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宋雨陽在對方還沒說完后就立刻結束通話。

    宋雨陽說，“寧染同志，你聽我說！”

    不知道是不是工作上的習慣，總之宋雨陽說出了“同志”這個稱呼。場面一下變得神圣了許多。

    出于對這個稱呼的尊重，寧染決定聽他把話講完。

    宋雨陽又忍不住摸了一下臉，他不自在的時候就會有這種小動作，寧染作為社恐完全理解他的行為。

    宋雨陽說，“他們都是我同事，鬧著玩的。”

    寧染說：“哦？”

    寧染的這個“哦”字就用得很妙，她學她小時候沒做完作業，她mama的語氣。

    這一個字就能讓人痛苦糾結，并讓所有謊言無所遁形。

    宋雨陽眨巴眨巴他的狗狗眼，最終還是說了實話，“我覺得咱們不太合適，但是我爸媽一直都逼著我相親，我覺得我不來，把人家女孩一個人放在這也不好，所以就讓兄弟幫我個忙，給我打電話讓我早點走。”

    應該不是不合適，而是看到照片覺得看不上吧。寧染心想。

    她倒是沒有被冒犯的感覺，畢竟她的證件照確實很不好看，她那會兒也沒想過有一天會被人用來相親。

    看宋雨陽現在對她的態度，他似乎是還想挽救一下的，寧染決定徹底斷了這個緣分。

    “真是太巧了，”寧染笑瞇瞇地開口，“我也是被家長逼得不得已才來的，而且我已經有男朋友了，我們還在一起工作，相處得特別好。”

    寧染學習電視劇里向別人炫耀自己家庭美滿生活幸福的已婚婦女，恨不得說自己已婚帶兩娃。

    事實證明在她說完第一句話后對方就已經出現了呆滯的表情，宋雨陽甚至不需要寧染后面幾句補全的言語，他就已經露出了又尷尬又善解人意的模樣。

    “我知道了，”宋雨陽完全沒覺得寧染在說謊，在他看來寧染應該是那種挺受歡迎的女孩，他為自己多此一舉的安排和兄弟的真情演出而尷尬，“不好意思，我確實沒料到會這樣。”

    宋雨陽低了頭，他是真的很無措，而且他也沒想到那些兄弟會讓他淪落到一個更尷尬的局面。

    “沒事，我來這里原本就是說清這事的，我們雙方都不誤會就好，你可以和你爸爸mama說不滿意我，”寧染沖著對方微笑，完全沒有停留的意思，已經起身要離開。

    然后她看到有人從二樓走下來。

    那人帶著漁夫帽，帽檐壓低，戴著口罩，淺灰色的衛衣和黑色運動褲，相當休閑的打扮。

    二樓并不是一般客人可以去的通道，寧染此時站立起身的模樣也略有些醒目，這使得戴著口罩的那人抬了眼看過來。

    寧染上一次在古裝劇片場知道，如果將秦放的臉完全遮住，她其實是很難依靠身形認出來。

    但是，秦放的眼睛很好認，他的眼窩較深，看人的時候有一種自然而然的深情，被粉絲戲稱看根木頭都深情。

    寧染沒想到會在相親現場遇到他，有片刻的僵硬。

    而且，他們互相熟悉彼此，秦放能夠輕易猜測出寧染單獨和男生來甜品店的幾率很小。除非他們之間有一些關聯。

    寧染避開了秦放的視線，這個場景讓她覺得有點回到高中時候的那一次。也是像現在一樣的尷尬場景，不，那會兒更尷尬，因為那時兩人還是情侶。

    學生時代的秦放有著天選之子一般的自信和驕傲，但也會對寧染身邊出現的少年露出挑剔的眼神，但他并未施舍太多關注，像一只優雅高傲的天鵝那樣將寧染從少年身邊帶走。

    寧染正忙著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而坐在她對面的，完全不知道樓上有人走下來，即使知道八成也不會關心的小宋同志則是略有些抱歉地也跟著站起，“怎么能讓你就這樣走呢？我給你打包幾塊甜點吧，這里的甜點很火。”

    寧染看到秦放的視線從她身上移開，緩慢轉移到坐在她對面的青年。有口罩的遮掩，并不能看清秦放的表情，但顯然，他視線在兩人之間搖擺了一下。

    寧染緩慢轉身，盡量讓自己看起來自然的同時又迅速往外走，并拒絕了宋雨陽的好意，“謝謝，不用。”

    這個店不愧是網紅店，會不會過于網紅了，還能在這里撞到明星？

    寧染一邊走一邊看著店內的裝飾，看到墻壁上掛著的幾個店長和明星的合照，她進門時完全沒注意到這些。

    但即使注意到這些也沒有什么用，因為照片中并沒有秦放。他也許是被好友推薦來的。

    寧染走得僵硬，雖然她走得瀟灑，但是她感受到身后十分強烈的視線。

    與秦放一貫的處事方式不同，他難得流露出這樣直白的情緒。

    作者有話說：

    【學生時代的秦放有著天選之子一般的自信和驕傲，但也會對寧染身邊出現的少年露出挑剔的眼神，但他并未施舍太多關注，像一只優雅高傲的天鵝那樣將寧染從少年身邊帶走。】

    沒有什么可隱瞞的，這個未擁有姓名的人就是祁昀，三個人湊不齊一段完整的記憶。

    原本祁昀應該是劇本最全的那個，然后戰術失憶了。

    第29章 跑跑跑跑跑

    寧染感受到身后過于強烈的視線, 但她假裝什么也沒覺察，拉開透明的玻璃門，離開甜品店。

    在她拉開門的剎那, 身后有人跟著她一起走出。

    寧染故意走出店幾步才回頭，看到跟在身后的宋雨陽。

    說實話, 有點意外, 她以為對方肯定不會再來和她說話了。

    宋雨陽手中提著這家店的禮盒, 是店里銷量最高的幾款, 為今天的尷尬境遇道歉，“真的很抱歉。”

    寧染擺了擺手, 并不打算收下禮盒, “沒有什么，我根本沒放在心上。”

    寧染松一口氣, 她剛剛還以為宋雨陽追上來是因為這個小警察通過他敏銳的觀察力, 發現自己剛剛所說的男朋友的事是謊言。

    她剛松一口氣, 那小警察就開了口。

    “你的那個男朋友……”

    寧染略有些緊張地看向他。

    “你那個男朋友就讓你一個人出來相親, 他也挺心大哈？”宋雨陽撓了撓臉，說出這句話。

    與此同時，有人推開玻璃門, 寧染條件反射地扭頭去看。

    頭戴漁夫帽的男人也抬了頭, 和她對視。

    秦放的視線移開，落到他剛剛因為角度未曾看清楚的，宋雨陽的面容上。

    宋雨陽也和秦放對視兩秒。

    寧染的心臟砰砰跳，即使秦放戴著帽子和口罩, 但商場里他的巨型廣告很多, 寧染不知道宋雨陽會不會認出他。

    宋雨陽被人盯了幾秒后, 睜大眼睛, 他看向寧染，“和你一個公司的男朋友？”

    他這話說得有點別扭，就好像她有好幾個不同種類的男朋友那樣。

    小警察不僅沒有認出秦放是明星，還以為他裝扮成這個遮住臉的樣子是男友在暗中保護。

    寧染一時很難解釋清楚，習慣性地露出假笑。

    然而站在她旁邊的秦放給出回應，“嗯。”

    寧染：……

    秦放給出回應后，宋雨陽似乎擅自腦補了一些什么劇情，離開的時候還夸兩人真有情趣真會玩。

    寧染看著宋雨陽離開的背影，轉頭盯著秦放，“你那個回答是不是太草率了一點？如果被他想起來你到底是誰，你經紀人怕是要吃了你。”

    寧染沒想到對方正溫和地看著自己。就好像上一次見面她的冒犯不曾出現。

    即使知道著秦放的性格，寧染也得感慨一聲，他這笑容怕是半永久紋在臉上了。

    秦放說，“可我那樣回答是對你最好的。”

    【“可我那樣回答是對你最好的。”】

    寧染愣了兩秒。

    這句話語過于熟悉，以至于對方開口，她就幾乎瞬間回到那個場景。

    寧染被老師沒收手機后，理所應當地發現了她和秦放過度密切的聯系。

    那時候兩人還未明著成為男女朋友，可手機中的信息證據確鑿，班主任根本不允許班級里出現這種情況。

    狹小的辦公室里，采光并不太好，班主任完全不敢相信看起來乖巧聽話的寧染會早戀。

    寧染是被人說兩句重話就容易紅了眼睛的類型，并不是說她被教育后心中多么羞愧，或者多么認可對方的批評。

    完全就是氣勢被人碾壓，她因為壓力而生理上出現的本能反應。

    在班主任看來，寧染表現出了對這種荒唐行為的悔恨，班主任松口氣，“等到秦放過來了，我也要好好說說他！”

    寧染沒有吭聲。

    班主任又壓低聲音，“不要因為小男生長得好看就往前面湊。寧染，你和秦放不一樣，秦放的未來清晰可見。”

    秦放的未來清晰可見。閱人無數的班主任早就看出痕跡并且提了醒，但那時候的寧染完全沒有意識到。

    寧染只聽到老師說她因為秦放長得好看而往他面前湊。這種說法就好像是她死皮賴臉纏著人家一樣。和被人誤解的委屈相比，寧染因為同意這句話而更為羞恥，在她看來兩人的親近就是她的糾纏。

    小辦公室的門被人敲響，有人推門進來。

    年輕的少年，露出清俊的一張臉，看到站在角落的眼角泛紅的寧染，他看向老師，笑容未變，“老師，您找我？”

    畢竟不是自己的學生，班主任不太好說得過于嚴厲，只能警告秦放在學校就應該把心思都用在學習上。

    和對待寧染的痛心疾首不同，班主任對秦放的要求是只要不惹事就可以，“別人和你發消息，你也要學會拒絕。”

    即使并沒有過多關心，班主任也知道秦放這樣的孩子在校園中是什么樣的存在。向他拋出橄欖枝的女孩子人數只會多不會少。

    寧染頭低得更低。不太想讓秦放看到自己此刻的表情。

    少年是那種擅長和老師打交道的老油條，國旗下的講話的常駐嘉賓，誠懇的態度，溫和的表情，順從的姿態。

    一開始的對話都進行得非常順利，直到班主任口中的“學會拒絕”。

    “哦，您在乎的是這個啊。”秦放微笑著回答，“這倒是不用擔心，我很擅長拒絕別人。”

    低著頭的寧染聽到秦放逐漸放緩的聲音，忽然有一種局勢不對的警惕，她敏銳地覺察到秦放與平日不太相同的語氣。

    “可能您不知道，”少年抬頭看向老師，“是我追的寧染。”

    明明是溫和的姿態，不知為何表現出了模糊不清的挑釁，似乎在嘲諷老師輕率隨意的判斷。

    原本將要平息的事態重新緊張起來。

    秦放最后得到了班主任不留余力的批評，惱羞成怒的班主任要求秦放要在辦公室寫完檢討報告才能離開，要好好挫挫這個小男生的銳氣。

    寧染成了又可憐又無辜的那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