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恩 第1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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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宮殿,我想什么時候來就什么時候來。”男人咬她的耳朵:“四周都是我的人。昭兒以為能逃么?” 皇后眼角流下清淚。“你真是瘋子。” 耳朵一疼。男子聲音嘶啞中帶著癡:“那也是你逼瘋的!” 簾子拉上,殿外的奴婢們沉默無聲的干著自己手里的活計。一只白毛貓兒納悶這殿門怎么不到天黑便緊緊閉上,疑惑的喵嗚了兩聲。很快被宮女趕走。 誰也不敢發出半點聲音。 羽扇擺在朱紅桌角,不知從何處吹來陣風,扇子落到地上。 第17章 外出 世叔好像有些生氣 — 聽聞太后要給她介紹世家公子。 江柔安略有些苦惱的咬唇。怎得連太后娘娘都要給她介紹親事了? 難不成她這個未嫁的姑娘已然成了京中人談論的話茬兒了嗎。 江柔安低著頭,坐在離太后不遠的位置。 因為進宮面諫,她今日穿的不似往日樸素。選了件鮮艷鵝黃色的裙袍,發束雙髻,有珍珠流蘇作裝飾。雪似的頸子,一雙眼睛霧氣蒙蒙,明亮漆黑,猶如早春三月。 太后看了半響,若有所思的收回目光。她探究道:“好孩子。在信王府上住了也快四月了。可還適應?” 江柔安點了點頭:“適應的。殿下待我極好,絲毫沒有苛怠。” 太后哦了一聲,試探問:“你覺得信王殿下如何?” “信王殿下胸懷寬廣,岳峙淵渟,是個極好的長輩。” 太后沒有聽見自己想要聽的回答。 宮女收拾著屏風前博古架上的紅木珊瑚,發出微不可察的聲響。 太后拿起茶杯,將蓋子輕輕撇去水中的浮沫兒,她笑著:“哀家覺得與你投緣。你也不必拘束。給你介紹個年齡相仿的世家公子與你。如何?” 江柔安苦惱,如今阿公久病,她真的沒有多余心思再勻出來。可對面坐著的人是太后,是如今圣上的胞母,她又沒辦法拒絕。 江柔安只能行禮:“多謝太后娘娘掛念。” 太后心思頗多。若是旨意一出,信王阻撓婚事,那便說明他有那么三分心思。若是信王不理,對賜婚這件事不甚在意,那她的想法便多余了。 “你瞧瞧,這是戶部侍郎家的公子。長相要比畫像上更英俊些。有時間你也去見見真人。這孩子是有才的,小小年紀便奪得探花,哀家瞧著不錯。多一個朋友相處,總歸是沒有壞處的。” 殿里光線朦朧。江柔安看不太清楚,低頭道謝道:“是。多謝娘娘厚愛。” 正不巧,殿外一陣喧嘩的腳步聲音。皇帝挑開簾子進來。 “不是請安問禮的時候朕便不能來么?誰定的規矩?朕聽聞太后頭疾反復,來壽安宮里進一進孝心,滾開!” “陛下,陛下…”剛剛挨了一腳踹的太監戰戰兢兢勸道:“太后宮中有宮外女眷,怕是不方便進去。” “你說的什么瘋話?什么女眷朕見不得?女眷比朕還金貴么?快給朕滾開!” 皇帝徑直而入,拱手示意道:“母后,您身體如何了?” 他又道:“榮妃那廂知道自己錯了,也已經禁足了十日有余,什么時候才能放她出來?” 太后心中明了,言帝并不是來探望自己的頭疾發作,而是為禁足的榮妃求情。 皇帝摸了摸胡須,眼睛一轉,轉到了屏風前頭,那姑娘身上。 柔柔芙蓉面,淡淡靨含春。 言帝久浸宮闈的混濁視線便一下子撂不開眼了:“喲,這是…哪戶人家的姑娘?” 太后皺眉提醒:“皇帝!” 江柔安行禮后,太后只道:“江姑娘,你先下去。這事來日再議。” “是,臣女告退。”江柔安聽聞過言帝廣納后宮的傳言,那道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也令人感到不適。她腳步匆匆,很快退出去。 皇帝笑瞇瞇的,看著那抹鵝黃身影撩開棉帛簾子,走遠,直到衣角消失在回廊中。 太后怒道:“皇帝!” 她的頭一陣撕裂般的疼痛,宮女立即前來為太后按摩。 “你也年紀不小了,怎得還和那些不懂事的半大毛頭小子一樣?”太后cao心不已,“先帝打下的萬頃河山,長此以往,又怎么能安心放在你手里呢。” 皇帝不在意,心想,不放心交在朕手,朕也當了十多年的皇帝了。這江山還不是如此固若金湯么。 看太后發怒,皇帝連忙坐到矮榻一側,為太后按摩:“母后息怒。生那么大氣做什么。” 皇帝揮手屏退了身旁的宮人。 皇帝心中慶幸,還好他是先帝的長子,是太后的親生孩子。 他資質雖說平庸,卻出身高貴,誰也比不上他。 他還記得,五歲生辰時,二皇子出生了。父皇不在身邊。 母后摟著他,看著窗外的瓢潑大雨,對著一桌冷了的飯菜,眼里是他讀不懂的情緒。閃電如晝,照亮母后的臉,她道:“好啊,又出生了一個皇子。為皇家開枝散葉,好啊,好。” “孩子,你要認真做功課,認真習書,快些長大,為母后分憂。”太后向來慈祥的臉似乎被閃電撕裂,露出陰鷙可怖的神情:“我要這萬里江山,牢牢掌握在你我母子二人手中。誰都別想奪走!” — 言帝不再回憶。 他靠著平庸的天資,在先帝崩殂那一年,如愿登上了帝位。 不過皇帝心里清楚,他能到這個位置,全然都是太后鋪的路。 他的弟弟們,不是早夭,便是因為母家謀逆的罪孽,發配南方瘴濕守著封地。 如今在朝里的,除了三王琮王,四王琦王,五王懷王,便是信王。 三王四王一母所生,都性格怯懦,不是爭權謀位的料子。五王好云游江南,在京中的日子少之又少。 而信王,雖天資強盛,權傾朝野,但他命里帶煞,克妻克子,這江山在他手里,估摸著下場也好不到哪去。 想到這里,言帝放心了。有太后在一天,這皇位便是他的。 于是他放松下來,掩蓋不住自己的心思,問:“母后,剛剛的那個姑娘是哪戶大臣家的?朕怎得在選秀時從未見過呢。” 太后忍著頭上一陣陣疼痛開口:“休要胡言。那是信王府上住著的姑娘。” 皇帝絲毫不甚在意的“哦”了一聲:“那又怎么了。” 信王府上如何?這天下都是他的。要一個小小的孤女,也不足為奇。 不過現在還不是說這些的時候。言帝盛了一勺藥喂給太后:“母后,您心胸寬廣,慈悲心腸,就解了榮妃的禁,如何?這是湖廣那邊送過來的虎皮料子,正好留給您,冬天做披風用。” 太后無奈的看向自己的兒子。可惜了,她只有這么一個兒子。 他目光短淺,天資不高,沉湎女色。太后不得不打起精神,為言帝鋪路。 “罷了。叫榮妃出來吧。還有,你斷然不可不顧身體,只記得尋歡作樂。宮里嬪妃應雨露均沾,你也該時不時去皇后宮中看看。” 言帝卻顯得無所謂模樣:“母后,您別提了。皇后那個木頭,如此寡淡的女子,朕也是沒見過幾個。朕一看見她那張木頭臉便覺得索然無味,連飯都吃不下去。” 太后冷哼:“看著榮妃就能吃下去了?哀家告訴你。榮妃心思不正,榮家如今在朝里可是長了顏面,那修建善行寺的主意是榮妃提的吧?修一個寺廟而已,用得著膏腴三四千萬么?剩下的,全都落到誰口袋里了?” “你平時玩樂,哀家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可有些事,哀家不主動提,皇帝也該主動上心些才是。” 言帝心不在焉點了點頭:“母后所言極是。” - 信王府,側閣。 小雙見江柔安自回來后便悶悶不樂,便開解她:“姑娘,無須發愁。順水推舟即可。” “前幾日阿公的回信寄過來了。嬤嬤說他身體漸好,日子晴朗的時候,還能下地走動走動。”江柔安盯著窗外一片春深,“反正這兩年,我沒有這個心思。也不知怎么,連太后娘娘都想著為我介紹個世家公子。” “可這是太后娘娘所言,咱們也不能拒絕呀。”小雙取來新冰,把屋里融化大半的舊冰換了。 “姑娘也便去見一面。實在不行,一面下來,再委婉拒了不就得了。” 眼下沒有別的法子,也只能先這樣了。 窗外風停,朱廊回環,青石地板上積蓄的清水折射出片片白光。 柔安在窗前看著窗外發愁:“那你說,要不要和世叔稟告一聲?” 小雙頭也不抬:“姑娘多慮。近日朝中有事,信王殿下連著幾日未曾回府。姑娘怕是連人都見不著面。” 第18章 何公子 微怒 — 戶部侍郎何家,世代清流。何家前兩位公子都已成婚,只有三公子未婚。 三公子何庭淵是庶子。 何宗將何庭淵喚進屋中:“你瞧瞧這畫像。太后娘娘心善多思,特意為你說了個姑娘。這姑娘原是江老將軍數十年前收養的,如今在信王府上住著。與信王以叔侄相稱呼。” 何宗在朝廷里哪里受到過如此重視,飄飄然道:“信王殿下身份矜貴。若是能與他有聯系,那以后,我在朝中,也沒什么可怕的了。” 何庭淵只匆忙打量了一下畫卷。半響,才囁嚅道:“父親,小娘身上的病還沒有好利落。能不能請郎中來為小娘看看,等她好一些了,我再親自去信王府里拜訪?” 何宗斜眼看了這個庶子一眼。他最恨男子只會武文弄墨,身無長物,性子懦弱如螻蟻之人。他伸手便是一個耳光:“荒唐!” “你的兩個哥哥都性子剛強,有勇有謀,怎么只有你連說話都說不清楚,吞吞吐吐。我怎得有你這么個不成器的兒子!” 何宗牢牢揪住何庭淵的衣領,面目扭曲:“你記住。老子生你出來,就是讓你來給老子辦事的。這件事你若是辦不好,也不用再來見我。你那小娘的賤.命,握在你手中。” 何庭淵低頭,雙拳緊緊攥著,唇角滲出來鮮血,拼命壓抑著心底滋生的陰暗情緒。半響,他低聲說:“是,父親,兒子知道了。” 第二日,天氣陰沉。江柔安只著素衣,凈面,坐上側廊停著的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