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奇氣得整個人都在發抖，溫柏感動于他毫不掩飾的擔憂和打抱不平，但這里是劇組，雖然大家表面看上去都很關心他，但保不齊有不懷好意的人在，否則那些照片是怎么流出去的？溫柏眼角的余光看了看周圍的工作人員，拉著周奇的胳膊往自己方向拖，“閉嘴，你給我過來。”

    周奇垮著臉一屁股坐在旁邊的椅子里，“我就是替你覺得委屈，你就好好拍個戲而已，怎么這么難？！”

    溫柏無奈地捏著他的肩膀，“好了別說了，我現在不是正好好地拍著戲嗎，她們罵我我也沒有少一塊rou，讓她們罵去吧。”

    周奇吸了吸鼻子，“你就這么不在意啊？你才出道多久都被人罵過多少次了，你不難過啊？”

    “我怎么不難過？誰不想有個好名聲啊？但是好名聲是靠自己掙出來的，我現在沒有作品說話也沒有底氣啊。”溫柏靠在椅子幽幽說道，“等我把這部片子拍完，到時候咱們拿實力說話。”

    “可那些人說話也太難聽了，還有啊，我剛才看了一下，咱們脫了好多粉。”

    溫柏伸手問周奇要手機，周奇猶豫了一下，遞給他了，溫柏點開自己的微博首頁，原本粉絲人數已經達到六位數了，現在一下子少了好幾萬，溫柏稍稍一想就知道其中原因。這個社會，真正支持同性戀的還是少數，有些人口口聲聲自稱為腐女，實則只能接受二次元，真正三次元的男男戀出現在她們面前，她們就會覺得惡心。溫柏和楚方洲在mv中再怎么樣那也只是演戲，她們可以談論，可以yy，一旦現實中成了真，就破壞了她們心里的那道防線，這是萬萬要不得的，所以她們用脫粉來反抗，來申訴，來表明自己的態度。

    溫柏知道自己脫的粉遠遠不止這些，還有一些反同人士趁此機會對他進行了不懷好意的關注，他隨意點開主頁的一條微博，果然下面已經被人刷了屏，“惡心！”“死同性戀！”“插屁眼的！”“走后門的！”“二椅子！”這些不堪入目的字眼在評論區排起了長隊，每一條后面都有數千人點贊。

    溫柏不是看不透，他當然知道這些人是有組織有預謀的，但看到這些字眼，他只覺得頭頂被一座沉重無比的大山壓下，腦袋重得快要支撐不住，連喘息都連著痛。他抖著手退出微博，鬼使神差地點開通話記錄，通話記錄里“賀”在最上面，只要輕觸名字后面的小圖標就能撥出去，溫柏卻遲遲沒有點下。

    撥出去了又能怎么樣？秦賀出面自然能搞定一切，讓該閉嘴的人閉嘴，該道歉的人道歉，或許只要幾個小時，輿論的風向便能改變。但這是他想要的嗎？靠著秦賀的權利混娛樂圈？這是他想要的嗎？

    溫柏知道不是。秦賀能幫他，他也不拒絕他的幫助，但不包括每一件事。秦賀幫他杜絕了輿論導向，大家心里的想法就會改變嗎？那些言論就真的不存在了嗎？這一次他想自己面對一些東西，玻璃心是混不好娛樂圈的。

    溫柏盯著手機看了好一會兒，按下了黑屏鍵，把手機遞給周奇，“你老板如果打電話過來，你幫我接，就說我在拍戲，晚上回給他。”

    “這個事情，不跟老板說嗎？”周奇猶豫著問道。

    “你以為他能不知道？”溫柏語氣很淡，“你別說了，晚上我自己跟他說。”

    這件事到最后他也沒跟秦賀說，奇怪的是，秦賀也沒有打電話給他，沒打最好，溫柏想，他怕接了電話就會忍不住抱怨，這樣不好。第二天，男主角成濤林正式進入劇組。

    成濤林作為這部電影的第一男主角，范兒自然不小。這次他咸魚翻身，美星給了他足夠的面子，單隨行助理就有五個。劇組給他在賓館留了一個頂層的單人間，原本和溫柏楚方洲合用一個化妝間的，也被挪了出去，據說劇組臨時給他又騰了一個休息室出來專門用來化妝和休息。因此，直到成濤林進組后的第二天上午十點多鐘，溫柏才見到姍姍來遲的成大演員，那時候他已經和楚方洲過了一個鏡頭了。

    楚方洲見到成濤林過來主動打了個招呼，“成哥好。”

    都是一個公司的，楚方洲剛進公司的時候成濤林正大紅，也算有大哥風范，他點了點頭，“方洲，好好演。”

    溫柏從善如流，“成哥。”

    成濤林看著他了他一會兒，仿佛不認識他似的，片刻后皺了皺眉，“溫柏？”

    溫柏不動聲色，“是我，成哥。”

    成濤林突然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頓了兩秒后拍了拍，“你好樣的，溫柏。”然后抬著頭越過他們走了，像一只高傲的公雞。

    莫名其妙的人，說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溫柏卻知道他這句話不是說著玩的，內里的含義，恐怕只有他自己懂了。

    成濤林來了，他的戲份也該開始拍攝了，老樣子，簡單的戲份先拍，對譚卿這個角色來說，最簡單的就是他和愛慕他的女同事還有女兒譚敏的戲份了。有一場戲是這樣的，譚敏生病了，譚卿為了查案沒時間照顧女兒，郭曉琳便自告奮勇攬下了這個任務，過后譚卿請她吃飯，兩人喝了點酒，醉醺醺地抱在一起跳舞。

    這場戲不算難，但拍了幾遍都沒過，問題出在成濤林身上，前面都挺好的，可每次一到郭瑾飾演的郭曉琳往他懷里撲時，他就顯得很僵硬，好像他抱著的不是一個身香體軟的美女，而是一個炸藥包。

    “不行不行不行，安全不對！”第八次，孫集摔了本子，“就這么一個簡單的擁抱，做不來嗎？你沒抱過人嗎？沒談過戀愛嗎？你就想著她是你的愛人，好好抱一下行不行？！”

    “對不起孫導，給我五分鐘時間，我休息一下。”成濤林的臉色不太好，被人當著全劇組的人訓斥，能好才怪。

    再次開機時，成濤林的狀態還是不行，動作上倒是沒有大問題了，臉色卻特別難看，好像在忍著什么，孫集大吼：“溫柏！過來給他做個示范！”

    現在地上要是有個洞，溫柏絕對能跐溜一下鉆進去，讓孫集再也找不到他，他老人家絕對是見不得他日子過得太舒坦想了招來整他！

    溫柏硬著頭皮走過去，不用看都能感覺到成濤林射在他身上那陰郁的目光。

    “溫柏郭瑾，就抱著跳舞那一段，演一遍！”孫集跟吃了槍子兒似的，聲音老大。

    第97章 他不愛你（一更）

    成濤林的臉黑得跟煤堆里爬出來似的，溫柏顧不了許多了，他在原來成濤林站的地方站定。

    這一段該由郭瑾主動，演之前郭瑾喝了酒，她酒量不錯，倒不至于喝醉，就是為了表現出電影里郭曉琳喝醉酒雙頰緋紅眼神迷離的狀態。

    郭瑾纏過來的時候，一股酒味和著女性特有的清香傳入鼻翼，令溫柏覺得不適，但他顯然比成濤林要能忍。

    他能忍，并且能演出那種纏綿悱惻的感覺，他抱著郭瑾跳舞，臉上是享受，是放縱……

    “好！”孫集拍掌。

    溫柏和郭瑾分開，沉默地走到自己之前休息的地方，抬頭一看，楚方洲正同情地看著他，溫柏苦笑一下，干脆閉目養神，孫集在那邊說了什么，他都當聽不見。

    成濤林演技不錯，他也是從底層混上來的，該磨煉的都磨煉地差不多了，但不知道為什么，一碰到和女演員親熱的戲，他就特別反常，雖然這樣的戲不多，但也夠讓導演心煩的了，不但導演，女主角郭瑾的臉色也漸漸難看起來。郭瑾在娛樂圈打拼十幾年，從來不懷疑自己的魅力，成濤林的表現無疑是在她的心上扎上了一根刺。

    溫柏嘆了口氣，他可能是這里面最能了解成濤林的人了。

    這天下午本來有一場外景，吃過飯后天突然陰下來，很快下起了大雨，外景是拍不成了，室內戲由于道具不齊全也拍不成。

    “趁人全，下午咱們把宣傳劇照拍了，”孫集說，“微博上一直空空蕩蕩的，大家就圍著那幾個話題罵來罵去的也沒意思，咱再給她們添點油加點醋。”

    孫集半開玩笑的話惹得大家一陣輕笑。姜國棟正好站在溫柏旁邊，拍拍他的肩膀，“年輕人，別想太多，這個圈子就是這樣啦，有話題比沒話題好，有人罵比沒人罵也沒人理好，最后還是要拿實力說話，好好拍戲，你的路還很長。”

    從戲開拍，溫柏一直處在風口浪尖上，他也怕因為自己的問題給整個劇組帶來影響，姜國棟的這番話無疑給他打了一針強心針，讓他心里舒服了不少。

    拍攝劇照的地點就定在譚卿和江城家里。兩組先分開拍攝，然后再合到一起拍。

    溫柏穿的還是他拍第一個鏡頭時的那套休閑裝，白襯衫休閑褲，頭發全部往后梳。拍攝的時候孫集在旁邊監督，孫集讓他抱著胳膊看鏡頭，做出勾唇冷笑的表情，溫柏做了一下覺得有些別扭，便改成了兩手插在口袋里靠坐在桌沿上，他沒有勾唇也沒有冷笑，而是眼神微微下掠，兩邊嘴角同時勾起的一個幾不可見的弧度，就這一個小小的改變，整個人的氣質就完全變了，孫集看了沒說什么，示意攝影師繼續往下拍。

    溫柏換了三套服裝，其中有一套是跟小演員拍的，還有一套是跟楚方洲拍的，跟楚方洲的那一套，孫集不知道想表現什么，讓他們兩個一前一后跪在地上，楚方洲的手往后綁著，嘴上貼著膠布，用驚恐的表情看著鏡頭，而溫柏則跪在他后面，一只手繞到前面掐著他的脖子，嘴巴貼在他的耳邊，仿佛在說話。

    溫柏拍完后，接下來拍的是楚方洲和小演員的照片，溫柏則被叫到了隔壁影棚和成濤林拍合照。

    成濤林穿了一身皺皺巴巴的黑色休閑服來表現他單身警察的身份。首先是拍兩個人對峙的照片。

    這邊由姜國棟監督。姜國棟讓他們面對面站著，成濤林手里拿著一把手槍，憤怒地對溫柏做出開槍的動作，溫柏直挺挺地站著，臉上是陰郁的冷笑，一黑一白，一正一邪，涇渭分明。

    拍的時候，溫柏能感覺出成濤林從骨子里冒出來的憤怒，那股子怒氣噴在溫柏身上，讓他渾身都不舒服，在攝影師“咔咔”的快門聲中，他甚至聽到了成濤林扣動扳機的聲音，溫柏的心突突跳著，要不是知道這是玩具槍，他真覺得自己會死在成濤林槍下。

    攝影師放下相機，溫柏舒了口氣，越過成濤林去換衣服，成濤林卻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

    溫柏回頭看著成濤林，皺了皺眉，眼角余光注意到姜國棟和攝影師以及工作人員們都往他們這邊看了過來。

    成濤林顯然也知道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他放開溫柏，低聲說了一句，二樓陽臺，我等你。說完率先走了出去。

    溫柏上去時，成濤林正靠在陽臺上吸煙，溫柏在他邊上站定，“有什么話就說吧。”

    成濤林沒有看他，把煙在欄桿上掐滅，單刀直入道：“你根本就不愛秦賀，離開他。”

    溫柏看著他，“你怎么知道我不愛他？你是我嗎？”

    成濤林搖頭道：“不，我可能說錯了，你不是不愛他，但絕對沒有我愛他，我為了他沒辦法接受女人的碰觸，你呢，你可以吧？”

    溫柏覺得好笑，“你接受不了女人的碰觸，是因為他嗎？”

    “當然！”成濤林的聲音忽然變大，“不然還能是誰？”

    成濤林斬釘截鐵，仿佛在說服自己相信，“我跟了他這么多年，除了他我早就接受不了別人了，我當然是因為他！”

    溫柏云淡風輕道：“是嗎？那你可真慘，對了，秦賀相信嗎？”

    成濤林像被踩到了痛處，他喘著氣，胸口不停起伏，“他對我有誤會！”

    成濤林知道自己激動了，他喘了幾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他對溫柏說：“你不會以為秦賀是愛你的吧？”

    溫柏看著他沒說話，成濤林以為自己說中了對方的心事，冷笑著開口：“別天真了，你才跟他多久，他對誰都一樣，別被錯覺蒙蔽了眼睛。”

    “那么你呢？”溫柏說，“他愛你嗎？”

    “他……”成濤林頓住了，眼睛往遠處看去，目光有些渙散，“他誰也不愛，像他這樣的人，怎么可能真心愛人，他以后會結婚，但對象絕不會是男人，我們，都沒機會的。”

    最后一句話成濤林是看著溫柏說的，溫柏的心倏地一陣發緊，成濤林似乎不準備放過他，“我看過你演戲，你有演技，有長相，以后會前途無量，趁早離開他，否則你會后悔。”

    溫柏覺得成濤林似乎在提醒他什么，可又不知道具體是什么，想了想，還是沒問，“你還是顧好你自己吧。對了，提醒你一句，有些事情做了就是做了，別只想著掩飾，大方承認更好。走吧，導演要找我們了。”

    溫柏說完顧不上看成濤林的表情，自己先下去了。

    這場雨下到天都黑了還沒停，下午拍完劇照后沒什么事，導演便放大家回賓館休息了。

    房間里沒電視沒網絡，溫柏又不想看微博，只能躺在床上無所事事，楚方洲見他沒事干，便拿了劇本過去，“溫哥，你陪我對對戲吧，這一段我總找不到感覺。”

    溫柏自然答應，接過劇本看了一下，是江城剛剛殺害譚敏后找到周家河的一幕，江城捂著周家河的嘴和鼻子想把人弄暈帶出去，周家河咬了他一口，被江城打了一巴掌。這一幕中的江城是暴戾的，而周家河是極度恐懼的，同時伴隨著肢體摩擦，都不好演。

    溫柏放下劇本，“來吧。”

    楚方洲一秒入戲，驚恐地看著他，一屁股跌坐在床上，用手撐著往后移。當然劇本里是直接坐在地上，但房間實在太小，只能先在床上演了。

    楚方洲嘴里叫著，聲音顫抖：“我什么都沒看到，你別過來，別過來……”

    溫柏的臉是扭曲的，他先是按住了楚方洲的小腿，然后是大腿，他的內心同樣是恐懼的，聲音啞得不像人發出的，“過來，跟我走。”

    “不，不……”楚方洲搖著頭，眼淚浸濕了眼眶，聲音幾乎發不出來。突然，他像是聚集了全身的力氣，張大嘴巴準備大喊，溫柏一個飛撲壓在他身上，用手死死地捂住了他的口鼻，“別叫，別叫，聽話，我不會傷害你的。”

    楚方洲拼命掙扎，他狠狠地蹬腿，溫柏一個不注意被他踹了一腳，吃痛的同時松開了手，楚方洲張嘴咬在溫柏手上，溫柏大吼了一聲“臥槽！”按照劇本里寫的，溫柏這個時候應該揮楚方洲一巴掌，但他停住了。

    溫柏從楚方洲身上翻身下來，躺在旁邊喘粗氣。

    楚方洲也在喘著粗氣，正要說話，手機鈴聲響了，是溫柏的。

    溫柏正盯著自己手上的齒印瞧，拿起手機看也沒看就放在了耳邊，“喂？”

    “……你在做什么？”

    溫柏一驚，房間里除了喘息聲很靜，秦賀的聲音清楚地從手機里傳出，他下意識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服和身旁好奇地盯著他瞧的楚方洲，跟被捉jian似的突然心虛起來，“沒做什么呀。”

    “在運動？怎么喘那么厲害？”秦賀笑著問。

    “額，是啊，運動呢，嘿嘿！”溫柏打著哈哈，手臂上下左右伸展，“運動。”

    “你自己……”

    “溫哥，你的手出血了，對不起啊，我沒想到咬得那么重！”

    秦賀的聲音和楚方洲的驚呼同時在溫柏耳邊響起，溫柏只覺得頭皮一麻，氣氛凝固了。

    第98章 驚喜（二更）

    “……照顧好自己，”片刻后，秦賀接著沒說完的話說，“缺不缺什么東西？需要我讓蔣凌給你送過去嗎？”

    “不缺不缺。”溫柏的腦子已經一團漿糊了，“我什么都不缺。”

    “好，”秦賀的聲音很沉很柔，“那你繼續運動，別太累，我先掛了。”

    “等等！”溫柏喊道，“秦賀，等等！”

    聽筒里一片沉靜，電話已經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