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別走
簡唯琳隨救護車送許諾進了醫院。沒多久,程璇匆匆而至。 許諾被送進急救室,程璇在急救室外焦急踱步。 簡唯琳上前解釋:「許生根本不是在打拳,而是把人送上去讓vince打。他中了vince三計重拳,很可能腦震盪,希望別有腦積血。」 程璇面容慘澹,淚水在眼眶中晃動:「他一直把vince當成最好的兄弟。我想如果當年不是我逼得他躲無可躲,他絕不會背叛他。這一切都是我的錯。這三年來,他一直很愧疚;被vince打一頓,他的心可能會好受些。」 簡唯琳想說些什么安慰的話,話到唇邊就止住了。感情的糾纏,外人又怎能理得清,解得開里面的結? 簡唯琳想起了什么:「vince曾經提過,到底是什么他給不了你,而許先生能給的。」 程璇低頭凝思,過了好久,才悠悠地說:「雖然他倆是好朋友,他倆的個性很不同。vince是踏實的,認真的,而許諾,他是跳躍的,輕狂的。和vince在一起,像是一艘船在湖里航行,平和安逸,細心長流。和許諾在一起,像是在海里,有時洶涌澎湃,有時安寧靜謐。不是vince不能給什么,而是我心底里愛的是海。」 簡唯琳心里一陣恍惚,霍子鈞是湖,許諾是海? 許諾從急救室推出時,程璇和許諾的家人和朋友趕到了。 簡唯琳對程璇說:「許太,那我先走了。警員可能會來查問許先生的傷勢,有什么需要我幫忙的,給我打電話。」 程璇凝視簡唯琳:「把vince治好。」 「我會盡力的。」 程璿重重地握了握她的手,眼中透出誠摯的光:「給vince一次機會。」 簡唯琳愕然無語。看著程璇腳步匆匆地轉去另一個治療室,她默然離開。 簡唯琳走出醫院,看見霍子鈞的車子就停在大門口,橘黃的路燈下,他的面容浮滿了濃稠的落寞。目光中的迷茫、哀傷、憤恨和蒼涼編織成一張網,他在其中撲騰、掙扎,無路可走。 簡唯琳走過去,霍子鈞看見她,清冷地說:「上車。」 簡唯琳坐上車:「醫生把許諾送去了做磁力共振,檢查腦部有沒有積血。」 「嗯。」車子啟動了,霍子鈞問,「你想吃什么?」 「不用了,在附近地鐵站放下我吧。」 「我今晚要加時,想吃什么?」 簡唯琳掠見他凝重的神色,讓步了。 「隨便。」 「好。」 車了疾馳而去。霍子鈞沒說話,沒打開音樂,車廂里很安靜。簡唯琳沒問要去哪,霍子鈞也沒說,只是越向前走,簡唯琳就越覺得奇怪,終于忍不住問了:「你是要回家?」 「嗯,回家做飯。你不是隨便嗎?」 簡唯琳無語。不過現在他的心情應該不好,還是別招惹他。 去到大宅,霍子鈞吩咐了管家幾句,屋子里的傭人很快就消失了。他挽起衣袖,對簡唯琳說:「吃義大利面,行嗎?」 「行。」 「你要進來幫我嗎?」霍子鈞走入廚房。 簡唯琳走了進去:「西餐我不太會做。」 「我只會做蕃茄義大利面。」 霍子鈞的廚房不僅寬闊華麗,更是乾凈得一塵不染。廚房的中島上放著一盆白色的香水百合,清雅幽香。 簡唯琳環視這好似樣版房一般精緻豪華的廚房,失笑:「在你這廚房,我做不了菜。感覺不小心掉了滴油在地上也是罪過。」 「沒什么,有專人清潔。」 簡唯琳沒再說話,心里卻暗地嘟嚷:是啊,這就是世界的差距。 霍子鈞口中的蕃茄義大利面做起來真的很簡單,他一邊煮面一邊煮蕃茄rou沫醬。義大利面好了,把蕃茄rou沫醬倒入,搞定。兩人就坐在廚房的中島,一起吃一頓簡單的晚餐。 簡唯琳承認,這義大利面的火候掌握得很好,不軟不硬,面有彈性,是上佳的口感。 霍子鈞拿出紅酒杯,倒了兩杯紅酒:「今天一起喝一杯。」 簡唯琳沒有拒絕。 霍子鈞喝了一口酒:「chateaulafiterothschild2000」 「什么?」 「這紅酒的品牌和年份。」 「我不懂。」 「這是程璇最愛的年份,家里就剩下最后一支。我今天要把它喝完,酒柜就可以騰出來裝新的酒。」 簡唯琳意會地點頭:「舊的不去,新的不來。」 霍子鈞若有所思地凝視她:「這瓶酒,我早就該把它喝了。」 「現在也不遲。」 「好,你陪我喝。放心,喝醉了,可以直接上房間睡覺。」霍子鈞咕嚕咕嚕地喝完了杯中酒,再倒一杯。 簡唯琳微笑,以她的酒量,半瓶紅酒醉不倒。她拿起酒杯和霍子鈞的相碰:「cheers!」 喝完了兩杯紅酒,霍子鈞的臉色和緩了些。 「想聽什么歌?」 「隨便。」 霍子鈞扯唇一笑:「你真那么隨便?」 簡唯琳無奈:「我說什么你都能扯出話來。」 「那是因為你有趣。」霍子鈞按了下搖控,播出是bts的《ineedu》。 簡唯琳意外地看著他。 「可以告訴我你為什么會貼bts的照片嗎?」 「當時心情不好,無意中聽到這首歌,心情輕松了些。」 「想要他們的簽名照嗎?」霍子鈞笑著為她倒酒。 簡唯琳無力:「無聊。」 霍子鈞意味深遠地看著她:「我是很無聊,可能程璇就是這樣跟許諾跑了。」 「vince,有人喜歡細水長流,有人喜歡波濤洶涌,強求不了。」 「那你喜歡什么?」 簡唯琳啞然,他真的無時無刻都在鑽空子,「無可奉告。」 霍子鈞悠揚地搖起杯中的紅酒:「其實你葫蘆關得越緊,我就越想知道葫蘆里面裝著什么。我可以告訴你,對付我的最佳方法就是,坦蕩蕩。看清了你的葫蘆,我可能就沒興趣了。」也可能更纏著不放。 「我的葫蘆里真的沒什么東西,我是很沉悶的一個人。」 「別忘了,我才是觀眾,我才有資格評論到底你悶不悶。」 簡唯琳只能轉換話題:「擔心許諾嗎?」 「他死不了。」 「你沒有手下留情。」 「我手下留情就對不起他找你幫忙通風報信,然后送上來給我揍。」 簡唯琳怔住:「對不起,他親自來找我。我也覺得這樣對你或許有好處。」 霍子鈞打量了簡唯琳一圈:「所以我說你很有趣,葫蘆里裝著的小主意不少啊。」 「我只是相信,在哪摔倒,在哪站起。」 霍子鈞喝了口酒,凝視她:「無論如何,你也該罰。」 簡唯琳吐了口氣:「你想罰什么?」 「給我唱首歌。」 簡唯琳的眉頭皺起:「我不會唱歌。」 「隨便一首。」 「真不行。」 「好,那就跳支舞。」 簡唯琳瞪大雙眼:「你……」話還沒來得及說出來,就被霍子鈞截胡了。 「你不愿唱歌,也不愿跳舞,好,那我來唱。你想聽什么歌?」 簡唯琳難以置信,嘴唇顫動了幾下,吐不了一個字來。 霍子鈞作思考狀:「……我還是唱英文老歌比較拿手。」他咳咳兩聲清了清喉嚨,張口唱起。 歌聲一揚起,簡唯琳的臉色就變了。 「……iseethequestionsinyoureyes,iknowwhat'sweighingonyourmind……we'llhangsomememoriesonthewallandwhenjustthetwoofusarethere……i'llloveyouwitheverybeatofmyheart,andiswear」 「……我看見你眼中的困惑,我知道你心里的枷鎖……我們把記憶掛在墻上,其中只有你和我……我發誓:我愛你,在每一個心跳里。」 簡唯琳低下頭,避開他的目光,他的歌聲卻避無可避地在心頭炸開,震起的衝擊波,夾雜著埋在心底里的回憶在全身蔓延,又酸又麻又痛。 這是李淳一求婚時對她唱的歌,也是他結婚的前一夜打電話來對她唱的歌。這是一首糾纏在承諾和背叛里的歌,也是一首她發誓再也不聽的歌。 「不喜歡這首歌?」 簡唯琳沉聲說:「對,非常不喜歡。」一口把杯中酒喝下。 霍子鈞淺笑,為她倒了杯酒:「好啊,不喜歡就甩了,找下一首。」他拿起酒杯,向她舉杯。 「砰」酒杯相碰,激起的清脆聲音,隨著醇厚的紅酒,滑入胸膛。 簡唯琳沒想到霍子鈞的的酒量真的那么淺。她從洗手間回來時,霍子鈞就已經趴在廚房中島的檯面睡著了。 簡唯琳有些愕然,走出廚房在大廳叫喚:「有人嗎?」她的聲音在寬闊的大廳中回蕩,卻招不來一個人影。簡唯琳皺眉,他的管家傭人不可能全不在大宅里吧?她在大宅走了個圈,打開幾間房門查看,無功而返。 回到廚房,看著霍子鈞一動不動地趴在檯面上,她無奈地走到他身旁,把他的手臂搭在肩上,把他扶起。他身體的重量壓下來,幾乎讓簡唯琳站不穩。簡唯琳咬牙把他撐起,看來,要把他扶到樓上的睡房是不可能了,就把他放在樓下的客房睡一晚吧。 簡唯琳艱難地把他扶進了房,放在床上,脫下他的鞋子,為他蓋上被子。 只是,當她轉身要走時,霍子鈞突然伸手抓住她的手腕,咕噥一句:「別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