瑜珠 第12節
年少時朦朧單純的愛慕,免不了無疾而終,能在清醒之后認識到身邊的人即是良人,也算是一種幸運。 如今輪到她,不知道,她有沒有這股幸運。 多半是沒有的。 瑜珠不抱什么希望地想。 她和周渡的婚事對于雙方來說都不算好事,這樣強扭在一起的瓜,要想幸福是幾乎不可能的。 她坐在床沿邊,枯燥無趣,又想起何纖素當初與自己說過的新婚夜夫妻之事,手心的熱汗無端冒了一茬又一茬。 她默默在心底里數著時辰,想叫自己冷靜下來,卻不知不覺間,將時辰數的一塌糊涂,全然忘了該是何年何月何時候。 漸漸的,她聽見屋門口傳來開門的聲音,很快又合上,隨后,安靜的屋內除了她清晰的心跳,便只剩步步沉穩的走路聲。 周渡站定在她面前,手里提著桿子,把玩似的轉了兩圈。 今夜有周池和周沅兩個人跟著,他酒其實喝的不多,但不知道這屋子里是不是灑了酒香,他一進來,便覺得比外頭的酒席還要醉人。 滿目火紅的綢緞,眼前坐的,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 他慢慢挑開蓋頭,窺見底下一雙怯怯帶著生意的杏眼。 雖然同住在周家,但平心而論,他與江瑜珠見過的次數真不算多,即便定了親,即便他時常按著規矩去老夫人的院子里請安,也碰不上她幾次。 不知是她故意躲著,還是當真運氣不巧。 不過往后倒是會常見到了,他想。 看看身后桌上擺滿瓜果核桃的盤子,他喉結上下動了動,問:“吃過了?”j? 瑜珠搖搖頭:“沒吃。” 他遂聲音大了些,招來外頭候著的小廝,喊他去端些熱食來。 瑜珠聽何纖素說過,新婚之夜新娘子大多是吃不了東西的,一是沒空,二是會給婆家留下沒規矩的印象,于是她想出聲制止周渡,但周渡只是掃了眼她欲言又止的樣子,便道:“沒事,不急。” “……” 他以為她在急什么? 瑜珠不知是被他身上的酒氣染的,還是被他說的話氣的,紅著臉磕磕絆絆半晌,還是沒說一句話。 小廝的熱食端的有些慢,屋子里自從周渡的話音落下后,便沉寂了聲響。瑜珠悄悄打量他,不知道如今干坐著該做什么。 周渡與她并坐著等了一會兒,似乎也覺得干坐著浪費時間,便索性站了起身,先開始自己寬衣解帶。 瑜珠瞧著他熟稔且并不顧她還在身后的模樣,覺得有些無地自容,剛別開目光,便發覺周渡也回了頭,正微蹙著眉,盯著她腦袋看著什么。 瑜珠漸漸抬頭。 周渡上前一步,將她腦袋頂上沉重的發冠拿了下來。 原來是這個。 瑜珠同他對視著,不知自己該作何反應,屋里的酒味好像越來越重,漸熏的她有點上頭。 慢慢的,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他推倒在床上的,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會自然而然地攀上他的脖頸的……總之,當小廝送回來熱食的時候,屋里并沒有人打算讓他進門,也并沒有人再有那個心情,去吃東西…… 作者有話說: 小劇場之我是個正經人: (只是單純寫著玩的,與正文無關~) 豬豬:我不干凈了,嗚嗚 周狗:我是個正經人 豬豬:明天起不來床了,嗚嗚 周狗:我是個正經人 豬豬:好疼,嗚嗚嗚嗚嗚 周狗:(目光深邃.jpg)(還想再來一次.jpg)(假正經.jpg) 第15章 咬咬牙 派人監視她 屋內磕磕絆絆的動靜持續了許久,瑜珠攀著周渡的肩膀,浮浮沉沉,恍惚覺得自己把前十幾年沒有受過的罪都受了。 她從來沒有這么狼狽過,即便是被千夫所指自己是個不要臉的狐貍精,被萬人唾棄自己是個不擇手段只管上位的野心女人,她也覺得沒有此時此刻被周渡剝了個干凈看了個干凈來得羞恥,來得徹底無地自容。 察覺到她想逃,周渡一手箍緊了她的腰身,一手掐著她的下巴,將她密不可分地封鎖在自己身下。 夏末的驟雨來得急促又瘋狂,點點滴滴,掩蓋了更漏的痕跡。 等到驟雨初歇的當口,瑜珠才似瀕死的魚終于得到一口喘息的機會,沾了水,才又活了過來。 周渡抱著她,小口小口地渡完水,見她偎在自己懷里,依舊滿臉潮紅,一句話都說不上來,腹下灼熱難消,又再次叢生。 “不,不要了……”瑜珠害怕地抓住他,混濁的雙眼滿是楚楚可憐的祈求。 她不知道,自己此刻無論做什么,都只會激起男人不斷強烈的欲望。 紅綢搖曳的床笫間,周渡的眼神又暗了暗,終究不是禽獸,抱著她兀自平息了會兒,喊人備水。 守在外頭的丫鬟這才敢推開門,魚貫而入。 瑜珠聽著一串串井然有序的腳步聲,知道方才的動靜定也是被他們盡數收入耳中,本就通紅的臉頰又添幾分羞赧,自暴自棄地縮進周渡懷里,無顏面對。 等到人都出去了,周渡才抱著她轉過幾折隔斷與屏風,繞到沐浴的隔間。 隔間里只擺著一只浴桶,瞧著極大,但是當她和周渡兩個人都擠進去的時候,卻又顯得不是那么夠用。 她被迫只能坐在他的腿上。 溫熱的水流自肩上滑過,她被周渡伺候著,泡在熱水中,暈暈乎乎只感覺到舒服,等到察覺到不對勁的時候,她已經被周渡銅墻鐵壁般的身體包裹在人和浴桶之間,再度逃脫不得…… 是夜的雨水下了又停,停了復下,瑜珠被翻來覆去,一整夜都沒睡好。 當清晨飽滿的露珠折射出第一縷熹微晨光的時候,趙嬤嬤便來屋外敲門,要她起身準備去給公公婆婆敬茶。 周渡知道她昨夜定是累極,摟著她光滑的香肩,剛想告訴她多睡一刻鐘再起也無妨,不想瑜珠卻仿佛聽到什么金科玉律一般,就著蒙蒙亮的天光,當真就這樣起了身。 他懷里一瞬空落,躺在床上的目光隨著那抹窈窕纖瘦的身影而動。 瑜珠沒有回頭,卻也知道他在背后打量自己,站在屏風前系肚兜的手緊張到搖搖晃晃,總是打滑,無論如何也系不上。 倏爾,一雙燥熱的大掌接過她手中的兩根細繩,在她背后緊緊打了個結。 瑜珠的耳尖燙到能煮熟雞蛋。 轉頭去看,他居然就這樣赤條條地站在她身后,也不說披件衣裳。 她趕緊回頭,低頭去穿自己的衣裳。而周渡也跟個沒事人般站在她身邊,與她步調一致地拿起早就準備好的里衣、褻褲,層層穿上。 夫妻倆全程沒有說一句話,周渡的泰然自若和瑜珠刻意表現出來的疏離格格不入,兩人之間仿佛隔了一道深長無法跨越的海溝,卻又仿佛,只是輕輕一戳就能破的水做的墻。 總之,無論如何,昨夜抱在一起親密無間汗如雨下的事情不是假,瑜珠再想和周渡表現的生疏,跟在他身后有些依賴的一舉一動和被滋潤過后眼角眉梢添加的那一分嬌媚,都無法偽裝。 溫氏坐在堂屋里,看兒子攜著新過門的妻子著同樣正紅色的衣裳來給自己敬茶,分明是期盼已久的一幕,卻因為兒媳婦不是自己鐘意的人選,而感覺到心口郁結,煩躁難當。 尤其想起昨日給溫家送喜帖,溫家卻一個人都未曾過來的畫面,她更覺得自己是因為江瑜珠,而被娘家給疏遠了。 于是她接過江瑜珠敬的茶的時候,故意沒話找話道:“新婦過門,遲起是大忌,今早你表現的雖說還行,但需時刻謹記,往后的每一日都需要再早起一刻鐘才行。明覺如今是因婚事休沐,所以可以遲些起,但等休沐一過,他便又要早起上朝,你身為妻子,最該做的就是輔佐好丈夫,盡心安排好他的后宅之事,叫他在前朝忙碌,也可以無后顧之憂。還有繁衍子嗣、傳承宗祠之事,想我不必多說,你也知道。” 瑜珠乖巧地垂眸:“是,兒媳知道。” 溫氏淡瞥她兩眼,前幾日見還是個小姑娘,脆生生玲瓏剔透的模樣,昨夜一過,倒當真大不相同了。 玲瓏依舊玲瓏,卻已經不是少女的玲瓏。 少女和少婦,在她這種過來人眼里,當真分的清楚得很。 “你知道就好。”她掠過這一事,又絮絮叨叨叫她站在自己面前,聽了許久的訓。 聽到周開呈和周渡都覺得荒唐,父子倆雙雙蹙眉盯著她。 她這才肯放過江瑜珠,最后道:“體諒你是新婦,原先又常在老夫人院里不曾出門,趙嬤嬤雖然教了你許久的規矩,但你不曾派上過用場,到了時候恐會怯場。 自今日起,我便把趙嬤嬤送給你,叫她時常跟在你身邊,既能隨時地指點你,也能對你的言行做個適當的規勸。” 這算是,直接派人監視她嗎? 瑜珠頓了頓,居然下意識的反應便是去看周渡。 可是周渡對此卻并沒有什么反應,站在那里紋絲不動,似乎覺得他母親的這個安排,不是什么大問題。 或許,瑜珠望著他舒展的眉間,覺得他甚至還可能認為,他母親的這個安排,不錯極了。 在他們周家人眼中,她就是個沒有規矩,沒有體統的鄉野之人,新婚第一日,就該被人從頭至尾地監視著。 她突然通體感到嚴寒。 昨夜再多的溫存在這一刻,都仿佛成了笑話。 溫氏見她久不答話,知道她是被自己這最后一招震住了,費了一早上的口舌終于能夠舒心,道:“瑜珠,你在想什么呢?我叫趙嬤嬤幫襯你,你還要去看明覺的態度?我先前不都教過你了嗎,內宅之事,是我們女人該管的東西,叫趙嬤嬤幫你約束規矩是有百利而無一害的事情,你自己拿定主意就行。如若這樣一件小事都要去問明覺,那指望你當家,我可不知道要指望到什么時候去了。” 瑜珠閉了閉眼,知道再等下去,周渡也不會開口替自己說一句話,只能咬咬牙,對著溫氏勝利者般的微笑,屈下膝蓋:“是,兒媳多謝婆母教誨,日后,便要麻煩趙嬤嬤了。” 作者有話說: 感謝36135881小可愛的手榴彈! 第16章 假關心 多疼疼她 等到出了溫氏的主院,瑜珠才覺得稍微輕松一點。 只是身邊跟著趙嬤嬤,叫她無論如何也不能真正放松下來。 她和周渡后來又去慈安堂給老夫人請了安,老夫人甫一看到趙嬤嬤,就知道溫氏是在新婚第一日就刁難上瑜珠了,待到他們要走的時候,故意留下周渡一人在屋里,叮囑道:“或許在外人看來,瑜珠是算計的你,才有如今這門親事,但你和我都再清楚不過,她也不過是個被人算計的可憐蟲,甚至于她還是女子,發生這種事,比你更為世道所不容。 你身為她的丈夫,往后該多加體貼照顧她,閨房之中,多疼疼她,萬不能叫她在外人面前受了委屈,回來還要看家里人的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