競夕成灰 第115節
他說得不錯。 夜芒看向他手背上還在流血的傷口,不得不承認,他沒有說謊。 四周好似因為這個傷口靜默了一瞬。 夜芒扯開臉笑道:“……原來是這樣,大哥就說你不會犯錯。這個……想來是霍皖衣身邊還有什么會武功的人在保護他。他倒是好運。” 卻只字未提對他的冤枉誤會該如何解釋。 他深深看了夜芒一眼,感覺到自己在這短暫的剎那,終于看懂了這個兄弟。 然而他們彼此都喜歡粉飾太平。 這場冤枉、屈辱、責罵、毆打,就在夜芒輕飄飄的一句’你不會‘中收場。 他也沒有為自己多說什么。 只是在夜里入夢之前,他的目光掃過夜芒,雙眸里露出了令人膽寒的陰狠恨意。 …… 霍皖衣做了一夜的噩夢。 他的夢境總是如此,或猙獰可怖,或寂寞孤獨,茫茫一片黑暗,難以得見半分光明。 有時夢得太久,霍皖衣甚至會想,自己是否還活在這世間。 世上的有趣事數不勝數,可他的夢卻唯有噩夢。 他神色憔悴地走入王府,高瑜正命令侍女放下紗帳,披著寬袍走出臥房。 高瑜放浪形骸的時日已久。 約見霍皖衣雖是將人約在臥房,于情于理都不合適,但放在高瑜身上,卻也算尋常。 縱然高瑜不著調的樣子實在顯眼,但相見之時,高瑜還是第一眼就看出了霍皖衣的臉色蒼白。 “……霍大人這是怎么了?”高瑜關懷不已。 霍皖衣輕咳兩聲,自有侍女走上前來攙扶他坐在太師椅上。 “勞王爺關心了,霍某并無什么。” 高瑜幾步走回坐倒在椅上:“霍大人如果有什么想要本王相助的,盡管直言,莫要隱瞞。” “霍某暫且不需要王爺相助,”霍皖衣輕聲道,“是王爺相邀,這句話,應該霍某來說。” 他話語里毫不客氣,高瑜也不惱,反倒很是欣賞:“霍大人說得是。” “霍大人啊,既然你這么直白,那本王也就開門見山。” “王爺請講。” “你要多少時日才可以取代趙絕,接手刑部?”高瑜問。 “王爺是在擔心霍某的能力?” 高瑜搖首勾唇:“不敢不敢,本王是在請教霍大人。” 霍皖衣道:“時日長短霍某不知,但刑部確然是霍某的囊中之物,此事王爺大可放心。” “你這么說,本王自然放心。” “但是霍大人,”高瑜傾身,距離拉近的同時,他的目光在霍皖衣臉上停駐了片刻,“你和謝相大人現在又是個什么樣的關系?” “王爺以為呢?” “本王怎樣以為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霍大人又如何想。” “霍某不曾想過,畢竟如何評判應該由謝相大人來說,霍某何來資格。” “錯!”高瑜忽然道,“只要霍大人有心,本王就可以幫助霍大人脫身,從此扶搖直上。” “王爺的一番好意霍某心領了。” 霍皖衣神色淡淡,推開侍女遞來的茶杯,嗤笑道:“但霍某更喜歡自己做事,而不是事事都依憑他人。” 高瑜有些不悅:“你如今的地位不也是靠著謝紫殷才拿到的嗎?” “……王爺既然都如此說了,看來霍某還是早些看清自己的身份,免得拖累了王爺才好。” 他作勢就要起身,高瑜忙道:“等等!方才是本王一時失言,霍大人莫要放在心上。” 無論高瑜的態度是真是假,話語里又有幾分敷衍,身為王爺,高瑜已擺出了低他一等的姿態。 霍皖衣自然不會在高瑜的王府得寸進尺。 他又坐回椅中,撫著頰側道:“霍某能有今日,確實許多都仰仗著謝相大人。但霍某可以有今日,也是霍某的本事。” 高瑜道:“這是自然,本王也就是看中了霍大人的本事。” 霍皖衣淡淡一笑,未置一詞。 高瑜又道:“那霍大人打算什么時候不再仰仗謝紫殷?” “王爺不用著急,”霍皖衣幽深的雙眸望向他,“也許很快就再也不能仰仗了。” 作者有話說: 夜芒以為的:我們的班子很強大! 實際上的:人均二五仔 高瑜以為的:本王有玉生和霍皖衣,謀朝篡位唾手可得 實際上的:玉生(瘋批愉悅犯)霍皖衣(天天想老公) 高瑜:你們禮貌嗎? 玉生:我很禮貌,你嗎 高瑜:……我覺得你在罵我 第105章 出錯 夜芒等人的行動較之前更為隱秘。 他們第一次出手就狼狽退場,接下來會有幾次機會都是未知之數。 在出逃之前,夜芒打算再行一次刺殺。 他召集各位弟兄,讓眾人喬裝改扮,在霍皖衣回府的路上埋伏。 有人扮成賣炸丸子的商販,有人扮作路人。 而夜芒不敢去賭霍皖衣能否認出自己,他沒有混入人群,而是換了個位置將周遭所有納入眼底,時刻準備用暗號指引他們。 等霍皖衣步步行來,夜芒冷眼旁觀,心內好似燒了把火,讓他迫不及待想要動手。 但他已吃過一次虧。 機會來之不易,他不會想要有下次機會,就一定有適當的時機。 這個道理夜芒很清楚。 所以這次他是抱著必須要成功的決心在埋伏。 是以霍皖衣走過時,他咬緊牙,確認了時機,揚手道:“快!” 而在他抬起手的時候,弟兄們已經有了反應。 扮作商販的人距離霍皖衣無疑是最近的。 他抄著匕首翻過鋪子直取性命,還沒碰到人,眼前卻已浮現出大仇得報的場景。 ——可匕首就是沒能刺到霍皖衣。 他翻身跨來,卻如那日的刺殺一般,同樣也被暗中飛出的石子兒打傷了手背。 他不愿就此罷休,忍著痛繼續將匕首往前送去。 但第二顆、第三顆石子飛速而來,正正打在他的傷口上。 悶哼一聲,他避開第四顆石子。 ——但還沒有結束! 因為他避開的瞬間,扮作過路人的弟兄從腰間抽出彎鉤銀刃,斜斜地劃破天光,幾乎貼著霍皖衣的袖擺而去。 這剎那短暫。 霍皖衣在這混亂的聲響中聽出了什么,轉過頭看了過來。 那人一手握著彎刀,在霍皖衣的注視下怔愣片晌,居然就這么站著,直到另外的方向飛來幾顆石子兒,他冷著面容來回避讓,幾步錯落,身影消失在人海之中。 霍皖衣再回首時,長街人來人往,一如昔日。 …… 荒唐! 這太荒唐了。 夜芒氣沖沖回到偏院,看著沒能達成任務的幾人,怒不可遏道:“你們到底是什么意思?!” “那些飛石便是一種暗器。”一人道。 “大哥,阻擋我們的那群人武功未必有多高絕,但這手出神入化的暗器功夫,卻是我們遠遠不能比的。如果非要對霍皖衣動手,不避開他們,我們如何也不會成功。” 夜芒吼道:“不就是暗器嗎!你們先把他殺了,那暗器又能拿你們怎么樣?!” 他吼出來的聲音太過響亮,幾人不約而同別過頭去。 另一人冷笑道:“你懂什么,能有這樣的準頭,他們能打傷我的手背,就能打傷我的手臂,若我一意孤行,不及時抽身而退,那可能就打中我的頭,直接要了我的命。” “要真會要你的命,早就要了!”夜芒又氣又急,“你們怎么沒想過這個道理?!” “不是我們沒想過,而是我們不需要去賭。如果他們只是稍作警告,那我們何必用性命去賭?他們現在不要我們的命,未必是不能要,也許是不想要、懶得要。” “你要是覺得自己厲害,那你就自己去唄。”有人冷嗤一聲。 夜芒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