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清雨立刻坐起來，心口像突然闖進一只橫沖直撞的小鹿。

    對話框彈出的那一句是：我到了。

    緊接著又發來一張滬市的照片，看的出來是顧云翊剛拍的，上面有那個城市的標志性建筑，在疾馳的車子上，兩邊的行道樹化作被拉成細線的影子。

    她打了幾行字，反反復復想了幾遍又刪掉。最后只發過去一句：好的，你先忙。

    那頭的男人沒有再回復，不知道是進入了下一個行程還是她回復的太慢他已經沒再看手機。

    姜清雨重新躺回床上，停住起伏很久的胸口恢復了知覺，她長長呼出一口氣。

    窗外不知何時下起了雨，她起來關窗戶，玻璃照出她身后房間的倒影，姜清雨隨即手下一頓轉頭看向門口。

    早晨顧云翊曾經靠在那里叫她出去吃飯，當時他周身都籠罩在日光里，俊顏完美得不成樣子。

    襯衣扣子系到最上面一顆，加重了他的深沉禁欲感，可那雙眼睛卻透露出相反的情緒。

    姜清雨眨了下眼，煙雨滲進青石地面，搖搖擺擺向上生長出溫婉縹緲的白色枝杈，畫面也順著這些水霧分散。

    陰天讓周圍變暗了，照進屋里的光線更少。姜清雨打開了臺燈，臉上的灼燒感漸漸融化在雨氣的微涼中，但是顴骨的兩團酡紅仍在，像裝飾了一層胭脂。

    姜清雨的生活習慣并不算太好，她有自己的一套理論，藝術家總是廢寢忘食的。

    但是這個食不包括零食，如果姜華不在家，她絕對不吃正餐，頓頓都用零食果腹。

    現在姜華去遠足，顧云翊去了滬市，昨晚他給自己買的那堆零食正好派上用場。姜清雨把放在床邊的移動小桌子拖到書桌旁邊，拿袋子從幾個大塑料袋里一樣挑了幾個放到桌上，一邊吃一邊用平板看漫畫。

    即便是她現在已經有了葉桉的微信，“安夜”帶給她的傾慕也沒有減少一分一毫。她津津有味地看著漫畫，雨在不經意間停了，夕陽悄悄盛放在樹梢頭，當暖紅色充斥了她的余光，她才發現天已經放晴。

    余暉染了半面天空，另外一邊呈現淡淡的藍色，幾條拉絲的云飄在上頭，姿態極愜意。

    滬市的一幢大樓頂層，男人行進的步伐停了一下，他和他身后的眾人都被突然躍到身側的霞光吸引了視線。

    片刻后，顧云翊收回眼神繼續往前走，進了會議室身體后仰靠上椅背，兩條長腿自然交迭，深邃沉穩的目光掃視過每個人。

    天生的上位者氣場壓迫感十足，氛圍瞬間冷冽。

    今晨滬市公司有項合作出了紕漏，顧云翊一直處理到現在。

    此時他這樣看他們一眼，這些人的心都提到喉嚨。

    投影落下來，滬市分公司的負責人開始向他報告。而身側的人則小心翼翼觀察著他的神情，一個微表情都能讓人心臟驟停。

    突然，他蹙了下眉心，負責人心情也跟著沉了一下，但他很快調整，停頓片刻繼續講話。

    顧云翊并不是因為聽到了什么而不悅，而是貼著身體的手機冷不防發出震動。他掏出手機，低眸瞟了眼屏幕，墨色的眼瞳霎時間凌厲稍減，柔和取而代之，一直平直的嘴角竟露出些隱約笑意。

    姜清雨發來了一條消息，沒有文字，只有一張天空的圖片，一半紅一半藍。很巧，他剛剛看到晚霞穿透云層的那一刻，腦海中浮現的也是她。

    氣氛朝著不甚明朗的方向發展，于情于理，顧云翊的心情都不能算好，但就是這種時候，他勾起了唇，手指在屏幕上點了幾下，目光再次落到投影上，先前的凜冽之氣已經幾不可查。

    陳冬立刻明了來消息的人是誰，畢竟他早晨才剛看到了那一幕，他用眼神向負責人示意繼續。

    半個小時過去，會議終于結束，意料之外，顧云翊只是撤掉了這個項目的直接管理，并未對分公司的負責人過多追責。

    這是顧云翊接手公司以來最輕的處置措施，與之前他的雷霆手段比可以說是判若兩人。

    “陳助理。”

    顧云翊已經離開會議室，陳冬落了一步被負責人喊住。

    “沒事，今天顧總心情好。”

    陳冬說顧云翊心情好，卻沒說他為什么心情好。但還是提點了對方，這次是僥幸，顧總做事很嚴格，若有下次就不會再這么好命。

    對方連連說是，又問顧總今天怎么了。

    陳冬望著顧云翊遠去的挺拔背影，若有所思地將目光轉到他身上。

    “顧總馬上要大婚了，和夫人情意相合，當然高興。”

    -

    雨后的日落在姜清雨看來與眾不同，有種恍若隔世變幻。

    她拍了張照片，被他發來的那張圖驅使，她也給顧云翊發了過去。

    之后屏幕自動熄滅，她隔幾秒看一下。

    沒回復，姜清雨稍有失落。數秒過去，垂下的眼睫突然被映亮，她的眼睛也跟著一亮，水色的眸子刻上仿若星辰的倒影。

    顧云翊：很好看。

    姜清雨倒回床上，發了個可愛的笑臉。她站到窗前隨手撥開搭扣，吸了一大口新鮮空氣，嘴角浮現兩個淺淺的梨渦。又拆了畫畫時覺得不方便束起來的馬尾，到浴室里去洗澡。

    她擦著頭發進來時手機屏幕正亮著，一下下震動讓手機移動到床邊。顧云翊的頭像在屏幕中央，一張單純的白底圖，沒有任何圖案，像極了他的莫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