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1:魏麗芳
第二天考試的下午,我手中握著那瓶水,站在考場的大門口等魏子澄,像是他總是在校門口等我一樣,我今天一定要做出改變,我絕對不可以繼續放任魏子澄在那片黑暗中,如果我這顆星點不亮,那就跟大氣層摩擦,變成一顆燃燒的流星。 最后一科考試過了一小時了,一些提早交卷的考生零零散散的走出考場,在過了不久,考試時間結束的鐘聲響起,剩下的考生像蜜蜂破蜂巢而出似的,過了一段時間,魏子澄也走了出來,身旁還跟著莫曜光。 「星星,好久不見欸。」莫曜光熱情的跑到我面前。 「真的欸,我們大概兩個月沒見到了吧,明明學校那么小。」上一次見到莫曜光應該就是運動會了,莫曜光還是跟太陽一樣,一直都沒變。 「魏子澄,你竟然讓meimei來跟你陪考?」 「是她自己堅持要來的好嗎。」 「嗯嗯,是我說的。」我趕緊澄清。 「魏子澄,快點,我們去吃飯了,哥請客。」 「那我先走啦,星星掰掰。」莫曜光跟我揮手,我也大力揮手,我很異常,至少在這一年來說很異常,我自己也感覺得到我好亢奮、好激動,好想快點跟魏子澄說那些話! 我拉著魏子澄的手走在人行道上,意外的考生散得很快,這條路已經沒什么人了,我不知道多久沒有這樣帶著雀躍的心情跟魏子澄走在路上了。 「喔對,這個給你。」我把手中的水平遞給他,他接過立刻就打開喝了大半。 「子澄?」突然,有個成熟女性的聲音叫住了魏子澄,我跟魏子澄停下了腳步,站在我們前方的是魏子澄的mama,我很訝異,魏子澄的表情看起來也愣住了,這是她第一次下來找魏子澄吧,以往都是魏子澄上臺北去見她的。 「你怎么來了?」 「我今天休假,想到你今天考試,就想來看看你。」 這是我第二次見到魏子澄的mama,因為長得跟魏子澄很像,又是個美人,所以一直記得。 我抓著魏子澄的手,正好放在他的脈搏上,他的心跳好快,這一刻,我不小心心虛了,心里想著,如果是mama的話,會不會比我來得有用。 我猶豫著,放開了魏子澄的手,「你去陪mama吧,我們改天再慶祝也可以。」我撐了一個感覺很自然的笑臉給魏子澄,魏子澄先是露出一個「你確定?」的表情,我點了頭,他才往前走去。 子澄每年會跟mama見一次面,寒假或暑假,一開始,舅舅會帶他上去,十一歲以后,都是自己一個人上臺北,去找mama時,不外乎也只是吃一頓飯就各自分道揚鑣,一年度一年,兩人能講的話越來越少,不是子澄的生活變得多無趣,就只是覺得沒必要跟mama說。 一年只見一次面,雖說是親生母親,但子澄一直都不知道該怎么去看待這份關係,明明很親,卻又有些尷尬不自在的,畢竟這個世界上唯一能讓子澄敞開心房的女性,第一個是星星,唯一的一個也是星星。 魏麗芳也感覺得出自己兒子對自己一直無法自在的相處,雖然說不上有尷尬的氛圍,但是兒子離自己越來越遠的事實,還是挺傷心的。 「你平常休假也都不會下來的,今天怎么來了?」 子澄對于母mama的這個異常舉動很是疑惑,mama從以前就都一直是在工廠產線做大夜班,薪水雖然比日班高,但是很傷身,這樣日夜顛倒的生活,即時是休假日,也無法恢復正常的作息,子澄看在這點,才主動提出自己去臺北看她的提議,雖然子澄嘴巴上是這么說的,但是mama卻也就從來沒有主動下來看他,一開始子澄對mama很是失望,但畢竟是自己的口是心非害的,也沒有無理取鬧的資格,漸漸的,也不會再有那種不平衡的想法了,直白一點的說,自己心中那塊mama的位置,已經越來越小了。 看見兒子這種反應,魏麗芳雖然對于自己今天來想說的那件事情感到沒自信,但就算那件事沒能成功,也希望自己跟兒子的距離能再縮短一些。 「子澄,你成年了對吧,要不要跟mama小酌一杯呢?」 子澄心里有些疑惑,訝異著mama竟然會邀請連高中都還沒畢業的剛成年者喝酒,但心中卻也浮起了一片暖意,子澄每次都不怎么說自己的生活,因為過于放蕩,不知道mama知道他這些年做的那些傻事后,會有什么反應。 兩人一起走到考場附近的一間居酒屋,這里離莫曜光家很近。 「子澄想點什么就點,考完試應該很累吧。」 比小菜先上桌的是兩杯啤酒,小時候看到啤酒時,像黃金一般金黃且閃閃發亮,看著大人拿起因冰塊跟玻璃杯碰撞而擁有清脆聲響的啤酒后,總是覺得那應該很好喝,但怎么知道,子澄國小學五年級時第一次偷喝舅舅的罐裝啤酒時,會是那么不開心的味道,酒味直直衝進鼻腔,伴隨小麥那生生的苦味,雖然沒有澀,但是不會想讓人再去碰第二口。 國二的時候,姜月高三,跟女朋友分手的那天,買了一整手啤酒坐在家門口猛灌,子澄之后也坐下,兩個人聊了一整晚的男生話題,那段時間,子澄也開了啤酒大口大口的喝,那是他第一次把整罐啤酒喝完,那次,好像也發現了自己早就沒有以前那樣不能吃苦了。 「我們乾杯一下吧。」 魏麗芳舉起重重的大玻璃杯,子澄也舉起,兩人框的一聲碰了他們第一次的杯,見mama喝了一大口,子澄也喝了一大口。 「子澄你想考什么學校啊?」 「分數出來我才打算決定。」 「那你有想好要讀什么系嗎?」 「企管吧,聽說出路多。」 「讀什么都好,只要過得健康開心就好。」說完,魏麗芳喝了一口酒,好像在醞釀什么似的。「子澄,你想不想來臺北生活啊?」魏麗芳從包包里拿出一個識別證,上面寫著生產線組長─魏麗芳。 「我已經沒有在做大夜班了,原本的產線組長退休了,問我有沒有意愿接這個位置,我也在外面找好房子了,我就想,要試你以后想來臺北讀書的話,也可以隨時來找我。」 子澄見mama越講越沒有自信,也知道mama也察覺了他們之間的那條線,心里一緊,灌了一大口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