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辛月把包裹放在地上，輕手輕腳地走到床邊，想看看情況。

    但紀甚靈還是有所察覺，睜眼那瞬，眼睛明亮凌厲，不像是個正在生病的人。

    倪辛月無意把他驚醒，一下子頓住身子不知道是該進還是該退。

    紀甚靈從夢魘中脫身，看清是她后，沒了剛才的戒備狀，眉麗嘉梢向下，眼睛又變成霧蒙蒙的樣子。

    “回來了。”

    “嗯，還難受嗎？”

    倪辛月目光落到紀甚靈泛紅的臉頰、眉尾、耳朵上。

    紀甚靈搖頭，正要說沒事，結果就被自己搖得有些暈乎，定了兩秒才重新把目光聚焦到倪辛月身上，再開口，想說的話就換成：“還有點。”

    “有點熱。”

    他的眼睛沒剛才睜得那么大，睡眼惺忪的樣子，不過還是在看倪辛月。

    或許是倪辛月身上的涼意傳來，紀甚靈不自覺往她站著的方向側了側腦袋，閉上了眼睛。

    暖烘烘的呼吸撲在倪辛月手上，在外被凍得有些麻木的手指都在這種溫度里似乎慢慢找回了知覺。

    她忽然靈機一動，屈指貼到紀甚靈的臉上，輕聲問道：“有涼快點嗎？”

    紀甚靈沒回應，腦袋微動一個弧度，不過臉頰仍貼在倪辛月指背。

    看他似乎好受一點，倪辛月就把自己的手當移動降溫器，見他臉上哪里紅就貼哪里。

    柳明梵過來的時候，倪辛月手都快要恢復常溫了。

    “月姐，雖然我知道紀甚靈的姿色不錯，但你這么趁火打劫，是不是不太好？”

    “打劫？”倪辛月收回手，以示清白，“去外面手涼，不浪費，給他降降溫，你手呢，也給他貼一貼，哪紅貼哪。”

    柳明梵聽話地伸出雙手，不過看紀甚靈滿臉都是紅的，干脆兩個大掌心直接蒙他臉上。

    紀甚靈呼吸節奏都變了，像是喘不過氣。

    “你怎么這么粗暴啊。”

    倪辛月把他手撣開，讓他到邊上整理物資去。

    不過看紀甚靈的臉色，好像用手確實沒什么效果的樣子。

    想想還是起身去包里拿出一條從超市里帶出來的小毛巾，到衛生間打濕擰干，回來貼到紀甚靈的額頭上。

    柳明梵坐邊上看了半天，抬手戳戳正在收拾東西的江綺杉：“倪辛月很會照顧人啊。”

    江綺杉理所當然道：“是啊，之前我們寢室一個接一個的重感冒發燒，都是月月照顧的。”

    柳明梵：“我不是說這個，你不覺得他們兩個……”

    不過悄悄話還沒說完，倪辛月已經過來了，指指床比了個安靜的手勢。

    柳明梵馬上點頭，笑著出去。隔著門還能聽到他喊陳書望的名字。

    不過江綺杉倒是因為柳明梵的話若有所思地想了兩秒，突然用超級小的聲音對倪辛月問道:“你感覺他怎么樣？”

    眼睛凝著倪辛月，不遺漏任何一個表情。

    “不太好。”倪辛月說。

    江綺杉驚了，不過很快就聽倪辛月道：“他的體溫要是再下不去，我們可能要去藥店找點藥了。”

    江綺杉見倪辛月誤解自己的意思，也不好再問，看看床上紀甚靈通紅的臉頰，反倒心生愧疚。

    她怎么能八卦到連個病人都不放過！

    江綺杉將功補過道：“好的，如果去藥店的話我也去。”

    接著馬上就出門去找柳明梵這個罪魁禍首算賬。

    紀甚靈一直睡到了天黑，再睜眼時，還有點不知道時間空間的茫然感。他的指尖動動，稍坐起身，就看見坐在門口的倪辛月。

    倪辛月察覺到他醒了，倒了杯溫水，遞過去問道：“好點沒。”

    “嗯。”

    紀甚靈喝了幾口，感覺身上沒有之前的酸痛感了：“其他人呢？怎么只有你在。”

    “秋述說煮吃的味道重，怕其他房間關著的喪尸躁動，就先下手為強，讓大家去清理了。還有幾個在守車。我在這負責看著你，防止有什么意外。”

    紀甚靈點點頭，就要掀開被子要起身，卻聽倪辛月道：“別起來，測測溫度。”

    接著，他就被倪辛月單手按回床上。陷在柔軟的被褥中，紀甚靈看著她拿出了一根水銀體溫計。

    這體溫計是李立舟和陳書望剛從其他房間的犄角旮旯里搜刮出的戰利品，勉強用酒精消了個毒，就等著他醒來測一測。

    “我感覺沒事了……”

    紀甚靈的話音因為倪辛月扯衣服、塞體溫計的動作一頓。

    倪辛月目光從他泛紅的耳垂和脖頸處掃過，就知道他是在嘴硬：“自己調整下姿勢。”

    紀甚靈看著倪辛月極其緩慢地眨了下眼睛。

    倪辛月：“我就看到肩膀，沒事的。不過你溫度真得蠻高，肩膀頭都紅了。”

    紀甚靈：“……”

    他把被子往上攏了攏。

    為了給紀甚靈解悶，倪辛月把今天出去探索遇到的事情，一樣不落地給他說了說，還告訴他找到一輛車的好消息。

    看溫度計上的紅線止步于“37.2”，倪辛月松了口氣。不燒了。

    秋述這時端著吃的過來，是用料理包燉的方便面，上面飄著零星幾顆rou沫。

    倪辛月看著，有點不解道：“不是拿回來挺多rou的嗎？”

    秋述把碗筷放下：“書望哥說……病號少吃點重油重辣的垃圾食品。”

    倪辛月也是好久沒吃這些了，光聞聞味道，嘴里口水就分泌不止：“會不會有點不人道了。”

    秋述：“不能吧。書望哥說甚靈哥很自律，不會吃這些的。”

    “假的。給我加點辣湯和rou。”

    紀甚靈把那碗端起，又放回秋述手里。

    “我餓。”

    作者有話說：

    第78章

    紀甚靈沒有等到秋述的貼心服務, 只好親自下樓震懾陳書望。

    才到走廊，就聽陳書望隔著門板振振有詞的聲音：“rou給得少？我這叫殺雞給猴看，讓大家知道淪為病號以后的下場, 看誰下回還敢再生病……”

    秋述憋笑，推門而入。

    房間里時宇、喬思羽不在, 他們兩個提前吃了些，正在樓下守車。

    陳書望剛打算招呼秋述，瞥見他身后的人影，到嘴邊的話沒絲毫停頓地變成了：“這當然是不對的。”

    他還把自己盛得滿滿一小碗的rou端了起來，忍痛獻給紀甚靈：“你這身子, 好得有點快了哈, 都親自下來吃飯了。我們正說呢，一定要給病號最好的營養供應。”

    紀甚靈聽他睜眼說瞎話，手上也沒客氣，直接把自己裝面的碗和他裝rou的碗來了個調換。

    陳書望含淚嚼面條：“你看咱們隊，真是團結有愛啊。”

    一行人開玩笑歸開玩笑，看紀甚靈氣色好了許多, 也都放下心不少。

    柳明梵夾起一塊rou, 嘿嘿笑道：“精神頭看上去比生病前還要好，被人‘照顧’得不錯嘛。”

    江綺杉哪里不知道柳明梵在暗戳戳說些什么, 送去一眼刀, 想讓他收斂點。柳明梵了然，輕飄飄地就把話鋒轉到自己身上：“比如我，我都沒趁他生病要他命。”

    陳書望同樣舉手：“我也沒吵他，讓他好好休息了的。”

    女生們看著他們目露憐憫：“你們管這就叫照顧啊。”

    陳書望回頭：“不然呢？”

    葉鑭搖搖頭：“你們這真不行, 我們宿舍有人生病的時候, 月月都照顧得無微不至, 導致我從來沒有在虛弱的時候被男生攻略過，反倒是一生病就想跟對象分手。”

    男生們虛心求教：“都是怎么做的？”

    元夢回憶道：“上課筆記、下課帶飯、藥店買藥、酒精、退燒貼，溫水熱水……全部備得好好的。感覺我這輩子就在那幾天能當一把公主。”

    男生們：“受……受教了。”

    李立舟想起自己之前談對象時的表現，默默低下頭老實嚼rou。

    江綺杉：“哎，當時發燒一次，被呵護得還想再得一次。”

    倪辛月拍她：“沒必要。我是看你們在床上躺得可憐兮兮，才幫幫忙。”

    紀甚靈看她一眼，吃rou的速度慢下了一些。

    飽餐一頓，倪辛月和李立舟分配了下晚上守車的兩隊人。每組守四個小時。交替著休息。

    紀甚靈白天睡久了，這時候反倒精神，和陳書望、江綺杉守前半夜。

    一樓燈沒開，三人安安靜靜地坐在前臺后，手上各揣一個暖手的水瓶，細細聽屋外的動靜。

    偶爾一兩只野貓躥過，也會引起他們的高度警覺，貼到門邊看一眼。

    陳書望看著屋外被有月光照著有些犯藍光的車，聽屋頂偶爾老鼠爬過的窸窸窣窣聲，嘆氣道：“還好咱們人多，要是一個人在這守夜，不得被嚇死。不過也不能一直干坐著吧，聊聊天？”

    他這話是對紀甚靈說的，紀甚靈目不轉睛回道：“聊什么。”

    陳書望嘿嘿一笑：“你談過戀愛沒啊？”

    這話一出，江綺杉也想笑，但察覺自己有點太明顯了，立馬收住，在昏暗房間的保護下，沒讓另兩個看到自己的表情。

    紀甚靈：“……沒有。”

    “哦~沒有啊。”

    陳書望覺得這么干聊不夠，轉身從前臺上拿下來三瓶飲料，以此代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