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劉嚇得差一點將手里的水晶印給丟出去，他也就打算五十萬賣出去，結果要價一千萬，就算是真品，小劉也不可能收購啊，誰知道這水晶印竟然摔碎了。

    “大家伙給我評評理，我這個水晶印可是家里祖傳下來的寶貝，要不是我兒子得了癌癥，急需要一筆錢去國外治療，我也不會將祖傳的寶貝拿出來賣?！崩险哒f到兒子的病情，聲音一下子哽咽了，整個人看著蒼老了許多，“可是你們怎么能將它給摔了，你怎么這么惡毒！”

    圍攏在四周的攤販和另外幾家古玩店的掌柜的都沒有說什么，畢竟這種戲碼每個月古玩街都要上演一兩回，真真假假的誰也弄不清楚。

    倒是幾個看熱鬧的游客，一個一個都被老者悲傷的情緒感染了，氣憤的指著小劉罵道：“買賣不成仁義在，你怎么能摔了老人家的傳家寶。”

    “是啊，這也太惡毒了一點，買不起就故意摔了，人心怎么能這么黑暗?！?/br>
    “我剛剛在珍寶軒，這個老人家也在，珍寶軒愿意出五十萬，老人家沒有賣，沒想到現在摔了?！币粋€青年插了一句。

    珍寶軒的掌故是一個三十來歲的青年，戴著眼鏡，看起來文質彬彬的，此時笑著接過話，“的確，我們珍寶軒的鑒定大師也看了水晶印，但價格沒有談攏，老人家就急匆匆的走了?！?/br>
    這話一出，看熱鬧的游客更認為小劉是故意的。

    即使沒有談攏，但最低的價格也是五十萬了，玉錦堂只出十萬來收購水晶印，分明就是不懷好意，結果聽到老者報出一千萬的實際價格，一怒之下就摔了水晶印。

    老者一把抓住了小劉的胳膊，得理不饒人，“這可是鑒定大師鑒定過的，你賠我的傳家寶！”

    “我來看看?！痹咀谛菹^看印章石的秦老走了過來，剛剛他真沒注意柜臺這邊的事，直到水晶印摔碎聲響起，秦老才回頭旁觀了事情的經過。

    “你是誰？”老者戒備的看向氣勢不凡的秦老，不同于普通老者的溫和慈愛，秦老是個武將，所以一身鐵血殺氣，走起路來虎虎生風，一看就是不好招惹。

    “我從上京來的，玉錦堂聲譽不錯，我過來買幾塊印章石玩玩，所以你不用擔心我和玉錦堂是一伙的?！鼻乩现钢旁诓鑾咨系挠≌率?/br>
    圍觀的眾人一看，果真如此，再加上秦老的一口標準的普通話，怎么看都不像是玉錦堂的托。

    老者遲疑了一下，似乎沒想到會出現秦老這樣的變數，但他又沒有理由拒絕，只能冷著臉開口：“既然老大哥您要是個懂行的，你替我鑒定鑒定，我這塊祖傳的水晶印是不是價值不菲?！?/br>
    秦老懂金石，對水晶也有些了解，可古玩愛好者和鑒定大師還是有很大的區別，看著地上水晶碎片，通體透亮，沒有一點雜質，雖然被摔碎了，可還是能看出這是一塊馬形獸扭印章，印面是長方形。

    方棠也低頭看著被撿起的水晶碎片，估計水晶印長有六厘米，寬有三厘米，高度至少有八厘米，雕工一流，線條流暢。

    但一千萬的價格絕對過了，水晶印一般都是清朝時期的作品，價值不會超過百萬。

    “看著品相不錯，可清時期的水晶印章，即使遇到喜歡印章的收藏家，出價不會高過一百萬，而且你和玉錦棠的伙計各執一詞，就算責任平攤，玉錦堂賠償五十萬也是吃大虧了?！鼻乩线@話說的很中肯。

    基本上這枚印章不可能超過一百萬，而且即使是珍寶軒收購，最高也就是六七十萬，這已經是封頂的價格了，所以小劉賠償五十萬絕對只多不少。

    小劉面色沉重，即使五十萬對他來說已經是天價了，可沒有證據之下，他沒辦法和老者繼續爭辯下去。

    “監控看了？”方棠低聲問了一句，許老行事謹慎，所以玉錦堂都裝有監控，就是為了遇到這種說不清楚的糾紛。

    小劉苦著臉回答：“剛剛已經人看了監控，被手擋住了，沒辦法證明是誰摔的?！?/br>
    小劉可以肯定自己將水晶銀章交到了老者手里了，可就在自己松手的一瞬間，老者突然也松手了，所以印章就被摔碎了，即使看了監控，也沒辦法證明是誰的責任。

    “五十萬也算厚道了。”有懂行的老玩家說了一句，畢竟玉錦堂是按照最高價賠償的。

    老者再次開口：“我不同意！”

    “你還想獅子大開口？”小劉氣的漲紅了臉，自己就不該忘記掌柜的叮囑，這枚印章自己應該放在柜臺上的，這樣老者再拿印章，即使摔了，也和自己無關。

    可是看著老者雙手伸過來接了，小劉一時大意了，就將印章直接放到老者手里，結果就說不清了，原本賠償五十萬，小劉也認了，誰知道老者竟然還不同意。

    “這該不是故意來碰瓷吧?！庇袊^的人低聲說了一句，五十萬絕對賺到了，畢竟珍寶軒一開始開價也就五十萬，而且印章被摔，兩人都有責任。

    無視著眾人譴責的目光，老人眼中有著得意之色一閃而過，指著被摔碎的印章，“你仔細看看，這可不是普通的清朝印章，這是清朝著名雕刻大師楊鬼刀的作品。”

    印章的價值一則在于印章石本身的價值，就如同方棠給蔣韶搴雕刻的那枚極品田黃石，田黃石本身就價值不菲。

    二則在于雕工，說白了也就是印章雕刻師的技藝，越是知名的大師所刻的印章價值也是成十倍百倍的增長。

    三則在于印章的所有者，皇帝的印章那就是玉璽，這價值不用說也明白，那些皇族貴胄或者大臣、風流名士的印章同樣價值不菲。

    秦老聽到老者的話，從水晶碎片里撿起紅色的印面仔細的看了起來，楊鬼刀的作品幾乎沒有流傳下來。

    據野史記載，楊鬼刀曾經給某一位王爺雕刻過私印，王爺生性多疑，擔心楊鬼刀私底下又雕刻自己的私印，所以直接廢掉了一代雕刻大師的右手，從此之后，世間再無楊鬼刀的作品。

    “小棠，你看看?！鼻乩蠠o從判斷，他也沒有看過楊鬼刀的印章，只見過幾枚據說是楊鬼刀徒弟雕刻的印章，和這一枚水晶印比較起來，雕工看起來的確像是一脈相承的。

    “珍寶軒的馬大師來了。”方棠還沒有來得及細看，人群自動讓出了一條路來。

    珍寶軒的馬大師五十多歲，和許老很不對付，此刻看到玉錦堂倒霉了，馬大師臉上幸災樂禍之色幾乎遮掩不住。

    “我之前開價五十萬，就是因為認出這是楊鬼刀的作品，市面上的印章是他徒弟的作品，但只要懂行的人都可以看出，這枚水晶印的雕工遠遠勝過楊鬼刀徒弟的技藝，所以是楊鬼刀唯一的作品，如果遇到喜歡的收藏家，一千萬也不算多貴?！?/br>
    馬大師趾高氣昂的說完之后，看著臉色煞白的小劉，嘆息一聲，虛情假意的勸道：“你還是讓老許回來吧，這么大的事可不是你一個小伙計能兜得住的?！?/br>
    “真值這么多錢？”圍觀的游客震驚的開口，誰能先到一枚印章的價值瞬間從百萬漲到了千萬，即使玉錦堂賠一半，那也是五百萬！

    秦老又低頭仔細的看了看印面，整個印面被摔成三塊了，拼到一起也不完整，有些地方被摔的太碎，已經拼不回來了，這個馬大師一口咬定是楊鬼刀的作品，看他這惡意滿滿的眼神，他的話估計也就是一半真一半假，所以秦老還是寄希望于方棠。

    第123章 修復如初

    “許老不在，你們玉錦堂沒有人了嗎？”馬大師不屑的目光看著方棠，鄙夷的嘲諷，“讓一個小姑娘來鑒定，是不是看兩眼就說這個水晶印章是贗品?！?/br>
    “我的水晶印章是祖傳的寶貝，你們不管找哪個鑒定大師都可以。”老者擲地有聲的開口，惡狠狠的瞪了小劉一眼，“但是你摔了我的水晶印章，即使我承擔一半責任，你們玉錦堂也必須賠償五百萬！”

    “印章分明是你自己松了手摔碎的！”小劉急紅了眼，如果是五十萬，他也認了，大不了這幾年的工資不要了。

    可是五百萬，這可是天價，把他賣了也籌不到這么多錢。

    “你還想把責任往我身上推？”老人一下子激動起來，憤怒不已的盯著小劉，扯著嗓子叫嚷起來，“我已經退讓一步了，你們玉錦堂還想店大欺主，那干脆報警吧?！?/br>
    “老人家，你也別急，他們摔了你的水晶印章，想要撇清責任是不行的，你冷靜一點，玉錦堂這么大的店，不至于連五百萬都賠不起。”馬大師安撫的開口，態度和善，倒是贏得四周不少人的好感，這才是鑒定大師的風范。

    “玉錦堂這事做的不厚道。”

    “是啊，既然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那雙方各自承擔一半責任，馬大師這樣的處理方法絕對公平公正。”

    “以后還是少來玉錦堂，今天是摔了水晶印章，日后會不會來一個貍貓換太子，將我們的真品給換成假貨了，到時候無憑無據的，我們哭都沒地方哭去?！?/br>
    圍攏在四周的人紛紛議論起來，譴責的目光看向氣的漲紅了臉的小劉，今天這事處理不好，玉錦堂的名聲估計就沒有了，以后也別指望在古玩街開門做生意了。

    “小姑娘，你看出什么來了嗎？”馬大師安撫好老人之后，譏諷的看向方棠，她這清冷認真的模樣還挺能忽悠人的。

    馬大師惡意的笑了起來，“該不會真說這印章是贗品吧？”

    四周的人不由附和的笑了起來，秦老出面鑒定水晶印章碎片時，他們還是很相信的，畢竟年紀放在這里。

    嘴上沒毛，辦事不牢，很多人還是很相信這句話的，方棠看起來太年輕，雖然面容清冷，不像那些只喜歡化妝打扮的年輕女孩，但說她會鑒定，自然沒有人相信，至多也就是個學徒。

    方棠抬起頭來，看著態度倨傲的馬大師平靜的開口：“的確是贗品。”

    馬大師一愣，隨機哈哈大笑起來，一手指著方棠冷聲怒斥，“小姑娘我學習鑒定的時候你估計還在吃奶呢，我鑒定過的東西，你竟然說是贗品，誰給你的膽子！”

    “就是，玉錦堂這是什么意思，找個小姑娘來忽悠人嗎？”

    “這是腦子進水了吧，馬大師都鑒定了是楊鬼刀僅存的水晶印章，她竟然敢說是贗品，難道真假就靠她嘴皮子上下一碰？”

    “估計是不想賠錢，所以胡攪蠻纏。”

    圍觀的眾人紛紛指責起來，這一次，攻擊的對象自然是方棠，她一個小姑娘還敢推翻馬大師的鑒定結果，簡直不知道天高地厚！

    “小姑娘，你今天要不是說出個所以然來，即使有玉錦堂給你撐腰，我也不會放過敗壞我名聲的人。”馬大師趾高氣昂的丟下話來，態度強硬又囂張，擺明了要找方棠討個說法。

    馬大師揪著方棠的話不放，故意將問題往嚴重里說，“否則日后我們珍寶軒賣出去的古董，誰都可以說是贗品，我們珍寶軒還怎么開門做生意！”

    方棠看著放在柜臺上的印章碎片，拿起了馬首扭碎片，又拿出碎裂的印面，“馬首扭和印面并不是同一個印章?！?/br>
    “什么意思？”小劉一臉的蒙圈，不是同一個印章，是說這印章本身就損壞了，是修復師將馬首紐和印面結合修復在一起。

    這就好比一件瓷器，完好的瓷器肯定價值不菲，但如果瓷器碎裂了，進行了拼湊，又加上現代的瓷片進行修復，這樣一來即使修復后的瓷器看著完美無瑕，但價格絕對不到之前的十分之一，甚至更低。

    “一派胡言！”馬大師厲聲一斥，鄙夷的看著方棠，揮斥方遒般的解說起來，“這個印章我之前鑒定過，水晶透明澄澈，沒有一點瑕疵，保存的極好，如果是修復的，怎么可能一點修復痕跡都看不出來！”

    馬大師此話一出，四周的圍觀的人紛紛附和起來，不僅僅馬大師之前鑒定過，其他幾家店鋪的掌柜也看過。

    水晶印章是無色透明的材質，即使修復技藝再高，也能一眼看出修復痕跡，方棠這話聽根本是無稽之談。

    “你們玉錦堂分明就是推卸責任，不想賠錢！”剛平復情緒的老人再次激動的怒吼起來。

    “小棠，從哪里能看出這印章是修復過的？”秦老好奇的開口，他雖然沒有看到沒有被摔碎之前的水晶印章，但從這碎片來看，怎么看都像是一個整體啊。

    方棠指著馬首扭碎片，“這個雕工和印面篆刻的字跡有細微的不同，馬首扭的雕刻弧度偏小，而篆刻的字體弧度明顯更順暢，幾乎是連筆的刻法?！?/br>
    “印面篆刻的四個字是珈藍山人，捺的筆畫會在轉折處加重力度，而馬首扭的雕刻里并沒有這個特點?！?/br>
    說白了篆刻的字跡更為熟練高明，而馬首扭飾的雕刻技藝雖然也很精湛，可是有篆刻字跡珠玉在前，馬首扭的雕刻就顯得拙劣一些了。

    秦老拿過放大鏡仔細一看，果真，篆刻的字跡在捺這一筆畫時，會在轉折處加重篆刻的力度，這屬于印章雕刻師的個人習慣。

    而馬首扭飾的雕刻，馬的鬃毛雖然雕刻線條也流暢，可力度卻是從上到下的遞減，看起來更為的平順。

    馬大師在方棠擺出事實證據后，臉色倏地一下難看到了極點，冷哼一聲的駁斥，“你這完全是無稽之談，馬首扭飾的刀法和印面篆刻字體的刀法怎么可能完全相同，這性質完全不同?！?/br>
    這就好比將一個人的字和另一個人的畫放在一起做比較，在馬大師看來方棠這是強詞奪理，不同的性質怎么能放到一起比較。

    看著滿臉怒容，可是眼神卻透著幾分緊張不安的馬大師，方棠平淡無波的聲音再次響起，“馬首扭的直線條雕刻，起刀時力度最輕，但看印面的邊框線，用力均勻、一氣呵成?！?/br>
    這就是真正的大師和普通雕刻師之間的區別，大師在雕刻之前胸有成竹，起刀時沒有任何的顧慮和擔憂，刻刀在手中就如同有了靈魂一般，一刀下去連綿不絕，整個雕刻手法是行云流水般的順暢。

    可雕刻馬首扭的人起刀時力度輕緩了一點，說明他雕刻時有心里是有壓力和負擔的，所以第一刀就會顯得小心翼翼，從而導致力度最輕。

    聽到這里馬大師臉色愈加難看起來，之前他還可以呵斥方棠是無稽之談，但都是線條的雕刻，如果有刀法的區別，那就證明馬首扭飾和印面出自不同的雕刻大師，那么這枚印章絕對是后天合成修復的。

    “方小姐，多謝你幫忙。”小劉懸著的心總算是放下來了，只有有跡可循他就不擔心。

    “這枚印章根本不值千萬，既然是修復后的物件，實際價值最多也就是十萬，我們各自承擔一半，我們玉錦堂會賠償你五萬，但你故意拿一枚損毀的印章來玉錦堂，只怕是存了訛詐的心思吧?！?/br>
    小劉冷笑著，一枚和成修復的印章喊出一千萬的高價，這個老頭分明是故意來訛詐的，好在方小姐在這里，否則最后不是賠錢就是賠上了玉錦堂的聲譽。

    “你……”老者臉漲的通紅，眼神心虛的躲閃著。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方棠既然能指出水晶印章的問題所在，那么同樣的，其他的鑒定大師，尤其是印章雕刻大師絕對也能鑒別出來。，真假一目了然。

    圍觀的人看的是一愣一愣的，從一百萬到一千萬，現在又變成十萬了，這短短一個小時的時間，眾人的心就像是坐過山車一般，忽上忽下，反轉再反轉。

    “你們是一伙的，是在這里胡說八道！”老者還是不甘心，忽然將手機拿了出來，翻開了相簿。

    “我來之前還特意拍了水晶印章的照片，只想著等印章賣了，也能留個念想，大家伙看看，這印章怎么可能是修復過的，哪有修復看不出一點痕跡來的！”

    距離老者最近的幾個人伸長脖子看了幾眼，照片拍的很清晰，從水晶印章整體的照片，到局部的細節，都一一拍了下來，一共有十多張，從照片上看還真看不出是修復的，一點痕跡都沒有。

    “這照片看著像是真的?！?/br>
    “是啊，水晶印章透明澄澈，如果是修復的，不可能沒有痕跡啊。”

    “看珈藍山人四個字，這絕對是大師的手筆。”

    看到四周的人似乎又站到自己這一邊了，老者焦躁的表情舒緩下來，對著小劉再次開口：“你們玉錦堂不要想逃避責任，我今天就算一頭碰死在這里，也不能讓你們這樣誣蔑我冤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