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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零之有間小賣部 第181節(jié)

    “別問。”翟明翠立刻打斷她的話,“問也沒有。你二哥來借都沒有,你借就有了?你怎么那么大臉啊。”

    張德鳳低著頭不說話了。

    翟明翠恨鐵不成鋼啊,當(dāng)初一家子攔著不讓她結(jié)婚,人不聽勸,直接去領(lǐng)了證。什么都沒辦,只請關(guān)系好的同事吃了頓飯,就這么過去了。

    兩家人在孩子出生過滿月的時候才算正式坐在一起吃了頓飯,德福德柱和翟明翠一大家子去鄂軍家看剛滿月的鄂年,一走進那窄□□仄的房間,一大家子人眼眶都紅了。

    這算個啥!

    幼年喪父,跟著寡母過了十幾年,雖不能說錦衣玉食,也是捧在手心里長大的。結(jié)婚了,又嫁進這樣的家庭,二婚,三兄弟擠在一處。

    翟明翠回到家后痛哭了一場,曾經(jīng)說如果結(jié)婚就和德鳳斷絕關(guān)系的兩個哥哥也忍不住了,各自在自己房里,也痛哭一場。

    翟明翠雖然這么說,可心里難過的緊。

    她不知道自己還能活多久,能護著這閨女多久。

    這房子,是煤廠的房子,他們也只用每個月兩元錢的房租租住著,萬一哪天她沒了,這房子就要收走了。到時候德鳳咋辦?

    她又要去哪里住?

    張德鳳被翟明翠刺了一頓,拉著鄂年的手往外走。

    翟明翠強忍著問:“小年她爸今天來嗎?”

    張德鳳搖搖頭,“不來。”

    翟明翠沒說什么,這姑爺她一萬個不滿意,主要還是因為家庭拖累了他。單說鄂軍這個人,還是有血性的。自從他二弟結(jié)婚,他帶著德鳳搬出來給二弟騰地方,也就在翟明翠家里住了一晚,第二天就走了。現(xiàn)在每天住在酒廠的單身宿舍里,偶爾白天回來看看鄂年,再也沒說來這里住過。

    其實他如果厚著臉皮在這里住著,翟明翠也不能攆了他走。可是他沒有。

    “這個時候又瞎計較了。”翟明翠道,“你們這么分居,要分到什么時候?”

    “那他不來住也沒辦法啊。”

    “為什么不來住?”翟明翠看向張德鳳,“你二哥也搬走了,家里就我自己。怕什么?”

    “那大哥一家不就在隔壁嗎?”張德鳳小聲說,然后看見鄂年在舔勺子上的奶油,粘了滿嘴,伸手給他擦了擦說,“他不來就不來吧。我也不想他在咱家住著委委屈屈地,我們再忍一忍,房子一分就搬走。”

    “那個誰……”翟明翠問,“就是他那個前妻,是不是還在你們廠子?”

    “嗯。”張德鳳點點頭,“現(xiàn)在又是我們組長了。”

    “你說你!”翟明翠氣得心一抽一抽地疼,“你說你造得什么孽啊。全廠都在看你們的笑話。前妻和現(xiàn)在的老婆在一個單位,還在一個班組,男人也在一個廠子里,你們丟不丟人啊。”

    “誰愛看誰看唄,有什么好丟人的。”張德鳳說,“我都習(xí)慣了。”

    “她再婚了沒有?”

    張德鳳搖頭,“沒結(jié),不過聽說和一個老頭好上了。”

    “什么?”這件事絕對震碎翟明翠的三觀,十分不解,以為自己聽錯了,“你說什么,和誰好上了?”

    “一個老頭。”張德鳳聳聳肩道:“不過我沒見過,只是大家都這么說。”

    一個老頭這種詞語,對每個年齡段的人來說,指代性都是不一樣的。

    比如對一個幾歲的孩子來說,他認(rèn)為的老頭大概只有五十上下。

    因為那年齡對自己來說,已經(jīng)夠久夠遠(yuǎn)了,遠(yuǎn)得他覺得那就是老。

    可對于一個五十四歲的人來說,他又會認(rèn)為只有八十多的人才是老頭,因為在自己看來,他還不老,還有很多的路要走,還很年輕。

    比如汪子康。

    汪子康今年就是五十四歲,可從外表上看,他并不像五十要過半的樣子。頂多也就四十幾歲。除了雙鬢有點白了之外,汪子康其他的頭發(fā)都烏黑發(fā)亮,而且發(fā)際線十分完美,這讓他的年齡看起來,又小了幾歲。

    汪子康拿著一個塑料杯在房間里走來走去,一邊走一邊用牙刷攪動著里面的膏狀物。

    塑料杯里的膏狀物分上下兩層,是他剛剛擠進去的染發(fā)膏,下面是黑色的,上面是白色的。

    雙鬢的白發(fā)總是長得很快,今天周日,汪子康決定把兩邊的頭發(fā)再染一下。

    汪子康用力攪拌起來,讓兩種膏體緊密融合在一起,他一邊攪一邊問在臥室里的牛麗:“媽,小敏說什么時候來了嗎?”

    牛麗從房間出來,看一眼汪子康,道:“你怎么還沒染啊。”

    “這不是在攪了?”汪子康說:“馬上馬上。”

    “哎。”牛麗走過去,接過汪子康手里的塑料杯,自己攪了起來,她坐在沙發(fā)上,喃喃自語:“洋洋也沒和我說幾點來,不過也快了吧。”

    牛麗看著杯子里的膏體已經(jīng)混合成了深灰色,這才把杯子遞給汪子康:“你照著鏡子去染,小心染到臉上了,不好洗呢。”

    汪子康嗯一聲,“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兩邊長得快。”

    “等洋洋把婚事辦了,你就別再染了。都說這染發(fā)膏不好,致癌呢。”牛麗說,“馬上就當(dāng)爺爺?shù)娜肆耍悬c白頭發(fā)算什么。”

    “行。”汪子康說著,就走向洗手間,對著墻上的鏡子,慢慢染了起來。

    他也不知道自己多久沒照鏡子了,這么看過去,竟是真的老了。

    可他一直認(rèn)為自己還很年輕,還能再拼個二十年。可又一想,二十年后他就七十多了,怎么可能再拼?就算他想,國家也不同意啊。大批的大學(xué)生畢業(yè),有魄力又有學(xué)問,都在虎視眈眈看著他的位置。汪子康難免唏噓感嘆一番,年過五十,竟一事無成。

    不一會兒,汪子康就涂好了。這染發(fā)膏是要等半小時上色后才洗的,汪子康就從衛(wèi)生間出來。一出來,看見他媽呆呆坐在沙發(fā)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媽,你想什么呢?”汪子康坐在一旁問。

    牛麗抬眼看向汪子康,突然嘆了一口氣。

    “作得什么孽啊這是。”牛麗喃喃道,“老了老了,竟連個給染發(fā)的老伴都沒有。這次是染鬢角,你自己能看得見,下次染腦后,你還能自己染?”

    汪子康站在原地,沒有說話。

    這話即使牛麗不說,他自己也深有感觸。

    上次自己染頭發(fā)就是這樣,看不見后面,染的一團亂。不但頭發(fā)沒染均勻,衣服后面還滴上好多染發(fā)膏。他當(dāng)時看著弄臟的衣服就一直發(fā)呆,心想如果邵萍在,或者樂眉在……

    自己作的孽,時至今日終于嘗到了惡果。

    “那個祁紅。”牛麗繼續(xù)說:“是叫祁紅吧。怎么回事啊,把你那好好的家都攪散了,你們竟然沒走到一起。她還在開美發(fā)店是不是?我說子康,你想一想,你和邵萍是不可能了。這么多年,邵萍都沒松口,不和你復(fù)婚,你就干脆和那女人一起過吧。我雖然看不慣她,可我能再活幾年?你要是真心喜歡她,你們就一起過。五十多歲了,也別在乎外面怎么說了,給自己找個老伴。我要是走了,也能走得安心。”

    汪子康聽了,訕訕道:“媽,別提了,沒有的事。我和她根本都不可能。”

    “什么沒有的事。沒有的事能讓你離婚?你不要騙你媽了。”牛麗說,“不過你們倆個怎么就沒走一起啊,這么多年了。”

    汪子康自然清楚原因。

    一切都要從他第一次見到祁夢玉那天開始。

    如果說在那天之前,他還抱有和祁紅共度后半生的意愿時,看到祁夢玉的那一瞬間,他就徹底斷了那個想法。

    他已經(jīng)有一個兒子了,還有一個女兒。

    且這兩個孩子不是一個mama生的。

    他不能再有一個兒子,讓這個原本關(guān)系就復(fù)雜的家庭更加復(fù)雜。

    而且祁夢玉那么小,還是男孩,他不想白白替人養(yǎng)孩子。

    養(yǎng)大了,就跑自己親生爸爸那邊去了。

    這就是成年人所謂的愛情。

    只有那么一點點愛或者欣賞,那一點點的含量,抵不住半點的現(xiàn)實。

    汪子康不想把事情說得那么透,自然也就沒和牛麗說,只是搪塞一句:“不是很合適也。”

    牛麗只能再次嘆氣:“你說你既然不合適你作什么妖啊,把樂眉媽都作走了。說實話,邵萍多好一人啊,長得模樣好不說,伺候孩子照顧你,一點都不差。人家上著班,又把一個家打理得井井有條。還有洋洋,對,洋洋,她是怎么對洋洋的你又不是不知道?說實話,有幾個后媽能像她那樣!而且人家比你小那么多,我和你說,你別看你現(xiàn)在老了,都是白頭發(fā)。我前一段時間可是見邵萍了,她可一點都不顯老,還感覺越來越年輕了。”

    汪子康聽到這里,低頭看一眼時間,想打斷他媽繼續(xù)說下去的熱情,“這倆孩子怎么還不來啊。這名單也不知道拿來沒有,我還等著寫請柬呢。”

    汪洋和孫敏經(jīng)過幾年的拉鋸戰(zhàn),分手后復(fù)合,復(fù)合后又分手,一直到現(xiàn)在,終于要結(jié)婚了。

    兩人兜兜轉(zhuǎn)轉(zhuǎn),中間分手后又各自相親,可到了最后,還是走到了一起。

    兩人就商量著元旦把事給辦了,把遺憾留在一九九六年,兩人正式攜手共同邁進新的九七。

    這么一來,轉(zhuǎn)眼就到元旦了,汪子康特意打電話叫汪洋回家吃飯,順便說一下結(jié)婚的事宜。

    “你先把頭發(fā)洗了吧。”牛麗說,“時間到了。你洗完,他們可能也就到了。”

    汪子康趕緊去洗了頭發(fā),然后坐在沙發(fā)上等,沒一回兒,汪洋就帶著孫敏來了。

    兩人進了家門,汪子康立刻說:“晚上咱們不在家吃了,我?guī)銈兂鋈コ浴3渣c好的。”

    汪洋看他爸一眼,“你不是有話說,先說吧。我們一會兒還要走。”

    “什么?”牛麗連忙道:“怎么能走呢,不是說好在家里吃飯嗎?”

    “不了。”汪洋搖搖頭,“奶奶,我們晚上有約,不在家吃飯。而且電話里我也提前說過了。”

    汪子康哪里知道汪洋說的是真的,他還以為汪洋只是慣例敷衍他。

    汪子康十分不滿,低聲道:“你自己要結(jié)婚的事,我不找你來,你都不知道來一趟?這中間很多事呢,真是急死人。”

    “什么事?”汪洋反問。

    “我得定飯店吧。”汪子康立刻說,“還要買喜糖喜煙喜酒,然后寫請柬,請我的朋友,你的同事朋友等等。這都是事啊,要提前忙很多天啊。”

    “我們不打算這么辦。”汪洋看著汪子康說。

    “啊?”汪子康愣了一下,“不這么辦?”

    他說完,轉(zhuǎn)頭看牛麗,“這婚禮還有別的辦法?”

    “汪叔叔。”孫敏在一旁聽著,感覺自己再不開口,兩人就又要吵起來,連忙解釋:“我們想著是旅游結(jié)婚。這件事我和我爸媽也說了,他們表示支持。”

    “旅游結(jié)婚是什么意思?不在家里辦了?”

    “在家里就兩家人坐一起吃個飯。然后我們就出去玩了。”孫敏慢慢說明。

    “你們的意思是不請同事朋友了,對吧。也不辦婚宴,就兩家人見一面?”牛麗立刻問。

    “是的。”孫敏說,“現(xiàn)在都流行旅游結(jié)婚,能省很多事,自己還能放松。我和汪洋也想這么辦。”

    牛麗轉(zhuǎn)頭看一眼汪子康,“你怎么想?”

    汪子康鐵定不同意。

    他盼著這一天盼了那么多年,怎么可能允許不辦婚禮就草草了事呢。

    他立刻搖頭,“我不同意!”

    汪洋看著他,嚴(yán)肅道:“這是我和孫敏的婚禮,我們想怎么辦就怎么辦。你沒有權(quán)利干涉。”

    “我都和朋友們說過了,你突然不辦了,讓我怎么說?”汪子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