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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偏執獨愛我 第14節

    三人相約,朝西暖閣膳廳走了過去。

    人群又熱鬧起來,指指點點的仿佛全都在嘲笑趙榮錦的可憐,她攥著帕子,牙齒死死咬住嘴唇,方才的歡喜就像被冷水兜頭澆滅,只余了一縷青灰色的煙,嗆得她狼狽至極。

    她咽著嗓子,聽到有人小聲嘀咕了一句。

    有個在宮里打雜的meimei,就別妄想嫁入高門,哪個望族愿意被人指著鼻子說三道四,這點道理都掂量不清,活該被人嘲弄!”

    就是,聽說她meimei如今在小廚房做婢子,整日里煙熏火燎,甭管從前長得如何貌美,眼下定然丑婦一枚。想當初,她讓多少京城世子追捧喜愛,嘖嘖,一想到他們看見她會怎樣嫌棄,心里頭便覺得解氣…”

    你呀,何必跟一個賤婢計較。往后趙家指望不上她,她也別指望趙家了!”

    攤上這么個人物,趙家那兩房,也別想能奔個好前程!”

    趙榮錦怒火中燒,憤憤的撞開那兩個碎嘴的女子,徑直往庭院深處走去。

    若不是趙榮淑急急拉住她,恐會橫沖直撞,生出許多事端,趙榮淑素來行事穩健,知她心火旺盛,便耐著性子勸慰,“進宮前祖母囑咐過我們,甭管別人說什么,那都是存了居心,或是想要挑撥,或是想要落井下石。

    錦meimei,你站住!”

    趙榮淑追不上她,又怕祖母責備,索性拽住她的衣袖往后一拉,趙榮錦鼓著腮幫子,一雙眼睛紅通通似要吃人。

    她抹了把淚,將越羅小帕塞進胸口,委屈的抽了抽鼻子。

    咱們趙家從前有多風光,現下便要有多謹慎。新主攬權,說到底還要顧及朝堂言論,朝局穩定,斷然不會因為姚鴻而拿趙家如何。

    你也別信她們的話,都是些嫉妒華meimei的人,當著你我的面,來尋求慰藉罷了。”

    趙榮錦冷哼一聲,拎著唇冷言冷語的譏諷,“她有什么好讓人嫉妒的,別來禍害趙家便是萬幸!

    還真是跟她那個早死的娘一個德性,害人精,早死早超生!”

    錦meimei!”

    趙榮淑氣的一跺腳,抬眼卻看見對面月門口站了個身量纖纖的姑娘,不是趙榮華,還能是哪個?

    她眼一熱,又是激動又是心慌,卻也擔心方才趙榮錦的話落進趙榮華的耳中,故而顫著唇在原處站了許久,不敢上前與她相認。

    趙榮華穿著一襲芙蓉色窄袖寬身上衣,外罩一件雪青色比甲,烏黑的發攏在左肩,宛若柔云流動。

    她用似笑非笑的眼睛望著她們,嫣紅的唇微微一翹,眼眶有些紅。

    趙榮淑忽然就生出許多內疚,那些年,仗著這個meimei的美貌,趙家平白得了多少好處。

    單是父親,蠅營狗茍官場之中,十幾年來依舊徘徊在權力外圍,不被人放在眼里,若非因為趙榮華,姚鴻又怎肯提攜相助,讓父親短短一年便得了實職,祖母激動的求天拜神,告慰祖宗牌位。

    還有二叔,因著姚鴻緣故,打通了多少商路,斂了多少錢財,讓他一夜之間成為京城四大富商。

    可他們,又是怎樣對待趙榮華的?

    姚家起兵被誅,嫌棄趙榮華與之曾有勾連;容家舉兵進京,又罵趙榮華沒有早早應下姚鴻求婚。

    他們習慣利用她得到利益,更習慣在出事的時候將她踢出去頂罪。

    因為她有個之于趙家罪大惡極的母親!

    所以她做什么,都是活該。

    趙榮淑喉嚨里發出輕微的呼喚,“華meimei…”聲音哽咽,她抬起手,中指擦去眼尾的淚。

    趙榮華低下頭,不過片刻便又重新抬起來,唇角翹著,身姿筆直的走到兩人面前,先是看了眼趙榮淑,繼而扭頭望向渾然不屑的趙榮錦。

    你有什么資格罵我,罵我的母親?”

    她聲線平穩,卻難以掩飾藏在平靜下的憤怒,澄澈的眸底,氤氳出淡淡的水霧。

    趙榮錦睨了眼,想著那兩個女人嗤笑的話,不由得愈發厭惡起來,“你娘不要臉的勾引我三叔,讓他跟祖母斷了關系,如此輕浮浪蕩,人人都能罵得!

    你娘跟三叔自殺,想死還要拖累旁人,這種自私自利水性楊花的賤人…啊!”

    一記響亮的耳光啪的一聲帶了疾風扇到趙榮錦臉上,她瞪大眼睛,難以置信的看著趙榮華,好半天才結巴的找回神來,磨著后槽牙惡狠狠的反問,“你敢打我?你竟然敢打我!

    趙榮華,你是個什么東西,竟然敢打我!”

    她伸手就是一推,趙榮華躲避不及,倒退著撞到墻上,后腰碰到凸起,疼的她低低嘶了一聲。

    趙榮錦將窄袖一擼,氣急敗壞的上前就要撕打,趙榮淑想拉她,沒拉住,眼看著趙榮錦就要撲到趙榮華身上,卻不防趙榮華往旁側一避,趙榮錦直愣愣的扎了下去,因著繁復的裙擺,她一頭栽倒雜草堆里,驚起滿樹的雅雀。

    趙榮華趁她沒有起身,當即單膝壓過去,抵住她的后腰,將她正欲反抗的左臂用力往后一掰,反剪起來一同壓在膝下。

    趙榮錦騰起的腦袋立時耷在泥草堆里,又涼又臟,她叱呵著粗氣,猶不甘心的回頭死死盯著趙榮華。

    狐貍精露出真面目了,趙家白養你十幾年,你這個不要臉的sao/貨,下賤齷齪的胚子,合該千人枕,萬人騎…啊!”

    趙榮華伸手又是一掌,面色肅重的望著那張喋喋不休的薄唇。

    在這一刻,趙榮錦像極了素日苛刻的祖母,不管罵出來的是什么,那張嘴如此相像,多少年了,像魔咒一樣緊緊桎梏著她的神經。

    這一掌,打的神清氣爽。

    她冷冷凝視著趙榮錦,見她張口結舌的沒再說話,便挑了挑眉,輕輕一笑,“若是再敢罵一句,我便讓你的小臉花著出去。”

    語氣是從未有過的乖戾。

    趙榮錦似乎被嚇到了,又惶恐的斜眼瞟向同樣驚呆的趙榮淑,似求救一般。

    趙榮淑緊緊攥著帕子,貼著墻壁站定,連呼吸聲都無意識地停滯。

    一個那般乖巧溫順的人,怎會忽然如此生動凌厲,凌厲到宛若換了個人似的。

    她發鬢微亂,小臉漲紅,兩只手防備趙榮錦掙開,攥著她的衣領,就像個發怒的小豹子。

    自幼便不斷有人告訴我,我母親是個壞人,勾走了父親,讓祖母老來失子,她罪有應得,不可饒恕。

    我不敢忤逆祖母,因為她撫育我成人,我不愿同你們反駁,因為會招來祖母更為嚴厲的苛責。

    可我長大了,也想清楚了很多從不敢想的事,如果母親當真如你們所說的那般不堪,睿智如父親,又怎會一見傾心,附上真情,寧可跟她遠走,寧可跟趙家割裂,也要同母親在一起!

    父親不是瞎的,我更不是!”

    她將趙榮錦的手臂甩開,起身站到一側,冷眼睨著她踉蹌的爬起來,在離開之時,撂下幾句狠話。

    如今我要跟父親一樣,同趙家斷絕關系!若有人敢詆毀我的母親,我便會拼盡全力,哪怕同歸于盡,也要她付出該有的代價!”

    冷風吹得趙榮錦冷不丁打了個哆嗦,她左臉被硌出紅痕,愣愣的轉過頭來,望著趙榮淑,訕訕道,“她,是不是瘋了,她一定瘋了吧…”

    烏云像是約定好了,從四面八方圍攏起來,將頭頂那片天地遮的密不透風,陰沉沉的似要降下滔天暴雪。

    趙榮華低著頭,一路疾走,眼睛與鼻子酸澀的難受,她拐過長廊盡頭的月門,一抬腳,撞進一具堅實的懷抱。

    銀白色的裘皮大氅旋開一道弧線,那人伸手一接,掐著她的頸項將她按進自己懷里,籠到烏黑的氅衣之中。

    第18章

    撲鼻而來的香氣帶著那人固有的味道,她被罩在黑暗里,濕漉漉的睫毛蹭到那片柔軟光滑的錦衣,不過一剎那的恍惚,她猛然反應過來。容祀的手已經沿著她的后脊骨,慢慢踱到她的細腰,指肚點著兩側的腰窩,勾畫出淺淺的紋路。

    趙榮華倏地從他懷中彈出,福了福禮,轉頭就跑。

    然還沒跑出兩步,就被人驀地從后攔腰抱了起來。

    她驚慌的抓著那人衣袖,身子往前一傾,踢蹬的小腳踹到容祀堅硬的腿骨,緊接著,天旋地轉一般,她被容祀按到樹上,滑膩的臉冷不防懟到粗糙的樹干,容祀的唇湊上前來,貼近那散亂的鬢發。

    你真是把孤嚇壞了。”

    那個只知道卑躬屈膝,柔軟嬌嫩的小姑娘,忽然就跟瘋了似的,撲過去渾然不顧地撕扯著她的jiejie,小臉蘊著暴怒,哪里是他認識的這個人。

    掌下的呼吸聲漸漸平緩,容祀松開手,將她翻了個身,正對著自己。

    趙榮華低聲抽著氣兒,泛紅的眼睛里蓄滿水霧,她咬著唇,似乎在努力繃著眼尾的淚珠。

    孤倒是沒發現,你還有做潑婦的潛質。”

    他低眉,瞥見她頸邊的劃痕,殷紅的血在她白膩的頸上觸目驚心,容祀的雙眸兀的沉了下來,他埋下頭,舌尖探出,濡濕了那片腥甜。

    唇下的人顫的厲害,余光所及,看見她緊緊攥起的拳頭。

    容祀笑了下,抬眼,卻見她兔兒一樣紅彤彤的眼睛,終于盛不了滿目的淚珠,撲簌簌的滾落下來,一顆接著一顆,把前襟都打濕了。

    容祀一愣,伸手替她擦干了臉,冷著眸子輕嗤,“方才不還是要吃人的架勢,如今倒對著孤哭起來,想作甚?”

    趙榮華委屈極了,殷紅的鼻尖沁出汗珠,卻仍一抽一抽的啞聲說道,“她罵我娘,我便跟她拼命…”

    柔軟勾人的聲音,像貓兒一樣抓著容祀的胸口,落在她肩膀上的手,慢慢滑到細嫩的臂間,將她輕松往后一懟,右膝順勢別開那兩條纖細的腿,站在當中。

    趙榮華站立不穩,紅著臉墊起腳尖,慌亂地抓住他的手臂,美目一掃,胥策胥臨早就退出了小院。

    容祀鉗著她的細腰,隔著厚厚的衣裳,仿佛能感受他guntang的掌心,她不自在地動了下,皮膚所觸的堅實讓她瞬間攥緊容祀的衣袖,腿骨不受控制的抖了起來。

    眼淚卻是止住了。

    容祀斜睨著那張布滿淚痕的小臉,兩手一抬,屈膝頂起,將她放在自己身上。

    他好整以暇的探身上前,捏住那白瓷般滑膩的下頜,“你憑什么跟她拼命,你這條命,攥在孤的手心,孤沒發話,誰都拿不走。”

    他合上眼,嗅著她發間的香氣,灼熱的呼吸一下一下噴在趙榮華的頸間,沿著衣領,四處流竄。

    手下的那句身子,軟的跟水一般。

    他又失控了。

    火熱的唇沿著那縷烏發下移,輾轉,直到后頸一片冰涼,他抬起頭來,她失了支撐,兀的倒進他的懷里,哭的兩肩不停顫抖,哭的他心煩意亂,胸口黏黏膩膩,叫他登時沒了興致。

    他捏著她的頸子,沉著聲音斥道,“再哭,孤就在這辦了你!”

    趙榮華抽泣的鼻子驟然止了呼吸,瞪大的眼睛沁著淚花,懸在眼尾欲落不落。

    容祀吁了口氣,低頭掃到她掛在肩膀的衣裳,伸手,那人下意識的縮了縮肩,露出的皮膚不知是冷還是嚇得,浮起細密的戰栗,他強行把她掰近,兩只手蠻橫的拉起她的衣領,用力攏了攏,復又以額貼上她的額。

    聲音宛若來自地獄,幽冷凝重。

    你究竟給孤下了什么藥。”

    ……

    雪下到晌午,從細密的雪粒子下成碩大的鵝毛,將池子里的冰蓋得嚴嚴實實。

    破開一孔的橋洞下,不斷有兩條土龍上下游動,時而張開血盆大口覓食,時而用那陰鷙的眼珠窺視橋上之人。

    趙榮華搓著手,將衣領立起來,早已沒了哭泣的模樣。

    一張小臉冰清素潔,只有鼻尖依舊泛紅,像枝頭掛滿白雪的紅梅,她將喂食的殘渣踢到水里,那兩只土龍爭先恐后的躍出水面,接到食物后,緩緩沉到水底。

    頭一夜被容祀按在書案上啃咬的時候,她就來過這里,那時天色黢黑,水光森寒,她忽然就生出尋死的念頭,雖然短短一瞬,卻是真真切切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