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老鴇與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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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炎炎看見男科醫(yī)院的牌匾,捧腹大笑。 他熱情地跑過四層樓,進每個科室打一圈招呼,把允許碰的儀器碰了個遍。 年輕男孩總以為男科病和自己的人生毫無干系。 朱邪欣賞他們的自信。 賀炎炎說什么也想看一次現(xiàn)場治療,“當著朱姐的面脫褲子,不社死嗎?” 這家伙賴在醫(yī)院不肯走,護士輕車熟路,帶他去住vip病房。 好巧不巧,他選中了之前翟星住過的404號病房。 而朱邪也沒有離開醫(yī)院。 畢竟,沒有比她本人更合獵人胃口的獵物。 最好的結果就是:面具人瞄準自己,一分勝負,徹底了結此事。 朱邪握著手術刀,蜷縮在康復治療室的病床上,這里剛換過一套新床被,布面卻沒有洗滌粉的芳香,只有她聞了半輩子的酒精味。 待在聞慣了的氣息里,她漸漸放松警惕,陷入淺眠。 夜里,朱邪感到有人隔著落地窗玻璃凝望自己,驚醒起身,卻沒發(fā)現(xiàn)人影,躺下再睡,一覺就到了天亮。 真是意外平靜的一夜。 賀炎炎精力再旺盛,也不能逃過全國高考生的通病——嚴重睡眠不足。 不用強制手段,他根本爬不起來。 病床床頭的手機鬧鐘只響了一遍,就被朱邪關停,她甩脫自投羅網的跟屁蟲,去綜藝錄制現(xiàn)場接她的第一位患者—— 翟星。 還沒走到保安攔截粉絲的外圍欄桿,朱邪就遠遠看見了拼出他名字的銀色滿天星花墻。 層層花束簇擁著他的精修舞臺照,照片均用工藝上佳的硬相紙打印,花束后是一長條應援桌,桌上擺著四列裱花的茶杯蛋糕,不下叁十杯奶茶,應援的排場并不比他的隊友寒酸。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流量明星塌房了,開始糊了,真愛粉也有辦法湊夠聲援他的財力。 到這個地步……她們算得上生命粉了吧? 十幾個小姑娘在桌前忙碌著,一人手里提一個袋子,整理好就向電視臺后門口的保安走去。 朱邪自如地走過去,混進她們的隊伍。 “這袋子是做什么的?” 離她最近的小姑娘疑惑地抬起頭,“你是……” “我是臺里管后勤的。” “那能不能拜托你幫忙帶給主持人老師,就說是翟星粉絲準備的禮物。” 女粉拎著袋子的手提近身前,朱邪順著袋口的縫隙看下去,看見禮物盒外包裝上的品牌名。 ……價值上萬的頭戴式耳機。 “喂,別隨便拿給不認識的人。” 她身旁的同伴抬手拍她的手腕,掛在她自己腕上的禮品袋于是也映入眼簾。 包裝考究的香水和限量款胸針,緊挨著印有翟星頭像的扇子、杯套、手機掛繩等——后者是收禮人永遠不會用到的應援物,卻能時刻提醒他們,贈禮者的身份。 朱邪心里冷笑一聲,面上卻語氣平淡:“我忘帶工作證了,但我知道,臺里不收私人贈禮。” 女粉的組織者是個處事圓滑的小個子女人,聽見這話從人群中站出來,沖朱邪擠著眼微笑了一下。 “您在后勤部門,主要管內部事務,可能不太了解電視臺和我們粉絲對接的情況。之前水C……之前C位家的禮物都被收下了,我們也希望幾位主持人老師多照顧照顧翟星。規(guī)定是死的,人是活的嘛。” “哦,原來電視臺里住的都是老鴇。” 此言一出,幾個粉絲嚇得停住了腳步,剛剛阻止女人把禮品袋遞給朱邪的女粉當即驚呼:“我就知道她不是電視臺的!哪有自己人罵自己人的?你看你,差點被騙了吧!” 到底誰在騙人呢? 準備著要收下重禮的“電視臺老師”才是金融詐騙犯吧。 “不像老鴇么?你相中的兔兒要上臺賣身,你希望掌管青樓的老鴇能把他抬成頭牌,只好來找龜公送銀子打點。” “你,你說什么呢!主持人老師人很好的,我也算他的路人粉。” 上位者小施恩惠就能塑造禮賢下士的親民形象,朱邪品著老師兩個字,越品越覺得好笑,八風不動的臉皮下是笑到前仰后合的心。 文娛圈習慣見人就喊老師,甭管對方有沒有作品,有藝無德或是有德無藝,一概都能獲得這批量生產的尊貴頭銜,看似一視同仁,實則蛇鼠一窩。 然而語言的影響力是巨大的,聽久了“老師”的名號,自我意識不足的人,自然會屈從對方的yin威。 朱邪也愛用這招。 “是朱醫(yī)生嗎?翟星已經在外面等您了。” 熱情的女聲忽然插進對峙的粉絲和朱邪之間。 “翟星!?啊,你是他的新助理對吧!星星看見我們做的花墻了嗎,能不能幫我們告訴他,一定要專注事業(yè),還有人在期待他的新舞臺!”拎著耳機禮品袋的女粉激動到語無倫次。 戴黑口罩鴨舌帽的年輕女人搖搖頭,“我不是助理,是經紀人——誰讓你們買這么貴重的禮物了?翟星不需要你們做這種事,回去把能退的東西都退了,錢還給粉絲。” “我是后援會會長,海哥看過我們做的禮物清單,說可以送啊。” “他早就去帶別的藝人了,你們聽他的還是聽我的?我現(xiàn)在要帶醫(yī)生去保姆車,你們跟我一起離開。” 厲害。 經紀人不到叁十的年紀,靠語速撐起了決斷力和威嚴感,一下鎮(zhèn)住了粉絲,十幾號人拎著袋子跟在她們身后,不敢大聲說話。 “剛剛誤會了……原來您是星星的私人醫(yī)生,難道他的腰傷又復發(fā)了?如果要打針的話,您能不能打得輕一點。” 朱邪沒有回話,只在心里感嘆,她們是真的愛他。 為什么她就發(fā)現(xiàn)不了他身上值得愛的地方呢? 走神間,她跟著邊走路邊摳手機的經紀人,不知不覺來到保姆車漆黑的防窺窗膜下。 窗戶搖下來,朱邪抬起頭,眼神不由一變。 十幾天的時間,怎能讓一個人,發(fā)生這樣翻天覆地的變化,宛如重獲新生? 窗口露出少年蒼白的臉色,傷感的眼神,昔日被奉為美神自信張揚的模樣已然不在,轉而被一種沉郁的氣質取代。 翟星的目光在朱邪身上停頓一秒,淡淡滑開,望向捂著嘴壓抑尖叫的粉絲。 “禮物的事,我剛剛聽經紀人說了,讓你們破費了,如果有退不掉的商品,算好金額來找我們報銷吧,以后不用再給我花錢,看舞蹈就好,謝謝你們喜歡我。” 尖叫滾下嗓子變成嗚咽,在粉絲的一片哭聲里,經紀人幫朱邪拉開了車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