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姜清雨睡得并不好，即將要離開家鄉(xiāng)的惶然，和對念了很久的漫畫展的憧憬，早晨起來，這幾種情緒送了她一對大黑眼圈。

    她皮膚生得白，一點痕跡都能讓她憔悴得如同逃難的流民，顧云翊來叫她的時候，她正在用遮瑕遮蓋她變成熊貓的證據(jù)。

    “清雨？”

    男人音色泠然，全神貫注的女孩被嚇了一跳，她回過頭微微愣了下。

    這兩天，顧云翊總是一身西褲黑風(fēng)衣的打扮，雖然知道兩人只差六歲，他過于嚴(yán)肅的外形還是讓她覺得極有距離感。

    但今天他換上了牛仔褲白襯衣，干凈的領(lǐng)口托著微微突起的喉結(jié)。

    怎么說呢。

    有點好看。

    不得不承認(rèn)顧云翊的皮相是極不錯的，比大學(xué)時的校草也有過之而無不及，只是可惜這人不愛笑，要不得招來多少蝴蝶。

    “沒睡好嗎？”

    顧云翊打斷了她的臆想，姜清雨在心里吐了吐舌頭。

    “有一點點。”

    姜清雨轉(zhuǎn)過身的瞬間，男人臉上掠過一道極快的笑容。

    掩飾是小姑娘的弱項，看來他今天的樣子她很滿意，最起碼要先脫離她長輩的行列，要不以姜清雨的性子，若是直接告訴她自己是她未婚夫，怕是要跳起來。

    而于他本人來講，目前為止這個小丫頭身上還蒙著一層紗，但他不建議慢慢撩開看看她本來的樣子，是不是比現(xiàn)在看到的更可愛。

    姜清雨嘴里叼著一袋牛奶，姜華撩開門簾出來問她：“不吃早飯了嗎？”

    女孩點著頭，隨身的小包里塞進(jìn)去一本書，但是因為沒拿穩(wěn)又掉在地上。

    驚惶在姜清雨眼里一晃而過，在姜華看清上面的字之前，一雙骨節(jié)分明的手撿起了它，塞回姜清雨的包里。

    短短的兩三秒，顧云翊狀似不經(jīng)意地往上面看了一眼，文字的內(nèi)容倒是讓他著實訝異了一下。

    眼看著清雋男人眼中溢出的驚異，兩根白皙的玉指立刻扯動了他的袖口。姜清雨抿著唇，極快地晃了兩下頭。

    “噓......”

    顧云翊一挑眉，心下了然，姜清雨不愿意姜老師知道。上面那些歪歪扭扭的身影和飄忽的鬼怪，怕是小姑娘與普通女孩不同的愛好。

    “我不會說——”

    用口型告訴她，姜清雨急匆匆喝完了那袋奶，拉著顧云翊跑出門。

    “呼——”

    門外的空氣比院子里的更自由，姜清雨大口呼吸著新鮮空氣。

    “怎么不愿意讓姜老師知道？”

    顧云翊的車停在巷子口，走過去不過幾十米的距離，姜清雨從包里掏出畫冊，輕輕拭去上面的浮土。

    “我媽那個人啊，她應(yīng)該會反感我看這些的。”

    說完，姜清雨偷偷瞥了顧云翊一眼，輕晃的眼神在探尋，看他目光是否有異。

    “你會不會？......”

    “不會，這是你的愛好，每個人的思想都該被尊重。”

    “我媽要是也能這么想就好了。”

    顧云翊望著她的側(cè)臉，生長著一層白凈的絨毛，陽光將它們照透，軟綿綿的像搖晃的糖渣。和在巷子口遇到她那天一樣，甘甜到足以驅(qū)散煙雨的清苦滯澀。

    車子發(fā)動前，顧云翊刻意讓她坐在了后座上。

    那場車禍大抵給她帶來了不小的陰影，她不說是怕mama擔(dān)心，但姜華也看得出來女兒的變化。

    姜清雨沒有拒絕顧云翊的提議，寬敞的后座容納她小小的身體一點也不逼仄。

    藝術(shù)中心在市區(qū)，駛出老城時顧云翊從后視鏡里看了一眼，那雙總是呼扇的濃密睫毛已經(jīng)闔上，江南晨起的日光是柔和的，所以落在她臉上的影子邊緣也毛楞楞的不清楚，倒是這樣，比她平時還要乖巧。

    半個小時的車程，導(dǎo)航顯示到了附近，接著視野里出現(xiàn)了一座做舊的鐵門，漆皮有些剝離，但和里面錯綜復(fù)雜的管道連接在一起，卻有也種別樣的味道。

    剎車的同時姜清雨醒了，趁著她看導(dǎo)覽圖的空隙，顧云翊已經(jīng)停好了車。

    “這次類別很多。”

    目光來來回回，導(dǎo)覽圖上大面積的粉色是言情漫畫，再往里走過幾個區(qū)，樓上才是恐漫區(qū)。

    少女漫畫似乎是經(jīng)久不衰的類型，但并不是姜清雨所青睞的。她穿著一身素色的裙子走過一群COSPLAY的女孩身邊，樸素的衣服讓她在這片熱鬧的氛圍中成為唯一一個淡雅無聲的。

    “我喜歡的畫家叫安夜。”

    提到“安夜”的名字，剛還困倦的姜清雨眼里瞬間帶上光芒。

    “我一直很想見見她。”

    恐漫區(qū)在二樓，一路上姜清雨如一只興奮的小鳥。

    顧云翊開車一路的擔(dān)憂被她笑意沖淡，他們走上鐵藝樓梯，晃悠悠的，讓顧云翊感覺到了不安全。

    隨即，姜清雨的手臂被男人厚實的大手握住，溫?zé)釢駶櫍瑯O有溫度。

    恐漫區(qū)男生相對多些，但也有不少畫著風(fēng)格妝容的姑娘。

    安夜的《迷霧碼頭》大火，遠(yuǎn)遠(yuǎn)的姜清雨就看到那張大片灰色中彌漫著霧氣的海報，為了現(xiàn)場效果，音響里還循環(huán)播放著海浪的聲音。

    一個面容明艷的女生坐在長條案前，頭發(fā)齊肩，睫毛很長，正在和面前的讀者微笑說話。

    顧云翊看了她一眼，眉梢微微挑起。

    想不到在千里外的南城，也能遇到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