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久！」狩火吼了聲，聲音大到連不用開擴音都能讓聿離青聽見，后者朝浮久投以一個困惑的眼神，然而對方只是搖搖頭，輕輕笑了笑。

    「狩火，我不想為了這點小事跟你吵架，我知道你是擔心我，但反正現在事情也塵埃落定了，你再問下去也沒什么意思。」浮久緩緩深吸口氣，道：「就這樣吧，我先掛了。」

    一見他掛斷電話，聿離青在一旁著急問道：「怎么回事？」

    浮久斂下眼睫，「沒什么，你不用擔心。」

    「怎么可能沒什么，雖然我不是有意要偷聽，但只能說狩火嗓門也太大了。」聿離青看著他，目光帶有點審訊的意味，「說吧，你還隱瞞了我什么？」

    「我??」浮久低頭盯著床鋪，回避了與他的視線交錯，「小滄??你、你不會想知道的??」

    「現在不是想不想的問題了，而是就算你不想我不想，我也還是有知道的義務，是吧？」

    「可是??」

    「你別擔心，只要你肯告訴我所有我該知道的事，我不會生你的氣。要不然，我可要和你翻臉了。」

    浮久急急忙忙瞥向他，心里升起了從未有過的慌亂，他的手攥緊了被單，用力到手臂上的青筋都暴起，止不住地顫抖著，也不見他放開手。

    他見到浮久默默地嘆口氣，眉宇間顯露出了一抹不易覺察的悲傷，像是在醞釀著什么一樣，他將手覆上他的，柔聲道：「你慢慢來，我等你。」

    室里充斥著前所未有的闃寂，兩人之間的空氣彷彿凝結般，連帶時間流逝亦都驟停。沉默的時間久到聿離青以為他打死也不會開口了，正想要說點什么，浮久卻在此時突然啟唇。

    「這件事，我是真的打從一開始就沒想讓你知道。」他停頓了下，聲音微微沙啞地繼續道：「其實，你的回憶，還有我穿越過來的機會，都是我用命換來的。」

    聿離青一滯，下意識地脫口問：「什么意思？」

    「當初，你的記憶被封印在了那個玻璃瓶子里，讓〈馀夜〉那幫人給收走了，我為了想要拿回來，然后來見你，求他們求了好久、好久，只要沒有工作的時候，我都會去他們辦公地方的門口前跪著，晴天也跪、雨天也跪，就這樣，十年好不容易過去了，他們才終于答應跟我做一個交易。」

    聿離青忽然有一種必須制止浮久繼續說下去的直覺，他有預感，接下來浮久要說的話肯定沒有自己想像中那么簡單，但是到了最后，他仍然沒有選擇這么做。

    「他們說可以答應我的請求，但相對的，他們要削下我的半顆靈魂，我不知道他們要做什么，但大概??只是想讓我為我的選擇付出代價吧。」

    「??削下靈魂？」

    「嗯，你也知道，這個世界和〈馀夜〉最不同的地方，就是人們會變老。我少了一半的靈魂，換句話說，我只有相對一般正常人類而言，一半的壽命。」浮久不由自主苦笑了下，「〈馀夜〉的科技很發達，各種奇奇怪怪的事情都做得出來，我想，我永遠不會忘記魂體剝離的那一刻，有多么疼、多么苦。」

    聿離青的心臟彷彿驀然被掐住般，一吐一納此刻都莫名顯得難受。浮久為了來找他，究竟都經歷了什么樣的折磨，甚至犧牲到如此地步??

    望著他，聿離青不禁紅了眼眶。

    「不過除卻痛苦，其實，我覺得這一切都很值得，能再見到你，知道你的日子過得很好，我就已經足夠快樂了。」浮久抬起頭來，將目光移轉至他身上，眼底的情意像是即將化出水來，溫柔而濃烈，「瀾滄，我跟你一樣，我也不后悔。只要能見到你，就算是要走我的命，我也心甘情愿。」

    聿離青一陣鼻酸，眼角的淚撲簌簌地滾落下來，他一把抱住了他，用力到像是要把他揉進骨子里似的，又像是害怕他一放手，懷里的人就再也回不來了。

    「浮久，對不起，我??」

    「你好端端的道什么歉呀，我說了，我不后悔，不管過去還是未來，永遠都不會。」浮久用指腹抹去他的淚水，輕輕在他眼上一吻，「前面的你不需要知道沒關係，不過我希望你記得，我愛你，瀾滄，我永遠愛你。」

    聿離青將他抱得更緊了，頭埋在他的胸膛，聽著那熾烈無比的心跳聲，第一次哭得不能自已。

    「反正，我們還有很多很多時間，就好好地一同過完馀生吧。」浮久闔上眼，下頷輕輕抵著他的頭，壓低聲線，話里糅合了他至此的所有情深——

    「瀾滄，這一生，換我替你負重前行。」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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