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想什么？”陸韌古問。

    柳若芊臉在他胸口蹭了蹭：“我在想這個簪子是在哪定做的，很好看。”

    有些話，她不想說出來，自己放在心里難受就可以了，沒必要讓阿古哥哥也跟著一起難受。

    知道小姑娘的心意，陸韌古心中更是堵得慌，他將她抱到腿上坐著，和她貼了貼臉：“這枚簪子是母后留下的，是楚地那邊的手藝，你若喜歡，回頭我帶你去楚地逛逛，你想買多少便買多少。”

    柳若芊故作輕松道：“好啊，反正現在都是咱們大晉的江山，身為大晉的皇后我自然是要去巡視一番的。”

    陸韌古：“好，你想什么時候去都成。”

    柳若芊：“那到時候咱們帶上無災吧，順便去無災的封地看看。今兒我同他說你封了他為逍遙王，又給了他一塊很好的封地，無災高興得直蹦，說他一定會做個孝順的好兒子的。”

    原本柳無災還信誓旦旦地說一定會給父皇養老送終的，柳若芊以前不忌諱這些的，可現在，她卻突然不想轉述那四個字。

    想到小胖孩總是一本正經地說他要做個孝順的兒子，陸韌古忍不住笑：“無災是個懂事的孩子。”

    柳若芊故作得意的點頭：“那當然，那可是我兒子。”

    陸韌古攬著她躺好，輕輕拍著她的胳膊：“芊芊，我打算親自教養無災，讓他成為一個文武雙全之人。”

    “那好啊，無災就想當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還說等他長大了，要為大晉建功立業呢。”柳若芊很是贊同。

    雖然她覺得普普通通，尋尋常常的也挺好，可任何做娘的，都希望自家兒子能夠成才的。

    陸韌古微微笑了下，并未接話。

    他并不指望無災能為大晉建功立業，他只希望在他死后，無災能夠代替他好好守護芊芊。

    他把山清水秀，風景如畫的潁州賜給無災，就是希望，等他百年之后，芊芊能有個安全的落腳之地。

    他看得出，無災那孩子雖為妖，可對芊芊，卻是一片赤誠之心。

    他是人，芊芊是妖，他們在一起能不能生出孩子，他不知道。

    就算生得出孩子，他也不知道他們的孩子，是會和芊芊一樣能夠活上個幾百上千年，還是會和他一樣，只能活短短幾十年。

    如果他們的孩子也只有短短幾十年的壽命，那到時芊芊一定會傷心難過。

    回頭等尋個機會，他和芊芊商量一下，若是芊芊同意，不如干脆就不生了。

    他們就把無災好好養大，到時等他死了，就讓無災陪著芊芊便好。

    見陸韌古沉默良久，柳若芊伸手摸了摸他的下巴：“阿古哥哥？”

    “怎么了？”陸韌古回神，抓起小姑娘的手放在嘴邊親了親。

    柳若芊將他推成平躺著，趴到了他的胸口：“我有個問題一直想問你，你要如實回答我。”

    難得見她如此正經，陸韌古也正了正臉色：“好，皇后娘娘請講。”

    柳若芊伸出一根手指頭點著陸韌古的胸口：“你先前總是說，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你會一輩子對我好，那我問你，你要娶我，是真心實意地想娶我，還是為了報恩，才以身相許的？”

    小人參精面上清風云淡，似是隨口一問，可心里卻在不安地嘀咕。

    【我們人參精只要純粹的感情，才不要挾恩圖報。你要是為了報恩才和我一起，我才不要你。】

    陸韌古眉眼含笑，可語氣卻是鄭重得不能再鄭重：“我是喜歡芊芊，愛芊芊，才想娶芊芊。”

    柳若芊的嘴角緩緩彎了上去：“當真？”

    陸韌古：“當真。”

    說罷，陸韌古舉手對天：“我陸韌古在此……”

    一見他又要發誓，柳若芊忙一巴掌上去把他的手拍開：“別動不動就發誓，你說了我就信！”

    “好。”陸韌古悶笑一聲，隨即又道：“芊芊，不管你是人，還是個妖精，我喜歡的就是你，想娶的也是你。”

    小人參精習慣于禮尚往來，她也鄭重其事地說：“阿古哥哥，不管你是人，還是鬼，我喜歡的也是你，想嫁的也只是你。”

    “呸呸，好好的，說什么鬼嘛！”柳若芊察覺失言，忙往旁邊呸了兩口。

    等她呸完，兩個人頭抵著額頭，都笑了。

    笑了一會兒，柳若芊躺回床上，枕著陸韌古的胳膊：“阿古哥哥，什么時候我們去看看母后吧，把我們要成婚的事告訴她老人家。”

    陸韌古臉上的笑意一頓，隨后輕輕拍了拍她的胳膊：“好，明日就去。”

    柳若芊：“嗯，明日就去。”

    陸韌古：“芊芊，我再同你講講母后吧。”

    柳若芊側過身看著他：“好。”

    陸韌古沉默了片刻，接著上次在山上的話頭講起：“那時候，先帝進了冷宮……”

    陸韌古再次講起了當年的事，這一次，他把當年發生的事從頭到尾講給了柳若

    芊聽。

    雖然中途他情緒有些不穩，但當芊芊用一雙纖細的手臂用力抱住他，用滿是擔憂的目光看著他時，他極力克服住了。

    這是這么多年以來，他想起當年那血腥的場面，頭一次沒有發瘋。

    等把當年之事完完整整地講完，陸韌古出了一身的汗，可心頭，卻是前所未有的輕松。

    他仰躺在床上，看著床頂，神情平和。

    可從來不愛哭的柳若芊，卻早已經淚流滿面。

    小時候的阿古哥哥，太讓人心疼了。

    那么好的母后，也太讓人心疼了。

    她死死抱住陸韌古，臉埋在他的脖子處，聲音哽咽：“阿古哥哥，都過去了，都過去了！”

    陸韌古回神，伸手抬起柳若芊的臉：“芊芊怎么哭了？”

    柳若芊抬手胡亂抹了抹洶涌而出的眼淚：“阿古哥哥，以后芊芊陪著你，芊芊永遠陪著你。”

    陸韌古在她兩邊眼角各親了親，將她的眼淚親掉，隨后笑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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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思林從柳家回到丞相府，就跟打了雞血一般，整個人處于亢奮狀態。

    他指揮柳南和柳北：“趕緊把我的私庫都打開，里邊的東西全都給我打包，你們倆親自盯著！”

    柳南撓著腦袋：“公子，您這是要作甚？咱這日子，不過了？”

    柳思林：“芊芊要嫁人，我要準備嫁妝。”

    這話把柳南和柳北嚇得臉色登時就白了，兩個人默契十足地上前就捂住柳思林的嘴。

    柳南四處張望一下，見沒有外人，苦口婆心地勸說：“公子，這掉腦袋的話，咱可不能渾說。”

    柳北點頭：“是啊公子，陛下是遣散了后宮，可唯獨留下了柳妃娘娘，不是說封了后嘛，您在胡說什么嫁人？”

    柳思林抬手拍開兩個人的手，嫌棄地拿帕子擦了擦嘴：“你們倆洗手沒，一股汗味。”

    柳南和柳北：“……”這都什么時候了，您還在這管汗味呢。

    柳思林擦完嘴，得意地揚眉：“這你們就不知道了，芊芊要嫁的還是陛下，陛下打算補辦一場婚禮，三書六禮，禮數周全地重新把芊芊娶過門。”

    柳南和柳北一聽，都跟著樂了：“那這可真是大喜事，那是得好好準備嫁妝。”

    “公子您讓讓，我們現在就打包。”

    二人說著，招呼護衛兄弟們進了庫房，將柳思林這么些年攢下的那些好玩意從頭開始打包。

    柳思林見他們辦事給力，滿意點頭，轉身回屋去，翻出他那裝地契的箱子，開始過目他的宅子，鋪子，莊子等私產，見到合適的就都拿出來放在一邊，準備給芊芊。

    柳大公子的院子忙得熱火朝天，動靜太大，一向關注整個相府動態的柳沐瑤很快就聽說了。

    等身邊丫鬟說完，柳沐瑤看著自己屋子里擺著的那十幾箱子嫁妝，臉色很是難看：“不是都做了妃子，還給她準備什么嫁妝？”

    丫鬟答道：“奴婢不知，只是聽說大公子是要把庫房里的東西全都給柳妃娘娘做嫁妝。”

    見丫鬟也說不出個什么，柳沐瑤攥了攥帕子，起身往外走，直接去了正院找柳夫人。

    身為當家主母，柳夫人自然也聽說了柳思林院子里的事。此刻正張羅著過去看看，一出門就遇到柳沐瑤。

    “娘，沐瑤來給您請安。”柳沐瑤屈膝施禮。

    柳思林曾不止一次疾言厲色地質問過柳夫人，像什么：

    “到底誰才是母親生的？”

    “母親這樣對她，可有想過芊芊的感受？”

    “您總說芊芊不認你，可自打芊芊被找回來，您又做了些什么？”

    “就沖她當時在您面前哭哭啼啼，攛掇您送芊芊入宮，您就不該再對她好！”……

    幾番質問之后，柳夫人總算醒悟了，再看柳沐瑤這個養女，這才察覺出她遠不像她表面表現出的那般單純善良。對她，也早已經沒了先前那般喜愛。

    柳夫人抬抬手，聲音有些冷淡：“起來吧，這幾日你不是身子不舒服嘛，為何不在屋里好好養著。”

    柳沐瑤笑著上前，扶住柳夫人的胳膊：“女兒心中惦念著娘，好些了就過來給娘請安。娘這是要去哪，沐瑤陪您去可好？”

    自打青王造反失敗被皇帝陛下處死，柳沐瑤這個曾被青王當眾指明要娶的人，身份就變得尷尬了起來。

    當時青王事發之后，柳丞相就吩咐柳夫人，讓她抓緊時間給柳沐瑤找一門親事，將她盡快嫁出去。

    畢竟是自己帶在身邊養大的，柳夫人還是念著多年的母女情分，盡心盡力地給柳沐瑤尋摸家世好人品好的夫家。

    同時也給她準備了一份算得上豐厚的嫁妝，還應柳沐瑤的要求提前搬到了她院中。

    可京城之中有權有勢的人家，都知道她和青王那點舊事，壓根就不想沾邊。

    京城外，不計較柳沐瑤和青王過往，家世和人品又要拿得出手的人家，也不多。

    再加上柳沐瑤對婚事挑三揀四，這也不滿意那也不中意，話給她說重一點，三天兩頭她就病上一回。

    是以，至今為止，柳沐瑤的婚事仍舊未定下。

    柳夫人現在是愈發不愿意見到這個養女。此刻她是去見柳思林，知道自己兒子更是不待見柳沐瑤，更不想帶她去。

    柳夫人將胳膊從柳沐瑤手里拿出來，直白說道：“我是去見你大哥，你先回去吧，免得你大哥見了你又跟娘甩臉子。”說罷，帶著婆子丫鬟就往前走。

    可柳沐瑤卻早已下定決心，能為自己多爭一份嫁妝就要多爭一份，柳大公子正在清理庫房這樣的好機會，她又怎會放過。

    她顧不得維護以往那乖巧懂事的形象，緊緊跟在柳夫人身后：“娘，沐瑤也許久未曾見到大哥了，就順便陪著娘去跟大哥打個招呼，打完招呼沐瑤就回去。”

    話都說到這份上，柳夫人也不好再說什么，沉默著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