溫禾心下一悸,這真是道送命題。 眼皮似綴了千斤頂,溫禾拼足力氣及勇氣才敢瞥赫連短,不,赫連斷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