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這片區(qū)域后，倪辛月等人還是第一次遇到這么多活人，而且這穿著氛圍還不像是末日求生，反而像是什么過年大團(tuán)圓，都有些愣住。

    阿姨注意到他們的站位和手中武器，棕紅的紋眉皺起，看上去十分有氣勢：“你們是要撬我家店面嗎？”

    倪辛月看著她圓圓的臉龐，莫名想起自己的七大姑八大姨們，被她凝視得背上一緊，忙擺手解釋道：“阿姨我們不知道這邊有人，我們只是沒有足夠的衣服，想從這邊爬到衣服店那找點(diǎn)衣服穿。”

    阿姨看他們身子確實(shí)單薄，瞅了瞅那邊的服裝店，直接道：“別去了，那幾家里頭全關(guān)著喪尸。就你們這身板，進(jìn)去都不夠喪尸撕扒的。”

    阿姨轉(zhuǎn)頭跟另一個成年人不知道說了些什么，再回頭時突然問道：“你們只要衣服啊，鞋子要不要？”

    鞋子？

    倪辛月目光掃到眼前的招牌“梁欣鞋店”，試探著回道：“要？”

    “你們都穿幾碼的？”

    倪辛月等人面面相覷，跟參加了軍訓(xùn)一樣，挨個報數(shù)。

    陳書望沒想到這時候還能碰上這種善心大姨，順桿子往上爬地勁兒立馬就來了：“姨，梁姨？可以要暖暖的鞋子嗎？”

    “那當(dāng)然沒問題。”

    梁姨說話中氣十足，可靠極了，但不等倪辛月他們面露感激，又是一聲：“給錢就行。”

    倪辛月等人傻了兩秒，感覺自末日逃生以來，已經(jīng)百八十年沒有錢這個概念了。

    梁姨看他們表情，還有些不滿意：“干嘛，還想著白給你們啊。這時候做慈善？我可沒這么好心。”

    邊上窗戶的老頭牙都掉了，還不忘看熱鬧，跟著搭腔，聲音含糊：“是的咯，現(xiàn)在這個世道哦，不可能白給的了。看你們是學(xué)生，小梁才搭理你們嘞。”

    倪辛月有些無奈：“我們沒帶現(xiàn)金，現(xiàn)在沒有網(wǎng)，錢也轉(zhuǎn)不了。”

    梁姨擺手：“買不了東西你們就別在這附近逛，去別的地方吧。這里是我們村的地盤，要講規(guī)矩的。你們再待一會兒，就有巡邏的把你們趕出去。”

    說著，她就要關(guān)上窗戶。

    李立舟連忙制止：“姨，可以用東西換嗎？”

    梁姨頓了頓，眉毛挑起來：“拿什么東西。”

    李立舟把自己手機(jī)抬高，還讓她看清：“手機(jī)可不可以？這個買來六千，雖然用了一段時間，但還是值錢的！”

    梁姨皺起眉毛，看上去很不滿意：“現(xiàn)在要手機(jī)有什么用。”

    “但你要錢也沒用啊……”

    江綺杉作為這群人里最富的，此刻也是兩手空空，她小聲嘀咕一句，就馬上轉(zhuǎn)頭問姐妹們身上有沒有什么值錢的東西。

    葉鑭搖頭：“剛遇見你們的時候，有件從商場拿的羊絨大衣，但都淋雨縮水了。按照這姨脾氣，估計送她當(dāng)抹布都不會樂意。”

    江綺杉把求助的目光看向元夢和倪辛月。這兩人都是一陣無奈搖頭：“我們身上最值錢的可能只有腦子。”

    江綺杉：“……”

    男生們那邊更是掏不出什么東西。

    就在梁姨撇撇嘴不再搭理他們時，柳明梵突然咬咬牙，喊道：“等一下！我們有錢，你先說你的東西值多少。”

    梁姨手指動了動：“你們這么多人，鞋子得要八千。”

    倪辛月等人：“……”

    梁姨看他們表情木下來，又加了一句：“厚衣服要不要？要的話再加八千。如果不買鞋子，衣服我也不賣。”

    倪辛月等人：“……”這時候還捆綁銷售啊？

    葉鑭閉上眼，回頭就要拽大家走：“要不咱們還是凍死吧。八千，我頭發(fā)絲可以給你拔下來八千。”

    元夢提醒：“寢室長，是一萬六。”

    葉鑭怒目：“我禿了也買不下來這些！”

    梁姨“哎——”了一聲：“過了這村就沒這店了，不要拉倒，反正外面死的人也不少，我又不心痛你們！”

    葉鑭氣得拳頭都捏緊了，仰頭道：“能不能便宜點(diǎn)！一萬！”

    梁姨：“一萬？你這時候還跟我砍價，還砍這么多？你怎么不直接來砍我呢，一萬六就一萬六！愛要不要！”

    眼看兩個女人吵起來了。柳明梵又突然一聲爆呵：“別吵了！”

    柳明梵在她們兩人同時的死亡注視下，從包里顫顫巍巍地拿出一個盒子打開。

    盒子里是三段還沒有組裝的長笛，在自然光下，展露出它金燦燦的光芒。

    “這個黃金做的，我買來，三十多萬。”

    周圍探出腦袋的男女老少更多了，都想見識見識這三十多萬的好東西。

    倪辛月她們在音樂樓見識過一回，現(xiàn)下沒有表現(xiàn)得太震驚，只是看柳明梵連自己的本命寶貝都拿了出來，心中又是酸澀又是感動——不是每個人都能愿意用三十來萬去換平時三千都不到的東西。

    葉鑭此刻神色也柔軟下來，似乎要說點(diǎn)什么：“你……”

    柳明梵在她的聲音里鄭重其事地掏出——笛尾那一小截：“你別看它短啊，這一部分絕對能值七八萬，買你這東西肯定夠了。”

    倪辛月等人：“……”

    梁姨喊出了所有人的心聲：“不是整個給我啊？你就這點(diǎn)給我有個屁用，連個響都吹不出來！”

    柳明梵訕訕道：“姨您先別著急。雖然它不能吹，但這里頭金子含量高啊！你看看你看看！現(xiàn)在我們掏現(xiàn)金肯定是掏不出來了，但我有這東西，說明之前也不差錢。現(xiàn)在我把東西抵在這，等末日結(jié)束了，我們還活著，就親自上門把現(xiàn)金帶來。要是沒來，這金子也絕對夠這筆帳了！不整個給您，不也是怕后面還遇到要花錢的地方嘛！您就行個方便！”

    柳明梵感覺自己嘴皮子都要磨破了，梁姨聽完后，卻沒再看他們，像是在和家里人商量怎么處理。

    在焦急的等待中，一個綁著線的小籃筐突然從窗戶里丟出。

    梁姨：“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在柳明梵把笛尾放入小籃筐的同時，一大包東西掉了下來。

    袋子沒系緊，好幾雙鞋從里面滾出。李立舟他們撿起鞋子看了看，不是什么牌子，但都是嶄新的運(yùn)動鞋，里面還額外塞了羊絨鞋墊。

    沒等她們校核尺碼，又是一大袋東西掉下來，是一堆厚衣服，看樣子還比之前商量的多了些。

    倪辛月等人一下子就跟忘了剛才的那點(diǎn)沖突，一口一個“謝謝梁姨”。

    “行了，東西給你們了，快點(diǎn)走吧，別在外面瞎逛悠。”

    梁姨不再看他們，關(guān)上窗戶，只留聲音從二樓慢慢飄下。

    “快點(diǎn)走吧。”

    作者有話說：

    第89章

    柳明梵關(guān)上長笛盒時, 還略有些痛心。但看到陳書望和時宇扛到肩上的厚厚兩麻袋的秋冬保暖套裝，又覺得這笛尾換出去值了。

    邊上其他住宅房里看熱鬧的男女們見梁姨輕輕松松賺了那么大一筆，對剩下那兩截金笛都有些心動, 紛紛招呼道：“小朋友，采耳不, 年卡就換你半截笛子。”

    “咖啡怎么樣？我這都上好的貓屎咖啡，可以跟你們換！”

    “去你倆的，人都吃不飽穿不暖了，誰要采你的耳、喝你的咖啡。”那中年男人罵完，扭頭又馬上和顏悅色道, “小弟弟, 兩箱方便面，換你手上的笛子，不錯吧，是不是夠劃算？這到別處可未必有這樣的行情啊。”

    柳明梵聽這幫人越發(fā)蹬鼻子上臉，分分鐘把長笛往包里塞，但他想到什么, 靈機(jī)一動, 沖這幫人喊道：“我換車！要那種十來人能塞得下的面包車！剩下這兩截我都能換出去！”

    但回應(yīng)他的只有這片居民“嘣嘣”的關(guān)窗戶聲，接著四周安靜得就像這里從來沒有人居住過。

    柳明梵：“……”

    江綺杉：“你說這幫人, 一提換車全跑沒影了。”

    李立舟安慰：“算了, 按他們的換算法，咱起碼得再備5根這樣的金笛子，才可能跟我們換。”

    倪辛月卻覺得他們準(zhǔn)備的錢再多，這村里的人都未必愿意跟他們交易。

    她招呼大家往回走, 到其他地方看看能不能找到可以用的交通工具：“估計是知道車在這時候的重要性吧, 至于鞋子衣物什么的, 對于開店的來說都不是什么重要資源了。”

    元夢回想之前他們過來的那條美食街，也像這里一樣幾乎沒看到幾個喪尸，心中有了個猜測：“大概這個村在喪尸剛爆發(fā)的時候，就有規(guī)劃地進(jìn)行了防御和物資收集，應(yīng)該已經(jīng)把附近店面的物資都掏空了。”

    陳書望搖頭嘆氣：“這村莊建設(shè)得可真好，末日了還有什么巡邏隊。”

    李立舟思忖片刻：“可能不只這個村，別的地方估計也多多少少形成了小組織團(tuán)體。組織范圍可能也不一樣，一棟樓、一個小區(qū)、一個街道……”

    “他們怎么這么團(tuán)結(jié)啊，感覺物資也很充沛，這不妥妥小型避難所。要是實(shí)在找不到車，咱們就留下來跟他們混吧？” 江綺杉被剛才的事情有些刺激到了，聲音也罕見的萎靡。

    倪辛月?lián)u搖頭：“這種村子，多多少少都帶點(diǎn)血緣關(guān)系，別的不說，起碼認(rèn)一個宗祠。我們是外人，出了學(xué)校，這個市里除了避難所，沒有咱們可以融入的地方。”

    江綺杉耷拉著眉眼回頭看，村里那些人悠哉游哉的樣子還在腦子里揮之不去。

    “你說喪尸要是在放假的時候爆發(fā)，咱們是不是也都能呆在自家小院里混吃等死了。”

    倪辛月等人避開親屬這個話題已經(jīng)很久了，這時候猝不及防地提起，都有些怔忪。

    江綺杉知道這時候說這些，很可能會讓大家一直以來竭力往積極正面方向調(diào)整的情緒功虧一簣，但她看到那些人穿睡衣棉襖的樣子，就控制不住地想起自己爸媽，眼眶濕潤。

    “他們做事都那么有主意，很快就能想到辦法解決的，不像我……”

    倪辛月嘴唇微動，想要安慰安慰她，就聽江綺杉繼續(xù)往下道：“家里還有個小超市，酒窖里的酒也還沒喝幾瓶，在家關(guān)三個月都沒事……”

    倪辛月：“……”

    “一般人家可沒有這些東西！”陳書望反應(yīng)過來了，“咱們要是在家，才是真的末日，不光沒有吃的，爸媽還得嫌棄咱們一點(diǎn)用都沒有！！”

    江綺杉淚腺止住，她眨眨眼，回憶片刻，不得不承認(rèn)：“靠，確實(shí)，跟我爸在一個屋里頭，相處不了三天。”

    這下，倪辛月等人再想家人，腦子就不受控制地浮現(xiàn)起江綺杉在金碧輝煌的大別墅里瀟灑滋潤的樣子——太煞風(fēng)景了！

    一行人整理好情緒，穿過胡同離開時，遇到了剛才梁姨提到的巡邏隊。

    整個隊由六七個高大健壯的男人組成，身上除了全副武裝地裹了厚棉襖，手臂外側(cè)還另外用紙板纏了一圈。腦袋上戴著貼耳的軍帽，面帶防護(hù)面具，手執(zhí)大大小小武器，即便喪尸這時候正面沖上來，也都找不到一個下嘴的地方。

    那幫人看到倪辛月一眾后，都停下腳步，充滿戒備地將武器提起少許，但沒有主動出擊。

    李立舟、陳書望幾個男生交視一眼，不動聲色地繞到外圍，將女生們護(hù)在中間。

    胡同里沒有別的小路方向，要想出去，只能迎上巡邏隊往前走。大家步子都不自覺放輕，充滿小心謹(jǐn)慎。仿佛只要對面的人稍有舉動，就馬上做好拿武器迎擊的準(zhǔn)備。

    兩隊人間的距離不斷縮短。三米，兩米，一米。

    巡邏隊為首男人的手臂落在身側(cè)，幅度很小地往后擺了擺，身后其余人在他指示下，往兩側(cè)退開一步，中間騰出個兩人寬左右的過道。

    倪辛月意識到對面這些人沒有和他們正面剛上的打算，心中緊繃的弦松開少許，但還是不敢有絲毫懈怠。

    等所有人都安全通過，她才松下口氣，卻聽身后一道略顯年輕的聲音傳來：“村長，他們背那兩大包……會不會是在我們那兒偷東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