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前御史 第9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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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想看我們的身手,我們比比就是了。” “可你們有三十八人,若一一對打,等到太陽都落了,恐怕也沒能比完?!彼D(zhuǎn)身回到屋門前,向文素招手道:“文素你去拿紙筆,待會兒將他們的名字和答案都記錄下來。” 文素點頭,跑進屋內(nèi)取來紙筆。 她望著眾人含笑道:“勞煩各位兄弟,依次報上姓名,以及往日在山寨中,曾劫過幾戶、殺傷幾人、掠來金銀財寶幾多。我初來乍到,不知你們說得真假,但你們周圍的兄弟想必都知道,所以可莫要哄騙我。” “姑娘放心!” 有幾人喜出望外,紛紛應(yīng)聲。更多人愁眉苦臉,左右顧盼,提心吊膽。最先開口的幾人皆是戰(zhàn)果頗豐,越向后者,則越是慘淡。待文素將除齊七外三十六人所報數(shù)目登記完全,交入趙令僖手中。她先點出四名戰(zhàn)績較為豐厚的山賊,托他們暫在去望臺、寨門值守。成果慘淡者,則被派去往后山砍柴,另余下九人,則被請入堂屋。 齊七帶人前往后山具體分派活計,白雙槐領(lǐng)四人上望臺安排崗位,莊寶興則與趙令僖一道,隨余下九人,在堂屋落座。 落座后,幾人只聊來日愿景,了解周遭錢莊分部、糧倉儲量,又提起鹽鐵等營生。九人中有大喜過望者,有疑心不定者。趙令僖淺笑安撫,又遣文素去廚房燒水煮茶。 堂屋相談甚歡,不久,白雙槐驟然歸來。 趙令僖抬眼望向門外白雙槐,旋即起身迎上前去:“那四位兄弟已安置好了?” 白雙槐冷笑瞥向席間眾人,回說:“回稟公主,已處置妥當。” “公主?” “怎么是公主?” “是哪里的公主?” 血氣涌入鼻息,趙令僖回身望著驚訝萬分的眾人,退后一步,正跨過門檻。白雙槐與莊寶興皆亮出兵刃,眾人即刻作出反應(yīng),她含笑關(guān)上房門,隨即落鎖。 門后拼殺聲起,文素抱著裝有草葉的陶罐跑來:“jiejie,寨子里沒有茶葉,這些草藥煮水可以暖胃——”說到一半,他豎起耳朵,聽著屋內(nèi)刀劍金鳴、慘叫陣陣,惶惶不安道:“jiejie,屋里,屋里怎么了?” “照你說的,將這些草藥煮水,熬些茶湯,等后山砍柴的人回來,也好叫他們有口熱湯喝。” 文素點點頭,不再理會屋內(nèi),兀自回廚房去了。 一盞茶涼,屋內(nèi)消停,片刻后房門敲響。 她打開門鎖,推開房門,白雙槐與莊寶興二人互相攙扶,帶著滿身血跡,步履蹣跚向前回說:“屬下,幸不辱命。” 屋內(nèi),九具尸身橫斜,遍地淌血。 “辛苦你們。”她上前扶著兩人,身軀感受著他們雖盡全力卻仍壓來的些許重量:“你們暫且休息,我去叫文素來給你們療傷?!?/br> 莊寶興急忙道:“公主,還有齊七,他雖未明說,但手中未必沒有人命。” 她扶著兩人坐下:“對于齊七,我另有打算。你們安心養(yǎng)傷,不會有事?!?/br> 文素來得很快,搗藥、止血、包扎,馬不停蹄將兩人的傷勢控制下。隨后又偷偷看著屋內(nèi)的尸體,微微松了口氣。 待齊七帶著后山眾人砍柴歸來,見寨中如此景象,盡皆駭然。 “諸位放心,這十三人手上皆有人命,我要帶諸位所成的功業(yè),容不下他們。只好先送他們上路?!彼慈ルp手血跡,“你們?nèi)暨€愿意跟著我,從今日起,就是我的兄弟。來日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絕不背誓?!?/br> 院中沉默許久,忽有一人喊道:“要不是被逼無奈,誰想當山賊!姑娘殺他們,是為民除害,但饒了我,那是賞罰分明!我愿意跟著姑娘!” 一聲落,余下眾人紛紛應(yīng)聲。 待眾人平靜后,她又道:“但這山寨,卻不是久留的地方。來銀州城前,我曾路過一個鎮(zhèn)子,鎮(zhèn)上人丁稀少,四周土地貧瘠。但好在那里買地便宜,以我們手頭余下的銀子,應(yīng)能買來百十畝地,仔細耕作,糊口不難?!?/br> 齊七突然發(fā)問:“姑娘要我們?nèi)シN地?那之后呢?” “先種地謀生,而后再論其他?!?/br> 幾經(jīng)議論,最終將此事敲定。但因莊白二人負傷,趙令僖不急著啟程,耐心理賬、分工,閑時與眾人談笑。至元宵時,莊白二人傷情大好,于院中稍作cao練。兩人還未動手,便聞望臺鐘鳴。 值守匆匆趕來,與莊白二人道:“有人喊門,說要見姑娘?!?/br> “來了幾人?” “只有一個,是名男子,模樣挺俊,看著沒帶兵器?!?/br> 白雙槐忽而一笑,小跑通傳趙令僖。 寨門外,張湍提著食盒靜靜等候。兩刻鐘過,張湍裸露在初春寒風中的手已凍得紫紅,寨門方緩緩開啟。 趙令僖信步走來。 張湍將食盒送出,聲色溫和,卻略帶顫音——是凍得狠了。 “今日元宵,與你送些元宵。” “送過之后呢?” “我回銀州?!?/br> “再然后?” “尋短見的女子已與丈夫和離,如今在善堂幫忙。學塾搭建過半,再有十日就能授課。還有,官府那日來人,是因頭疼晏別枝所率山賊許久,想請能人志士協(xié)助剿匪?!睆埻膶⑦@些時日的事逐樁講明,“我知你會來此,已將官府按下,近兩月不會有官兵前來?!?/br> “再有五日,我會離開?!?/br> 話音落地,她接過食盒折回寨中。 寨門慢慢閉合,她在門內(nèi),抬眼望著遠處崖壁禿木,枝上似有幾點翠色。 最后那句話,她本不該說,卻莫名脫口而出。 “這是什么?”白雙槐盯著食盒好奇。 “元宵。看看有多少,多了分給兄弟們,少了就給文素自己吃吧?!?/br> “娘子不吃?” 她有心事,愣神許久后才木然回答:“不喜歡。” 孟春已至,五日光陰飛逝。山寨眾人早早理好行囊,整齊列隊,人群內(nèi)滿是歡聲笑語。等到齊七將所有房門落鎖,交回鎖鑰。她抬眼回看向崖壁,禿木翠色已經(jīng)悄然鋪開。 “走吧。” 寨門開啟,門外無人。 她怔然良久后,率隊啟程。 春來雪消,下山路泥濘難行,眾人互相攙扶,前后照應(yīng),一路有說有笑。至半山腰時,她忽然聽到歌聲。 童音稚嫩,曲調(diào)熟稔。 喜色忽染眉梢。 她催眾人繼續(xù)趕路,自己則折身循歌聲尋去。 層層春木后,張湍于石上盤膝而坐,膝上一張瑤琴,身旁數(shù)名孩童,隨曲調(diào)而歌。 踩著淺草,踏過泥濘,最終在巨石前停步。她聽一曲終了,彎眉淺笑,如朝花春風,柔聲問詢,如晨露春溪:“歌有名否?” 張湍回答:“擬名《梭織曲》?!?/br> 是她那日即興所奏。 “好名字?!?/br> 隔著草木春色,二人脈脈對望。 驀然間,她開口道:“鵑啼鎮(zhèn)。”其后似有悔意,便再不言語,轉(zhuǎn)身融進春色。 孩童好奇,目光來回掃過,末了奇道:“舒先生在笑什么?” ? 第110章 為節(jié)約銀兩,他們風餐露宿,日夜兼程趕到鵑啼鎮(zhèn)。 在鎮(zhèn)上多番打探,幾經(jīng)議價,最后購得薄田五十畝。由于余錢無幾,眾人省吃儉用,夜宿荒廟。往后半月,每日清晨便起,鋤地耕田、伐木砍柴、掘土制坯,終于在地頭蓋起間土屋,有了茅檐避雨、泥墻遮風。 春里夜寒,焚柴取暖。睡前常圍火閑聊,時日漸久,愈加親密,便無話不談,聽天南海北事,聆蕓蕓眾生音。風清月皎時談笑吟月,晚來疏雨時靜聽雨落。 雖整日辛勞,趙令僖卻愈覺快慰。 至春麥播種完畢,瀝瀝春雨澆出遍地綠芽。不知誰悄悄沽來濁酒數(shù)壇,夜里趙令僖飲酒微醺,借月色星輝,望著滿田翠色,似醉似醒地說出實情。 “耕田種地不失為件快活事,卻給不了兄弟們名利。春種已播,前路迢迢,是該早做打算。”田間依稀閃著螢火,“曾經(jīng)我該名正言順登基即位,卻被逆賊竊去天下。終有一日,我會殺回京城,你們要不要跟我?” 說罷回身望向眾人,目光灼灼,猶如當空皓月。 其余兄弟多少也有醉意,有人振臂回道:“別說是去京城,就算闖漠海、下東嶺,也都聽喜姐的?!?/br> “漠海東嶺算什么,刀山油鍋我也敢跟著喜姐闖一闖?!圃俳o我來一碗?!?/br> 文素年幼未飲酒,在旁搓洗草藥以備煮醒酒茶,跟著問道:“阿喜jiejie,我隨堂叔云游時,曾聽他提過一篇文章,是批前朝靖肅公主雖被立為儲君?????,但其品行卻不能擔起江山社稷?!?/br> 她道:“《檄靖肅文》。” “是這篇?!蔽乃攸c頭,“阿喜jiejie就是靖肅公主嗎?” 吵嚷在文素的疑聲中漸漸落下,酒酣眾人清醒許多,紛紛噤聲,不敢言語,等待她的回答。 “你覺得呢?” “我覺得不像。那篇文章說靖肅公主驕奢yin逸、暴虐無道,可阿喜jiejie吃苦耐勞、通情達理,與靖肅公主全然不同?!蔽乃剡t疑片刻,“也或者是那檄文作者在信口胡說、惡意中傷。” 垂首低笑兩三聲后,她仰面望著滿天星斗:“他沒有胡說。” 遠處傳來聲犬吠。 “還要跟著我嗎。”她的目光掃過在場的每個人,“伺機起事,撥亂反正?!?/br> “跟!”滿屋靜默中,齊七率先站起:“要賭名利,就賭這天底下最大的名利!咱們都是泥腿子出身的賤命,本來這輩子都踩不上皇宮里頭的磚。現(xiàn)在有這樣的機會,我跟。” 一人開口,其后眾人紛紛響應(yīng)。 “皇宮還能比刀山火海兇險?我也跟!” “再過幾百年,咱也是戲里唱的英雄豪杰!我跟!” “喜姐能跟著咱們揮鋤頭種地,咱們怎么就不能跟喜姐去京城?我也跟!” ………… “自山火劫后,屬下就已誓死效忠公主。”莊寶興抱拳半跪,“今生能為公主赴敵,哪怕戰(zhàn)死沙場,亦無悔也!” 白雙槐隨之跪禮:“屬下亦然!” 她將二人扶起,同時攔下后方眾人:“不必下跪。今日醉酒,難免酒勁上頭,沖動決斷?,F(xiàn)下天色已晚,各自喝盞醒酒茶后休息。明日一早,倘若仍還記得今夜承諾、仍愿踐諾,鎮(zhèn)外荒廟,我等你們?!?/br> 提盞風燈照路,月下獨行至荒廟。她站在神臺前,望著破損殘舊的神像,燈火輕搖,照得神像忽明忽暗。 她伸手掐滅燭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