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恩 第8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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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噎,竟然不知道說什么好,張了張嘴,眼淚如珍珠般簇簇而落,未語淚先流。 李邵修擦拭她的眼淚,將她圈進懷里,看看她哭,他也心疼,不過他知道,江柔安是想家,想找到自己親生母親的。無數個夜晚,她乖乖巧巧的縮在自己懷里,有時候回偷偷哭,偷偷小聲喊母親。 江柔安撲進他懷里,任由眼淚流淌。她又傷心又高興:“夫君,今天遇見的那個人說的是真的嗎?他姑母真的是我娘親嗎?” 李邵修默然,雖然他舍不得她離開,但是剛剛看了那男子抵來的圖案,和她背后腰側那一點嫣紅梨花重合,一模一樣。那種私密之地,除了他以外,不會有人看見。 心中有些異樣的感覺。未曾想到她是姜國人。 寬厚干燥的大掌摸著她的腦袋,江柔安心里好受一點了,才抬起頭,頂著一雙哭腫的淚眼,小聲嘀咕:“夫君,我要謝謝你。若不是你帶我來桐州,我不會有機會回家認親的。” 可聽聞姜國與夏朝局勢不穩。夏朝人,從不踏足姜國。 江柔安有些擔心,她去了,李邵修怕是去不了。他是一國之君,尚未清楚那邊情形,在異國中或許會有危險。 江柔安內心想回去看看。她詢問:“夫君,你說…” 李邵修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他不會讓她受任何委屈。 他聲音堅定,溫和的看著她:“放心回去吧。在母親身旁住幾天,不用多想。” 江柔安感受到李邵修的注視,眼中慢慢泛酸,彌漫了層清淺淚花。她很舍不得他,卻更想回家陪在母親身邊。 她倚靠著他令人心安的胸膛,輕聲道:“我會很快回來。” ——— 姜國王宮。 小宮女跌跌撞撞的跑進來:“公主!公主,找到小郡主了…大皇子殿下找到小郡主了!這是來信。” 姜鈺公主盯著鏡子,視線悵然。這把戲,很多人都對她用過。他們都說她有病,腦袋有病,是個瘋子。為了安慰她,不讓她發病,他們便會說,找到女兒了,可每一次到頭來,都是在騙她。 騙她,都在騙她。 那人也騙她,騙她自己不是池奴人。他們愛的那樣深,臨議婚時,卻轉頭迎娶了別人。他竟然是池奴國的王子。都騙她。 那孩子有什么錯?生出來營養不良,瘦瘦的一團,皮膚白,跟貓兒似的,她還沒有看夠,一覺醒來,父親卻說,那孩子是野種,不能留,連夜扔出去了。 她傷心欲絕,日夜流淚,怎么都流不盡。她根本不是一個合格的母親,連自己的孩子都保護不了。 她真該死啊。 可冥冥之中,有聲音告訴她,她的孩子沒有死。姜鈺無數次跪在阿姆神像前乞求,若是她的孩子還活著,讓她平安健康,就足夠了。她不奢求能找到她。她不配當一個母親。 小宮女顫抖著撲在地上,看公主不為所動,她哭著展開信封:“您看一眼,求您看一眼,這是大皇子的筆跡,他們三日之內就能回來!和您夢里一樣,小郡主在桐州。” 姜鈺卻搖了搖頭。她不信。一定是他們聯合起來,又在騙她。她的心,早就死了,在那個人背叛她的那一天開始,在孩子丟了的那一天開始。 —— 酒樓貴客房。 姜綏打量著面前身影。憑借第一感,姜綏敏感的察覺,面前此人身份應該不凡,不是凡俗之流。 李邵修輕輕將手執茶杯放下。 “你說,她是兩個多月時,被丟到了疆城一帶?” 姜綏解釋:“正是如此。” “姑母年幼時不懂事,與外族私奔,后懷孕回來。本來按照族法,應該施以刑罰,可祖父體恤姑母,叫她把孩子生下來。” “那孩子…也就是姜柔,連夜被帶到了池奴國。本來想送給男方撫養,可后來,一行人路上遇見劫匪,meimei從此也不知所蹤。” 李邵修淡聲道:“你說的若是不假,內人便是貴族丟失的孩子。” 姜綏抿了口酒。夏朝人人文臣風雅,好品酒。但這酒落在口中著實無滋無味。他直視面前男子:“你是她的夫君?何時成的婚?” “前不久。” 姜綏并沒有多問。環視此人一眼,見此人隨身侍從喬裝成普通小廝模樣,細細打量卻并非凡俗。更加印證了姜綏的猜測。他不再拐彎抹角:“你有什么要求?” 李邵修喜歡和聰明人打交道。他一字一句道:“保證她的安全。” 姜綏:“這是自然。” meimei是姑母的親生孩子,她回到姜國,自然要被當做掌上明珠來呵護。 門外廊前傳來“篤篤”腳步聲,進來的使者看了李邵修一眼,俯身在姜綏耳邊說了一些話。 李邵修見狀,起身道:“三天后,我會把她送到此處。” 姜綏走到窗邊,看向樓下一席白氅的矜貴男子。他猜測他并非俗輩,但卻沒有想到,他竟然是夏朝的新帝! 夏朝三月以前改朝換代,聽聞前朝皇帝日日浸yin美色,至使國庫空虛,民間怨聲載道,更有邊境甚者去姜國乞食。 可新帝上位不足月余,情況早就不同,新帝頒布新政,改官僚選拔制度,一時間百姓呼聲水漲船高,就連邊境都流傳著贊頌新帝的歌謠。 姜綏心中暗暗敬佩,但是不由得擔憂起來,他的身份擺在這里,只怕是不好說。 日暮時分,周府正廳,周時和徐昭對視一眼:“這事除了我們,還有別人知道嗎?” 李邵修淡聲:“沒有別人。” 周時起身:“她竟然是姜國人。” 姜國和夏朝的淵源,始于大夏二十四年。當初,為了平定邊疆戰亂,祖帝將宮中年紀最小的朝璟公主送去姜國和親。 祖帝并不知曉,朝璟公主不情不愿,在姜國水土不服,又不得當時國王寵愛,只嫁過去三年,便抑郁而亡。 梁子便結下了。祖帝以為朝璟公主討說法的緣由逼問當時姜國國王,兩國都不想后退半步,邊境頻頻戰亂。 目前雖說已經歷經幾朝幾代,也只不過是表面上和平安定。誰也不知道對方心思。 周時道:“她什么時候回姜國探望母親?” “明日。” “你先別陪她一起。你身份擺在這里,最好不要輕舉妄動。” 周時實在是沒想到,怎么到桐州一趟,還節外生枝了如此多的事端。 看向窗前站著沉默無聲的男人,周時不太確定:“她應該還會回來的吧?” 會回來的。 李邵修默默想著。 無法給出明確的回答,指尖摩挲了一下扳指,李邵修沒有再開口。 怎么偏偏,她是姜國人? 第70章 姜國 母親 府里內閣, 紅燭緩緩燃燒。江柔安陷在溫暖干凈的被褥中。她做了夢,又夢見了晦暗沉悶的舊事。 年幼時, 因為身份的原因, 她總是很容易被當做眾矢之的,是其他孩子欺負的對象。他們會張牙舞爪的圍著她,撕了她的書本, 扔到湖底, 拿小石子扔在她身上。 雖然不疼,但心底隱約有些羞恥難堪之情。江柔安每每在想, 她為什么沒有娘親?為什么沒有父親? 除了年邁的阿公, 沒人去牽著她的手。 她想,自己是有娘親,有父親的,只不過他們還沒有出現而已。 也無數次幻想過,她要怎么去找,才能找到他們呢。 再后來,她遇見了李邵修。 迷迷糊糊之中,有人擦去她眼角滴落的淚水。江柔安緩緩睜開眼, 看見面前高大沉默的身影。 她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么,半響才開始:“夫君。” “嗯。” 李邵修答應她, “哭什么?這不是值得高興的事么?” “馬車就等在外面,明天一早你就去。” 江柔安伸出胳膊抱著他的腰,側臉輕輕倚在他胸口處。 李邵修攏開她臉頰的碎發, 凝視著她哭的有些微紅的雙眸, 和他成婚后, 除了那事的時候, 她很少哭。 “還是你不想回去, 想一直留在我身邊呢?” “我的乖,我也舍不得你。我恨不得那根繩子把你圈在這府里。可若是那樣,你不得恨我?還是你真的不想離開我呢?” 李邵修輕輕在她臉側落下一吻,安慰著她。 江柔安搖了搖頭。她是想回家看看的。 只不過是近鄉情更怯而已。為什么父親母親要把她丟掉?心中不由得有些怨恨起來,如果幼年時便被父親母親帶在身邊,那她也不會后來那么樣委屈,那樣隱忍。 江柔安半響才弱聲道:“他們是不是不喜歡我?否則為什么要把我扔了?” “不是扔。” 察覺她情緒不高,李邵修開口解釋:“你幼年時出了意外,被馬匪劫走,并非他們故意為之。” 再說了,她這樣漂亮,這么聽話,怎么會有人不喜歡呢? 江柔安抬頭問:“真的?你怎么知道的?” “我去了前街酒樓。見了姜綏。他是你的表哥,知道一些前朝舊事。” 瞧她哭的慘兮兮的模樣,李邵修捧著她的臉:“該哭的人分明是我。成婚不到半年,妻子便要離我而去。我若是這么梨花帶雨一番,你是不是就不走了?” 江柔安想笑,打他幾下:“你是大男人,怎么能哭?” “而且,我又不是再也不回來了。” 聽她承諾,李邵修才心情緩和一些,桐州離姜國不過一百里,快馬加鞭,不到一天就能到,又不是生離死別。大局面前,他是得考慮她的心情。 看她情緒好一些了,李邵修才收手,低聲問她:“丑話說在前頭。你得給我個保障,什么時候才能回來?” 江柔安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成吧。那你得給我寫信,知道嗎?每隔三天一封。若是等不到,我就去姜國找你。” 聽他這樣說,江柔安頗有些擔心。她聽徐昭說過,姜國與夏朝局勢不穩,更不用說他是一國君主,定不能貿然前行。她忙道:“我會給你寫信的。只不過是回家看望一趟父母。您不用太擔心。您也不要獨自一人往姜國去,太危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