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瑜珠 第86節(jié)

    “那在你心里,難道不也是綿綿最重要?”她不想同他爭吵,便選擇了最溫和的方式,以為周渡會認(rèn)同自己的話。

    可他不。

    “我為何如此喜愛綿綿,你難道真的不知道嗎?”周渡滿眼失落地松開她,渾身就像突然被人抽走了精力一般,黯然神傷。

    瑜珠突然也不知道該說什么。

    他難道是想說,在他心目中,她比女兒更重要嗎?

    “不只是綿綿,就算是全天下所有的人加起來,也不會有你重要?!彼従彽馈?/br>
    “因?yàn)榫d綿是我們的孩子,是連著我們血脈連著我們骨血的孩子,所以我才對她如斯喜愛。難道換作是任何一個小姑娘,只要是我的骨rou,我都會對她看的這般珍視,這般重要嗎?”

    你未免也太輕視我的真心了。

    瑜珠徹底失了聲。

    與他對視了好半晌,才磕磕絆絆,故意找著茬想要緩和氣氛道:“你胡說什么呢?你除了同我的孩子,還想有同誰的骨rou?若是真有了,我才不會叫綿綿再認(rèn)你這個爹爹……”

    “不會有?!敝芏陕勓?,又再次著急地將她抱緊,“我永遠(yuǎn)只有你一個人,綿綿是我們的骨rou,日后我們還會有更多的骨rou,我們永遠(yuǎn)都只有彼此,永遠(yuǎn)都不會變?!?/br>
    “是啊,永遠(yuǎn)都只有彼此,永遠(yuǎn)都不會變,那你到底還在擔(dān)心什么呢?”瑜珠靠在他的肩上,一只手輕撫他的后腦勺,五指慢慢地往上爬,熟練地摸到他的發(fā)冠,單手撥弄兩下,便輕而易舉地將它摘了下來。

    畢竟這東西,早上也是她替他梳上去的。

    她雙手都改成攬著周渡的脖子,踮腳少有地主動往他唇邊湊了湊,將自己送了上去。

    “周渡,不只綿綿,我還想要好多好多孩子,好多好多家人,你給我,好不好?”

    周渡抱緊她的雙手改成掐緊她的腰身,眼睛紅到幾欲滴血,明知道她這是在故意分散自己的注意,卻還是可恥地給了回應(yīng)。

    對于她的撩撥,他從來沒有絲毫的招架還手之力。

    屋內(nèi)翻云覆雨,熱氣升騰,轉(zhuǎn)眼又是好幾個時辰。

    這場小爭吵就這樣慢慢地揭過去,事后,兩人都心照不宣沒有再提這回事,周渡依舊表現(xiàn)得是個二十四孝好丈夫,對她溫柔體貼,無微不至,對綿綿也依舊是個好父親,寵愛有加,十足疼愛,就算是她想要天上的星星,瑜珠想,他定也愿意爬上天去給她摘來。

    本該是十分和諧又幸福的一家口,瑜珠卻覺得,到底還是不對勁。

    那日之后,她不知為何,對周渡心生了許多愧疚。

    看他對綿綿好時,她愧疚,看他對自己好時,她也愧疚,看他為了一家人去西北之事,拼力與母親抗衡之時,她同樣愧疚。

    瑜珠后知后覺,明白這一切應(yīng)當(dāng)都源于這些年她與周渡所付出的不對等。

    周渡愛她,遠(yuǎn)比她以為的,遠(yuǎn)比她待周渡的,都要多得多。

    從前一直覺得周家待自己不好,周渡也待自己不好,所以無論他做什么,她都覺得是應(yīng)當(dāng)?shù)?,但這么多年下來,她想,周渡其實(shí)早就把該還的都還了。

    早在他為了她的事,愿意放棄留在上京的機(jī)會時,早在他為了她的事,愿意離開自己祖母的喪席,不顧一切趕來救她時,他就把所有欠她的,都還清了。

    后來的這么多年,一直是他在越來越多的付出,每當(dāng)她指縫間流露出一點(diǎn)對他的回報,對他愛意的施舍的時候,他便會欣喜若狂,抱之以千倍百倍的關(guān)心與愛護(hù)。

    他的愛,遠(yuǎn)比她所能想象的,還要濃烈。

    一家人準(zhǔn)備好前去西北的最后一夜,瑜珠將綿綿抱去了奶媽房中睡。

    周渡有些疑問,之前說好了,出發(fā)前一家口再一同在家中睡一覺的。

    “我想同你說些事情?!辫ぶ榭此谎?,牽著他的手往床邊走。

    周渡正襟危坐,以為是什么很要緊的事,不然她也不會特地將女兒抱走。

    可他哪里知道,瑜珠特地叫人把女兒抱走,只是怕他一會兒發(fā)起瘋來,女兒會被他吵醒,哭鬧不休罷了。

    “我這幾日想了許多,周渡,在你問我之前,我的確想的是,如若沒有綿綿,那這趟西北,我估計不會陪你同去。”

    她坦誠地看著他,與他道出自己當(dāng)初真實(shí)所想。

    “因?yàn)殇佔(zhàn)邮俏易詈蟮牡讱猓俏夷茉诰┲歇?dú)當(dāng)一面,挺直腰桿做人的唯一本領(lǐng),我不想一輩子靠著你而活,更不想等到時候,你若真的變了心,我自己連個像樣的退路都沒有?!?/br>
    周渡薄唇輕啟,好似要說什么話,但瑜珠很快用食指堵住他的唇心,叫他保持緘默。

    “我知道,也許是我低估了你,但我畢竟是個女人,你得體諒我。”她接著道,“綿綿是我們?nèi)缃裎ㄒ坏暮⒆?,是我的心肝寶貝,在我心里,誰也不能越過她去?!?/br>
    她說完這話,又悄悄地打量了眼周渡的神情,見他還算正常,便又道:“但周渡,我同你保證,除了綿綿,你在我心中,便是再無人能及的地位,不論是鋪?zhàn)樱€是別的什么事情,都不會有你重要……”

    她語畢,又與他坐的貼近了一點(diǎn),狡黠又輕俏:“而且,你只比綿綿差一點(diǎn)點(diǎn)……”

    她拿兩指距離比劃的手勢,當(dāng)真是只有一點(diǎn)點(diǎn)。

    只是看她說了這么多,周渡卻一直沒什么反應(yīng)。

    瑜珠費(fèi)解地抵在他胸膛上抬頭:“怎么?你如今是已經(jīng)得到了,便不想要珍惜了嗎?”

    靜坐如松之人的神情總算動了動,垂眸與她對視的瞬間,眼睛便同樣染上了不經(jīng)意的狡黠。

    “珍惜?!彼麑㈣ぶ楸ё阶约和壬?,喉結(jié)滾動明顯,“我只是在想,你今夜特地將綿綿安排走,是在給我什么機(jī)會?!?/br>
    瑜珠白凈如瓷的臉頰不免又添了一抹緋紅。

    這人,年紀(jì)漸長的這些年,最隨之漸長的,便是床笫間的葷話。

    “寶寶?!彼D(zhuǎn)眼間已經(jīng)被他抱著放進(jìn)了床榻里,底下躺的是軟和的被褥,明日出發(fā)去西北,恐怕就沒有這般舒適的地方睡了。

    “我今日教綿綿說話,她已經(jīng)不僅會叫爹爹和娘親,還會叫弟弟同meimei了?!彼繕?biāo)明確,動作利落,瑜珠雖然早做好了今夜將自己獻(xiàn)祭的準(zhǔn)備,但還是不想他會付出比平日還要努力千倍萬倍的汗水。

    這汗水還每一滴都落到了她的身上,guntang灼熱。

    “想要弟弟還是meimei?”

    朦朦朧朧間,她聽見周渡在問。

    她攀著他的脖頸,給他的回答是:“都要?!?/br>
    轉(zhuǎn)瞬,她便聽見耳邊低沉的笑意:“好,我們都要。”

    隨之而來的,便是更加難以承受的狂風(fēng)和暴雨。

    盛夏天亮早,等到天將明的時候,屋中的動靜方才停止,瑜珠累到精疲力竭,最后看了眼遠(yuǎn)處正冉冉升起的天光,道:“

    該去西北了?!?/br>
    身后之人將她緊錮在懷里,接道:“是,該去西北了。”

    那是他們一家口將來要生活許多年的地方,也不對,或許是一家四口,一家五口……他撫著瑜珠的肚子,嘴角揚(yáng)起的笑意,比窗外已經(jīng)開始吐露光芒的金輪還要刺眼。

    “寶寶?!彼俅斡H昵地附在瑜珠耳邊,與昨夜做過的無數(shù)次一樣。

    “我愛你。”

    這是他這么多年雖然一直都在表達(dá),卻從未宣之于口過的情愫。

    他在清晨的第一縷微光照耀在自己眼前的時候,閉上了眼,深深地?fù)砭o瑜珠。

    而他懷中之人,明明已經(jīng)累到什么都不想動,聽到他這句話,還是強(qiáng)忍著酸痛翻了個身,將臉蛋安然地埋進(jìn)了他的懷里。

    他們終于在相愛。

    他們彼此,終于都萬分確信。!

    94

    沈淮安在地牢里待了沒兩日,便得到了自己將要被斬首的消息。

    意料之中,他并不難受。

    他靠在地牢冰冷的墻磚上,閉眼想著事情。

    這是他活著的第二十五個年頭,自出生起,他就是北威侯府高高在上的小侯爺,他爹同小姑姑一道執(zhí)掌北威軍,整個西北,大半都是他們家的勢力。

    當(dāng)年先皇病逝,參與奪嫡的還有好幾個皇子,可就是因?yàn)槿首尤⒘怂业拇蠊媚?,所以他們家無條件地選擇支持他。

    有他們家的加持,三皇子自然順利地繼承了大統(tǒng),他的姑母也順利地坐上了后位,皇帝為了感謝他們家,還特地將當(dāng)時還年幼的表兄立為了儲君。

    那是他們家最如日中天的一年。

    皇后,太子,北威侯府,魯國公府……隨便一個名諱報出去,都足以震驚世人。

    他幼年便長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下,說是要風(fēng)得風(fēng),要雨得雨,那真是一點(diǎn)都不為過。

    可即便是這樣的他,也還是有自己除不掉的眼中釘,rou中刺。

    禮部那個姓周的官員,他膝下有個兒子,叫周渡,字明覺。

    周明覺的父親沒什么了不起的,再尋常不過的謹(jǐn)小慎微之人的升遷路,但他的祖父,卻實(shí)在是不容忽視。

    他曾是先帝之師,位列三公,最后死在自己的任上,極受百姓尊敬,去世的時候,萬民哀悼,天子扶棺。

    而周明覺,自小便被說肖像祖父。

    先帝在時,曾為膝下的十七皇子尋找伴讀,家中有意將他推上去,叫他去試試,但先帝最終選擇之人,是周明覺。

    他便是那時才注意到有這樣一個人。

    他冷眼看著周明覺做了一年的十七皇子伴讀,時常出入宮闈,與皇子們同進(jìn)同出。

    他以為,他是十七皇子的伴讀,那與他關(guān)系最最要好之人,當(dāng)屬十七皇子。但不然,一年的伴讀生涯下來,他最常看見的,竟是他與當(dāng)時已經(jīng)成年,且膝下連長子都已經(jīng)有了的他姑父三皇子走在一處。

    他們年紀(jì)像父子,交談的模樣,卻似忘年好友。

    他恍惚明白,周明覺這是要走寵臣之路。

    家有爵位之人,參不參與科考都無所謂,十五的時候,太子要他去東宮幫忙,做他的左膀右臂,他欣然便去了。

    他是家中獨(dú)子,北威侯府日后便是他的囊中之物,一半的北威軍都得聽他麾下,所以他什么都不用怕,什么都不用擔(dān)心。

    他的前途一片光明,他的未來,甚是璀璨。

    而周明覺,十七歲這年他開始科考,十八中進(jìn)士,被彼時已經(jīng)是皇帝的他姑父點(diǎn)為殿前探花,任職刑部。

    要不說,姑父對他還是偏愛的,以他的才能,他知道,其實(shí)點(diǎn)個狀元也不是什么出人意料之事,但皇帝只給他探花,便是避免了將他推上風(fēng)口浪尖的危險。

    將他神不知,鬼不覺地放到刑部,才是皇帝對他最為看重的表現(xiàn)。

    后來又如他所料,周明覺在刑部的幾年,連連高升,二十出頭便坐到了侍郎的地步,朝廷中一時風(fēng)光無限,與他同一批中舉之人,無出其右。

    他想著,這樣的人才,不得到手實(shí)在是浪費(fèi),不若就叫他也加入到東宮的陣營,為將來太子能夠順利登基多添一分保障。

    可他居然不。

    剛剛坐上刑部侍郎的周明覺,馬上將迎來家中為他安排的大婚,他萬事忙碌,對于他的提議,不過是稀松平常的一眼,便否決掉了。

    否決也就算了,他以為他會好好休息的新婚休沐,居然也被他拿來辦公,一舉端掉了他安排在六部的好幾個眼線。

    “沈小侯爺既然想輔佐東宮,那便好好輔佐,這種偷雞摸狗的把戲再傳到陛下的耳朵里,東宮只怕也是要因你獲罪?!彼嬲]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