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二次元的投影 1
晚上六點五十五分,霍言寬到達指定地點。 他懷抱著一個小木箱,里面裝了三瓶紅酒:1995年的domainejeanmarechal精品紅酒、1990年的chateaucosd’estournel極品紅酒、最后一瓶是產于1982年的chateaulafiterothschild,僅用于法國拉菲酒莊的慈善拍賣,全球大概僅剩不到十瓶的絕版酒,是拉菲酒莊的老闆送他的。算算就他這一抱之間,已是價值連城。 手錶指標指向七點,霍言寬深吸一口氣按響了門鈴。山口老師一身時尚便裝出現在門口,笑容和善地請他進門。 眼前的工作室是個敞亮的大房間,中央一張大長桌上滿滿擺著各種書稿、資料。靠墻四壁都是頂天立地的書架,擺滿漫畫和小說。霍言寬先是以一種頂禮膜拜的心情端詳著桌上的書稿,一轉身,忽然發現了書架上初版的《晚霞色的天涯路》。 他回頭問山口老師:“上次跟您聊過后,我就一直很疑惑,您也不知道這個故事是否完結的意思,是出版社那邊還希望您再出續集嗎?” “霍桑還真是關心這個故事啊。”山口老師笑嘻嘻地拉他坐在沙發上,直奔主題地問,“上次沒來得及聽你說,為什么對龍崎歡情有獨鐘?” “情有獨鐘”這四個字用得讓霍言寬臉紅,不過他還是欣然答道:“我喜歡他那種堅忍的溫柔。這樣的人物很能觸動我。” “哦?”山口老師滿臉好奇,“我很想聽你說說。” 霍言寬毫不介意大神的考較,能跟原作者聊聊龍崎歡,這簡直是一種奇遇吧? 于是他正襟端坐,開始像接受面試一樣認真回答起來: “龍崎歡童年坎坷,父母慘烈離婚,母親早亡。他獨自承受著所有恐懼和傷痛,沉默著前行,不奢求任何人的救贖。通常,人在殘酷的境遇下會變得冷硬,畢竟溫情是順境里才盛產的奢侈品。可當他愛上中川之后,卻毅然追隨,把能給的、不能給的柔情都獻了出去,就那樣守著、付出著……可惜所遇非人。最終他把自己撕裂,卻仍然選擇默默離去……這堅強而隱忍的溫柔讓我——”霍言寬說到這里,下意識地捂住了嘴。 不能再說下去了,哪怕面前是山口老師。 這些從不曾說出口的心聲,這些本以為自己早已忘記的感慨,居然當著山口老師全部吐露了出來。他覺得心頭慌亂,就像是踩在半空中的鋼絲上,搖搖晃晃,沒著沒落。 山口老師見他神情,默默起身踱到了工作室一角,似乎是在翻找什么。不一會兒,他拿著一張紙片走過來。 “霍桑,我看你也是至情至性之人……本來今天給你準備的禮物,是限量銷售的《晚霞色的天涯路》珍藏版,不過我改變主意了。最適合你的禮物,應該是這個吧?” 山口老師遞過那紙片,霍言寬一看就呆住了。這是一張質地很硬的亮面長方形紙卡,上面精繪著一人的彩色半側面全身相。 龍崎歡。 那神情栩栩如生,目光深邃又渺遠;那姿態英挺俊秀,身體的弧線充滿優雅的美感。這神情、這姿態,讓霍言寬無法移開目光。他只覺得自己拿住紙片的左手隨著心臟的跳動有節律地抖動著。 山口老師突然轉身,抓起手機跑到一邊打電話:“喂,是我。彌亞君的歌詞寫好了,你現在能不能現在過來取?好,一會兒見。” 霍言寬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他聽到老師又約了人來,這顯然是下逐客令的意思了。不過,有這一張畫像在手,足以寄託年少的情懷了,這一趟日本之行也是圓滿。 他起身告辭道:“老師時間寶貴,我就不再多打擾了。” “不不,”山口老師毫沒猶豫地伸手按他坐下,“我們還沒聊完,怎能放你走?他只是來取個東西而已。” 片刻后,門鈴響起,老師拿了個信封走到在玄關拐彎處,霍言寬隱約聽見山口老師問:“你這就走了,不喝一杯?”聽老師的口氣,那人顯然是關係很好的朋友。 “少喝傷懷,多喝傷身,還是算了吧。” “今天我這里有很棒的紅葡萄酒,你不嘗嘗,豈不可惜?” “哦?老師什么時候開始喝葡萄酒了?” “前天。” 門口那人“撲哧”一聲笑道:“我不懂葡萄酒,還是別浪費了。” “你真要走?不想品嘗一下,時間能釀造出怎樣的奇跡嗎?” 老師說了這句,門口一陣沉默,隨后傳來換拖鞋的悉索聲。 “老師總是會阻住我邁出的腳步啊。”那人一邊往客廳里走,一邊說。 “是嘛,你要是去好地方,我絕對會閉嘴啊。”老師笑答。 霍言寬驚得瞪大眼睛,老師居然沒徵求他的同意,就拉進一個人來喝酒?不過倒也無所謂…… 那人跟在山口老師身后拐進客廳,抬眼一看沙發上坐著的霍言寬,登時像冰雕附體一樣定住了。再看霍言寬,圓瞪眼睛一臉六神無主,整個人魂不守舍。 山口老師看了霍言寬的表情,輕笑了一聲,沒說什么。等到回身一看那人,便也愣住了:“咦?俊一你怎么也這樣?你們莫非……認識?” 沒有回答。兩人都在驚詫中彼此瞪著,一聲不吭。 “哦,前天鬧了點誤會。”姬川俊一回過神來,淡淡地答了一句,坐到了對面的沙發上。 “什么誤會?”老師追問,姬川便把r酒店大門口的一幕講了,之后車庫里的卻一字沒提。 “哎呀,這真是,哈哈哈。”老師笑得相當開心,轉頭對霍言寬說,“你都沒跟我提起過,你認識俊一呀。” “哦,因為前天……他戴著墨鏡,我沒看清他的臉。”霍言寬的腦子完全死機了,真是怎么想的就怎么說。 “啊?你沒看清他的長相?”山口老師也有點驚訝。 “沒看清,我只是抱了——”霍言寬在失魂中繼續吐露真相,可剛說到“抱”這個字,姬川就馬上接話:“報了姓名。老師,我們當時只是彼此報了姓名,然后就走了。” 面前姬川俊一的這張臉,文雅、俊美。沒有了墨鏡的遮擋,霍言寬終于明白了前天自己在車庫,為什么會那樣在意,那樣莫名失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