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她算是仔仔細細里里外外弄清楚了，這床榻到底有何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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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婳便在涼州城安心地住了下來，多虧了凌越，她連著日沒能走遠院門，別說是見客了，幾乎連路都沒走幾步。

    沐浴用膳賞花，都會有人積極地代勞，她根本顧不上面對新環(huán)境的陌生與膽怯，就用最短的時間熟悉了新家。

    沈成延夫婦是半個月后到的，他們自然也對新院子很滿意，他辭了官，卻不肯閑著，凌越便給他尋了個事，讓他去涼州最有名的書院當先生。

    不需要去應(yīng)酬同僚，還能手不釋卷的同時過足教書的癮，這可真是太適合他了。

    沈成延欣然答應(yīng)，對這個女婿也愈發(fā)滿意。

    回到封地的凌越自然也忙了起來，臨近冬季，異族糧草不足便會有不怕死的人動起歪心思，更何況他們的消息要晚，還不知道凌越已經(jīng)回來了。

    剛?cè)胧?，周圍的小城?zhèn)便糟了好幾回搶掠，死傷不少，他白日里布防領(lǐng)兵，很多時候都要出城去關(guān)外，每每都要入夜才能趕回來。

    沈婳白日待在府上也不閑著，原先是肅王未娶妃，很多應(yīng)酬的事都擱

    下了，如今他有了王妃，各路拜山頭攀關(guān)系的人都冒出來了。

    按著凌越的話，全都趕走不見便是了，可沈婳既當了家，便不可能真的誰都不見。

    更何況父親的擔憂是對的，誰都不可能一輩子沒有懈怠疲憊的時候，凌越如今無人可敵，不代表他不需要同盟與手下。

    那維持住后宅的往來，便是很重要的一環(huán)了。

    好在有蘇氏幫襯，來的夫人們又都很有眼力見，給她送禮介紹涼州好吃好玩的，對她來說也算是排解寂寞了。

    唯一讓她不喜的是，天越來越冷，白日短冷夜長，他起得早回來的晚，兩人見面的時間也越來越短。

    好幾回他回來時，她都已經(jīng)睡著了，被他生生給頂醒，睡得模模糊糊的就被抱著折騰起來。

    手軟腳軟根本說不上幾句話，又昏睡過去，待到再醒來枕畔又空了。

    為此她很是不滿，還在蘇氏面前抱怨了兩句，蘇氏對這女婿挑不出半點錯來，血氣方剛的年紀，房中又無別人，恩愛些也是正常的。

    聞言小聲地哄著她：“阿越也是怕你起太早睡不夠，他心疼你，你反倒還怪他了。”

    “可昨兒我都沒見著他的面?！?/br>
    “那你與他好生說說，不能急眼了。”

    當夜已過了她平日入睡的時辰，她合著眼又吃了口酸棗，硬撐著沒睡著，不知過了多久，才感覺到有人掀開了被褥，枕邊傳來輕輕的聲響，她閉著眼摸了過去。

    凌越進屋時就察覺到她的呼吸比往日重些，見此彎著眼掀開了被衾，她從她的那個被窩里滾了進來。

    怕會影響她休息，燭火都離得遠，這會帳子內(nèi)顯得有些昏暗，她圈著他的脖頸趴在了他的身上。

    凌越好笑地看著她睡眼惺忪的樣子，點了點她的鼻尖：“這么晚了，怎么還沒睡？”

    沈婳努了努嘴：“你還問我，誰讓你回來的這么晚的，我昨兒一整日都沒瞧見你。”

    “胡說，不是見過的？”

    兩人靠得這么近，小姑娘的臉頰像是籠了層輕紗，勾人又嬌美，看得他一陣悸動，扶著她往下蹭了下，“你問問它，見過沒?！?/br>
    沈婳惱羞成怒，只覺委屈之感涌上心頭，她想好好與他說會話，他就又歪到別處去，眼眶驀地一紅。

    “誰與你說這個了，你前幾日分明說事兒便要辦完了，可最近回來的卻越來越晚……”

    凌越最怕小姑娘掉眼淚，這會什么悸動都沒了，抱著她小聲地哄著：“之前和親的公主還記得嗎？”

    沈婳悶悶地嗯了聲，就聽他低聲繼續(xù)道：“他們打算趁著年節(jié)前，將公主送去京城，親事定了凌維舟。”

    突然聽到這個名字，她竟然有幾分陌生之感：“那與你何干啊。”

    “京中將有異動。還有件事，我一直沒與你說。”

    沈婳見他神色認真，也不哭了，能讓他如此正色的，定然不是小事：“京中出事了？”

    “隴西王世子前夜病逝。”

    再過幾日便是程關(guān)月與他的婚期，誰能想到會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出事，她后知后覺道：“那阿姊豈不是自由了？”

    “隴西王府的意思是，即便人死了，親也還是得成?！?/br>
    這不是明擺著讓程關(guān)月嫁過去守活寡，“程家這都能答應(yīng)？這豈不是要逼死阿姊?！?/br>
    可即便是隴西王世子出事，應(yīng)當影響的也只是程氏，與京中格局有何關(guān)系？

    許是看出她的疑惑，凌越揉了揉她的腦袋，“他們不會讓凌維舟這么順利娶到公主，最遲年關(guān)，京中必定生亂?！?/br>
    “那大哥哥和阿姊可怎么辦？”

    “放心，我不會讓他們出事的?！?/br>
    沈婳這才發(fā)覺自己方才那番矯揉造作的有些不講道理，略帶歉意地道：“阿越，我不是故意要鬧騰你的?！?/br>
    她還要解釋，凌越的手指就搭在了她的唇上，“你沒錯，是我習慣了我行我素，讓你沒安全感，往后事無巨細我都會與你說?！?/br>
    這世上最美好的事，莫過于有個懂你愛你的人。

    她將腦袋緊緊地埋進他的懷中，卻還是感到心口一陣慌亂，總覺得有什么大事要發(fā)生……！

    第70章

    寒風蕭瑟,凌維舟攏著手站在乾清宮外，成帝身邊伺候的大太監(jiān)打了簾子出來，嘆了聲氣幾步走到他身邊。

    行了個禮壓低聲音道：“太子殿下,您還是先回去吧，陛下近來身子不好醒著的時辰少,您便是在這等再久，陛下也不知道您的孝心吶。”

    “孤只想進去瞧一眼父皇,還請公公通融一二?！?/br>
    大太監(jiān)猶豫著垂下頭，“娘娘先頭惹怒了陛下,下了口諭說娘娘與您都不得入內(nèi)，沒陛下的準許,奴才也不敢放您進去啊,您就別為難我們這些下人了。”

    幾個月前,二皇子娶了丞相的嫡女,在朝中的聲望一躍而上，讓本就地位岌岌可危的凌維舟與秦貴妃慌亂了起來。

    秦貴妃在京中挑了一圈人家,不是家世不夠看便是模樣不出眾,都沒合適太子的，才將主意打到了和親的公主身上。

    自從成帝身子大不如前后，等閑不到后宮留宿，而她的臉又毀了容,成帝即便翻牌子也都是去賢妃那，一個月才來她這一回，等閑說不上幾句話。

    趁著凌越離京的機會,她總算見著了成帝，為了讓他能留宿吹吹枕邊風，她竟是糊涂到在成帝的茶中放了長樂散。

    那東西少量吸食會叫人飄飄欲仙,一夜馭幾女，可成帝的年歲與身子如何能吃得消這個。

    他往常去賢妃那也是喝茶對弈，難得才會溫存兩下，一夜下來就病虛脫了，人都蛻了骨相。

    這種事如何能瞞得住，太后出馬太醫(yī)不敢隱瞞，一時之間闔宮上下都震驚了。

    誰能想到貴妃娘娘一把年紀，還有這等雄心壯志。

    成帝養(yǎng)了好幾日才緩過神，問過方知她是為自己兒子的親事愁成這樣，氣得恨不得將桌子都給掀了。

    “舟兒也是您的兒子，陛下不該厚此薄彼啊?！?/br>
    這可真是不知悔改，將成帝又氣了個半死：“朕怎會對他不上心，正因他是太子，才更好挑選德才兼?zhèn)涞娜思覟樘渝?。沈家多好的一門親事，太后與朕費盡心力為他挑選，可他又做了什么！造成如今的結(jié)果還不是怪他自己！”

    “朕本想著這外邦的公主言語不通，即便家世顯赫，也幫不到舟兒什么，想給他再物色個好些的名門淑女，你既喜歡那朕便下旨允了這親事?！?/br>
    成帝同意了和親，卻將秦貴妃降為了淑妃，不僅禁足在翊坤宮，還讓她交出了對牌與鳳印，后宮的一應(yīng)事物轉(zhuǎn)交給賢妃。

    也不知成帝的身子真是被掏空，還是舊疾復(fù)發(fā)，總之沒過幾日再次臥床不起。

    本該是繼續(xù)交由太子監(jiān)國，可前些日子南面遭了災(zāi)，太子屢屢辦事不利，成帝便將代理朝政之權(quán)給了他與三皇子。

    別看只是多了個人，差別卻大了，不僅御書房內(nèi)大臣們不受他管束，近來他更是連成帝的面都見不著了，讓他如何能不擔憂。

    即便見不著人，也還是每日都來候見，指望能有機會見上一面。

    這大太監(jiān)是成帝身邊最為得用的，他都這么說了，凌維舟也不好再死纏爛打，微微頷首客氣地道：“那便辛苦公公在父皇身邊照顧了?！?/br>
    “太子殿下言重了，伺候陛下是奴才的本分?！?/br>
    凌維舟又看了眼殿門，確認不會有奇跡發(fā)生，才轉(zhuǎn)身緩慢地朝外走去，不想他還未穿過長廊，就聽見身后傳來說話的聲音。

    他回頭去看，就見他的好三弟穿著銀狐毛的大氅，通身的貴氣，他一到門外甚至不必開口詢問，就有太監(jiān)恭維地上前為他打簾子。

    “您可算來了，陛下可問了好幾回您呢?！?/br>
    “父皇今日可好些了？”

    凌維舟眼睜睜看著三弟進了殿門，那冰冷的布簾在他身后重重垂下，他嘴角扯出個譏諷的笑意，原來不是病到失去意識，而是不愿見他罷了。

    他渾身的血液猶如凝固了般，明明他才是太子，如今卻要看別人臉色過活，真是可笑至極。

    他如行尸走rou般回到了東宮，仰頭看向那明黃色的匾額，被驕陽刺得眼睛發(fā)疼，忍不住又失笑起來，也不知他還能在這待幾日，他或許是大雍史上最無用的太子吧。

    所愛之人守不住，如今連這太子之位也要守不住了。

    正當他失笑迷茫之時，有人用力地拉住了他，“太子哥哥，你不能認輸?！?/br>
    陌生的稱謂，讓他陡然間清醒過來，可眼前的卻是個陌生又熟悉的臉，他下意識地抗拒從她嘴里聽到這個稱呼，只能扯開衣袖，含糊地喊了聲：“阿窈，你這是做什么?！?/br>
    “我知道您如今的所想所思，我可祝您一臂之力?！?/br>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br>
    “我當然知道?！?/br>
    趙溫窈額頭有個指甲大的傷口，這是被淑妃用瓷碗砸了的，但她感覺不到疼，她的面容猙獰卻又帶著誘惑的口吻：“我能幫您重得圣心，也能幫您坐穩(wěn)這太子之位。”

    “你瘋了?！?/br>
    “不，我很清楚的知道自己在說什么，您只需要配合我，將來便是沈婳也能重新奪回來?！?/br>
    凌維舟聽不見其他，可沈婳兩個字卻讓他的木訥的眼珠子微微轉(zhuǎn)了轉(zhuǎn)，“阿窈，我真的還有希望嗎？”

    趙溫窈眼底滿是諷刺，若是可以，她絕不會選擇幫這個無用的廢物，可她若想從泥澤中爬起，只能靠他了。

    “太子哥哥，你要做的便是立起來，你是太子，誰都不能將你壓下去。”

    是啊，他是太子，誰都不能讓他的背脊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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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轉(zhuǎn)眼兩個月又過去了，明兒便是除夕，肅王府內(nèi)也熱鬧了起來，四處掛上了紅燈籠，貼滿了窗花，上下煥然一新，入目皆是喜氣。

    屋內(nèi)燒著火墻怕熱氣太旺，窗子留了條細縫，院內(nèi)黃梅的幽香順著那縫隙幽幽地飄了進來。

    凌越在關(guān)外連著待了好幾日，昨夜天黑才趕回來，小夫妻許久沒見，沈婳也想他得緊，昨夜要多乖順就多乖順，便折騰得狠了些，光水便要了三四回。

    他看著懷中雙眼緊閉的小姑娘，日光透過琉璃窗能瞧見她白皙柔嫩的肌膚，讓他心底滿是平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