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鄙燮伎此昧艘晦臅瑖@息問：“你精力這么好？開著小賣部，大著肚子，還能看這么多書？”

    “一旦看起來就停不下了。我這是看完的，一會兒去還，然后再借幾本。”

    “你啊?！鄙燮歼f給她妹一杯水，“你喝點水吧，這個月份了，醫生有沒有提醒你要多喝水？”

    “說了。”邵女接過來灌了一杯。

    “下次你想看什么書，給我寫個單子，我給你帶回去。省的你來來回回的跑?！鄙燮嫉?。

    “我這不是一天天守著小賣部也煩嗎，跑一趟挺好的。而且醫生說了讓我多運動，不讓我一直坐著?！?/br>
    “也是?！鄙燮颊酒饋恚白甙?，我陪你去還書?！?/br>
    邵萍剛站起來，有同事推門進來，笑著說：“邵萍，主任找你?！?/br>
    “現在？”

    “嗯?！?/br>
    邵女便道：“快去吧，我自己去還。你忙你的，我就直接走了啊?！?/br>
    邵萍只能再叮囑一遍注意安全，然后匆匆離開了。

    邵女去還書，在前臺做登記，然后走進去再借幾本。

    沒想到，就看到了汪子康。

    “姐夫？”邵女吃驚走過去，“你怎么在這？”

    汪子康也沒想到會遇到邵女，推了推眼鏡說：“我來借書，你呢？”

    “我也是?！鄙叟匆谎弁糇涌凳掷锏臅钌厦娴膸妆径际且恍╊愃平z綢工藝、布料技巧等等工具書，便開玩笑道：“姐夫，不看《簡愛》了？”

    “什么？”

    汪子康沒想到邵女突然會問這么一句，他立刻覺得全身僵硬起來，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十分尷尬。

    “我去你家的時候看到的，桌子上有一本《簡愛》，我姐說是你看的?！鄙叟闯鰜硭牟贿m了，連忙解釋。

    “哦哦。”汪子康雙頰微微泛紅，“都是無聊時的消遣。”

    “那行。”他立刻道，“我借好了，先回去了。周日帶著東東來家里吃飯，好久不見德福了，和他好好喝一杯?！?/br>
    “好?！鄙叟克屯糇涌惦x開，突然想起來，又道：“姐夫，我大姐不在辦公室，被她們主任叫走了。你不用去找她了，省的白跑一趟?！?/br>
    “好好?！蓖糇涌的抗舛汩W，抱著幾本書，就離開了。

    邵女在國外名著區轉了一會兒，拿了幾本書，走到前臺登記，在她前面登記借書的人正是汪子康，每一本書后面都有他的簽名。

    邵女趁登記處的工作人員登記的時間，看了看全部的書名。

    前面幾本依然是和汪子康的專業息息相關的，都是一些和布料有關的工具書，只不過到了最后面，有一本書名字十分長，又很特別，《安娜·卡列尼娜 》。

    邵女看過這本書，前幾天剛看完。

    她看著書名，突然就想起剛剛提起的《簡愛》。

    怎么想，這些書和姐夫汪子康都不是很搭。

    邵女覺得自己寒毛一根根立起了，喃喃自語：“他竟然喜歡看這些。”

    “德福這不是回來了？”翟明翠站在后門口，往小賣部瞧一眼，對德福說：“你過來一下。”

    德福正在和邵女說小陳岳父的事，便問：“怎么了媽，我一會兒就過去?！?/br>
    “你現在就來。”翟明翠警惕看一眼邵女，然后笑了笑，“大兒媳婦，一會兒叫你吃飯，你再辛苦一會兒，我和東東爸有話要說?！?/br>
    邵女明白什么意思，這話里的意思是你別來，不叫你，只叫德福一人。

    邵女面色不動，對德福道：“快去吧?！?/br>
    張德福嗯了一聲，跟著老太太進了臥房。

    里面德鳳正在給張東東念連環畫，德柱就在一旁站著。

    “行了媽，都到了吧，你有什么話要說？”德福問。

    “我就不拐彎抹角了。這事啊，得和你們商量?！钡悦鞔浒雅P房的門關上。

    “快說吧，媽?！钡轮睦镏?，看看時間：“我還要去接橙花?！?/br>
    “急什么！”翟明翠瞪他一眼，“還是你妹自行車的事?！?/br>
    “這事啊，您不用和我再討價還價。橙花的那輛自行車已經送娘家去了。你要好意思，就去騎回來?！睆埖轮⒖痰溃骸澳鞘侨思夷锛医o買的，你打她的主意，媽，你好意思嗎？”

    “為什么不好意思？”翟明翠氣個半死，“她嫁到咱家就是咱家的人，自行車也是咱家的。一個家里放著一輛自行車沒人騎，非要再買一個？錢多了燒的？”

    “那有什么辦法。已經送回去了?！睆埖轮?，“你再給德鳳買一個就行了?，F在家里就一輛自行車，可以買了吧。”

    “行！買！”翟明翠下狠心了，“買！”

    “那就買唄，還用把我們叫來說？”張德柱說話間就要出門，“我走了啊，接橙花去?！?/br>
    “你等等！”翟明翠道：“買自行車可以，你們說，你們掏多少錢吧。”

    張德鳳聽著，眼睛斜了斜，偷偷看了兩個哥哥一眼。

    “買自行車還用我們拿錢？”張德柱立刻不滿：“媽，不是吧?！?/br>
    “有什么不是的？她才上班，一分錢沒賺呢，你讓她怎么買?？隙ㄊ悄銈冃值軅z湊啊。”

    “不對，德鳳拿了那么多年的撫恤金，一個月都沒少過，錢呢？”張德柱越想越不對，“你和她兩人的撫恤金，比我的工資還高，我還往家里交生活費，德鳳一分錢都沒交過。媽，存了這么多年，我爸沒了也十年了，怎么，連個自行車都買不起？”

    “你看你說的?！钡悦鞔錃夂吆撸骸八挥贸燥垼挥么┮?，不用上學嗎？這些年花的不都是這些錢？”

    “不對啊?！钡轮⒖探依系?，“她上學都是我大哥在供啊。學費文具不都是我大哥給的錢？什么時候用過她自己的？”

    張德柱說著看向德福：“大哥，是不是？”

    張德福沒有否認，這是真的。他還記得當時的原話，那時候他還沒結婚，對翟明翠說，不要動德鳳的錢，都存起來，以后大了給她用。

    說白了，是要存一份嫁妝，女兒出門，不能讓人瞧不起。

    張德福知道，那些錢老太太一定是給德鳳存著了，不舍得往外拿，嫁人的時候一齊給她。

    張德福便道：“媽，還差多少？”

    德柱立刻攔住：“大哥，你干啥？你不能開這個頭啊。咱媽說了，讓咱倆出，我都說不出了，你要出。你出我咋辦？”

    德福看著他，“德柱，我知道你也難，咱們兌一下好了。咱媽說沒錢，那估計就是沒錢，沒必要說這個謊。”

    張德柱扭扭頭，看德鳳：“真的沒錢嗎？”

    張德鳳一撇嘴，“我上哪里弄錢去！”

    “你是不是都給吃肚子里了？”張德柱氣哼哼的，“我先聲明，我只出十塊，多了，一分沒有。”

    “十塊？”翟明翠咬牙看著他：“那你別出了！起開！”

    張德柱自然沒動，看向德福，“大哥，你出多少?！?/br>
    “我出三十吧?！钡赂Ｋ懔怂阕约哼€有多少錢，“我出三十吧。我也就這些錢了。等下個月我就回礦上，也用不著什么錢?！?/br>
    “你要回礦上了？”翟明翠開心的啊，往前一步拉住德福，“好兒子，你可算想明白了。就是要回去啊。在這里呆著算什么?！?/br>
    “不是，廠長都說了……”德柱的話還沒說出來，就被德福一個眼神制止了。

    他連忙閉上嘴。

    “你呢，還是出十塊？”翟明翠瞪著德柱，“你也好意思！你現在的自行車就是你大哥自己買的，他去礦上了，就直接給你了，還是新的呢。你白撿一個大便宜，怎么，你meimei買自行車，你就出十塊？”

    “那……”張德柱哼哼一會兒，“那我也出三十。剩下的，我就真的不管了！”

    翟明翠見達到了預想的結果，便說：“行，你們都回去拿吧。現在就給我?！?/br>
    張德柱愣一下：“這么急？”

    “那還等你們媳婦都回來了，然后你們再拿？”翟明翠氣呼呼道，“我還不知道你打的什么小算盤？想等著橙花回來，一分也不拿了！”

    張德柱咧了咧嘴，想說老太太你真好眼色！

    從兜里掏了掏，兜比臉還干凈，便說：“我去拿?！?/br>
    一會兒兩兄弟都來了，一人給了三十，翟明翠都接下了。

    德柱便說：“行了吧，我走了啊。”

    “哎?！钡悦鞔淞⒖痰溃骸昂统然ㄕf一聲，讓她弄張自行車票?！?/br>
    張德柱應了一聲，騎上自行車就溜了。

    張德福也重新回到小賣部，一進去，就看見邵女在瞅著他。

    “德柱去接橙花了？”邵女問，

    “嗯?！睆埖赂Ｐ睦镢枫凡话玻恢酪灰獙ι叟f給錢這件事。

    心想著邵女肯定會問，就想好了，一旦聞起來，立刻實話實說。

    可左等右等，邵女一直沒開口問。店里的客人都換了好幾撥了，邵女依然沒問。

    晚上橙花回來，在院子里對德柱喊，自行車票弄到了，明天我就去找我嫂子拿。

    邵女都聽見了，也還是沒問。

    晚上盤點的時候，德福想著要不要說，畢竟這錢全給他媽了，發工資前，自己一分也沒有，這幾天怎么過？

    他也不好意思直接找邵女要，就等著邵女問完了，他再開口。

    可一直到晚上躺在床上，拉了燈繩，邵女依然絕口未提。

    黑暗中，德福小聲道：“咱媽今天把我和德柱叫過去……”

    他剛開了口，就聽到身邊人已經發出輕微的鼾聲。

    邵女睡著了。

    張德鳳不知道從哪里搞來幾條粉紅色的綢緞，在車把上系了兩朵好看的花。

    這一會兒正用另一條比較長的綢緞纏后座，纏的仔仔細細地，不一會兒，整個后座都變成了粉紅色。

    “怎么樣？”

    張德鳳看一眼在旁邊蹲著的張東東，問：“好看嗎？”

    張東東立刻拍手，“姑姑，你怎么想起來纏這個，太好看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