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過的白月光來找我了 第130節
孟華胥臉色臭的很,“我看你就不像個劍修,哪有劍修像你這樣心眼子多得像蜂窩的?” 其實曲不詢也沒展現什么心機,但孟華胥一看他就覺得不像個一根筋的劍修。 曲不詢幾分好笑,“得前輩夸贊,不勝榮幸。” “現在的劍修,真是不像樣子?!泵先A胥嘟嘟囔囔地說,還記掛著先前陳獻奚落他不擅長劍法的事,昂著頭說,“我早說過,我是劍道世家出身,怎么可能不擅長劍法?這傻瓜根本不知道自己錯過了什么?!?/br> 陳獻斜眼看他,“你可得了吧,還劍道世家呢,從沒聽說過?!?/br> 孟華胥傲然說,“你這沒見識的傻瓜能聽說什么?如今神州的劍道世家也配叫劍法傳家?圖惹人發笑罷了,哪個比得上我們孟氏,流傳千年的《孟氏坤劍殘譜十式》,聽說過沒有?” 沈如晚和曲不詢皆感詫異,面面相覷起來。 《孟氏坤劍殘譜十式》,這是修仙界有名的劍法典籍,來自早已覆滅的方壺仙山,若說名氣,當真極大,兩人早看過不止一遍,可誰也沒想到這個“孟氏”竟和孟華胥有關系。 于曲不詢而言,《孟氏坤劍殘譜十式》還有些微妙的意義在——從前他在蓬山藏經閣與沈如晚相遇時,手里捧著的便是一本拆解孟氏坤劍的書。 他再不可能忘懷的。 “方壺覆滅,卻也不是所有方壺修士都死光了,總有留在神州的遺脈,我們孟氏就是其中之一,又有什么稀奇的?”孟華胥自矜地說,“像那些聚在半月摘的意修,不也是方壺遺脈嗎?” 沈如晚不由瞥了陳獻一眼,設想起若讓孟華胥知道那多年不知蹤跡的方壺現在就是個破瓦罐,就在陳獻手里,孟華胥會不會當場驚掉下巴? “寧聽瀾總是為他出身名門、蓬萊親傳的身份而傲得不得了,其實往前千年,誰還比不上他了?若非浩劫,我們也是名門正朔?!泵先A胥說著說著便臉色一沉,“晦氣,認識這老狗真是晦氣。” 陳獻似懂非懂地聽著,打岔問,“所以老頭你真的會劍法嗎?你既然是劍道世家出身,看來劍道造詣一定極佳吧?是我之前誤會你了?” 孟華胥的臉色一僵。 “都過了這么多年了,難道我們姓孟就要抱著劍法一輩子?自然是對什么有興趣就學什么。”他若無其事地說,“到我這一輩,只剩我和jiejie兩人,都對劍法沒多大興趣,勉強學了一點罷了?!?/br> 陳獻好奇,“你的jiejie就是孟南柯?是堯皇城的城主?” 孟華胥不由自主地綻開一點笑意,有點得意,“不錯,孟南柯就是我jiejie——親jiejie?!?/br> 沈如晚和曲不詢坐在一邊,任他們兩人閑聊,一邊細細思索。 “這就怪了。”曲不詢忽而笑了一聲,“方才好似聽前輩提起南柯媼的弟弟,說他是個輕信他人的蠢貨?” 正常人會這么形容自己嗎? 孟華胥與陳獻插科打諢,本也是為了東拉西扯不愿直入主題,被曲不詢切入原題,不由又沉默了下來。 “罷了?!彼褂行╊j敗地重新坐回位置上,神容忡怔,“這小子雖然蠢了點,但看人還有點詭異的眼光,運氣也好,既然他信任你們,也許我也能信一信——況且,你說的也對,不過是些彼此都心知的往事,就算說了,對我也沒有損失?!?/br> 沈如晚眼神微動,眼底喜意難耐,又強行按捺,一副平淡如水的模樣,只是盯著孟華胥。 “陳麻爛谷的往事,若從頭說起,未免也太啰嗦了,我就言簡意賅些——孟南柯是我親jiejie,鄔夢筆,也就是你們熟知的希夷仙尊,是我……姐夫?!泵先A胥說到這里,頗有些咬牙切齒,“我是不贊成他們倆在一起的,鄔夢筆怎么配得上jiejie?可沒奈何,jiejie不嫌棄他,我也只能接受?!?/br> 希夷仙尊同堯皇城主竟然是道侶,這事竟從未在神州流傳過,連沈如晚和曲不詢也是第一次聽,不由愕然。 可孟華胥沒理會這愕然,自顧自說下去,“我比jiejie小很多歲,他們的往事我也沒那么了解,只知道她和鄔夢筆、寧聽瀾是在游歷中結識的,他們三個都是少有的少年天才,又各有手段、各占勝場,當時又都是一腔豪情壯志,很快便引為至交,一起闖蕩神州了。偶爾jiejie回家看我,也會請這兩人來家里做客,因此那時我雖然年紀小,卻對這兩人很熟悉,把這兩人當作是兄長看待?!?/br> 說到這里,孟華胥頓了一下,想到這兩個曾被他視為父兄的人,最終一個拐走了他jiejie,一個則干脆就面目全非、甚至利用昔日情誼把他算計了個透,忍不住重重哼了一聲。 這也就能解釋為什么寧聽瀾能從孟華胥手中拿到七夜白的培育之法了,人總是對少時便信重的兄長懷有無理由的信任,有心算計無心,稱得上是輕而易舉。 “可我不明白,最初你培育七夜白,并不打算以人身為花田,而是在尋覓別的途徑,為什么最終卻變了?”沈如晚微微蹙眉。 當初她在東儀島找到的那份手記上,并沒有以人身種七夜白的跡象。 “這你竟也知道了,你這丫頭知道的也不少?!泵先A胥怔了一下,不覺便露出苦澀的表情來,沉默了片刻說道,“本來確實沒想過以人身為花田的,我又不是邪修,不會故意往喪心病狂的地方想,可是后來jiejie與人斗法時不幸受了重傷,天才地寶偏偏不是一時能求得的,堯皇城雖然已富裕起來,卻真沒備下這些?!?/br> “鄔夢筆不是意修嗎?”沈如晚問,“他這樣的意修,竟也束手無措?” 她不提鄔夢筆還好,一提鄔夢筆,孟華胥便翻白眼,“鄔夢筆那廢物有什么用?打架不如jiejie,救人也救不成,他們意修玄乎得要命,一會兒能成,一會兒又不能。還不是得靠我?” 上天無路、下地無門,孟華胥本就有偏才,情急之下,便生出了以人身為花田的靈感,竟當真培育出七夜白來。 “我就那么一試,沒想到真成了?!泵先A胥慢慢地說,目光悠遠,“從自己嘴巴里綻放出來的無暇月光啊……” 他同邵元康一樣,是拿自己做花田,種出一朵七夜白,只為了救自己最親近的人。 沈如晚驀然便明白,為什么先前曲不詢說孟華胥在隨手收的弟子口中是三十來歲的翩翩中年,到了陳獻口中竟成了糟老頭子,這與修士的衰老速度并不吻合,可若是在此期間孟華胥以自身為花田種下了七夜白,一切便順理成章了。 孟華胥種出七夜白,立即便帶到堯皇城給孟南柯服下,果然好轉,可孟南柯傷勢太重,一朵竟還不夠。 鄔夢筆一邊欣喜,一邊追問孟華胥這花究竟從哪來的,孟華胥沒辦法,只好如實說了,被鄔夢筆劈頭蓋臉一頓狂罵。 “以你的脾氣,竟然忍得下這樣的氣?”陳獻好奇。 “廢話!”孟華胥沒好氣,“怎么可能忍得???” 可不忍又能怎么辦,總不能沒等孟南柯蘇醒,他倆先內訌吧? “鄔夢筆也種了七夜白?”曲不詢忽而開口。 孟華胥聽到這里,不由又看了曲不詢幾眼,后者一直靜靜聆聽,不怎么出聲,可一開口,竟把他半點沒提的真相道破了。 “不錯?!彼聊?/br> 孟南柯的傷太兇險,一朵七夜白也不夠,因此鄔夢筆罵孟華胥歸罵,最終自己也種了一朵。 若非如此,孟華胥對鄔夢筆意見只會更大。也就是這便宜姐夫對jiejie一片情意還算真,他才勉強接受。 曲不詢指節扣在桌案上,輕輕敲了兩下,若有所思。 鄔夢筆以身為花田種下七夜白,孟南柯又沉疴舊傷在身,自然無暇他顧,對神州各地的掌握自然也弱了。 若說他們一時不知寧聽瀾種七夜白的事,倒也說得通。 “后來我見jiejie傷勢好轉、脫離兇險,大松一口氣,后知后覺若被她知道這七夜白的代價,只怕要為我好一番痛心,我一想到就頭皮發麻,索性直接溜走,重新云游四方去了?!泵先A胥黯然,神色間生出些恨意來,“千不該萬不該,我就不該和寧聽瀾聯系!” 孟華胥生來也算順風順水,天賦也高,沒什么不如意的事,再加上生性散漫灑脫,警惕心并不那么強,對從小就認識的兄長沒什么戒心,在寧聽瀾問起孟南柯的傷勢時,頗為得意地說出了自己的杰作。 “我那時只以為他是驚嘆我的奇思妙想,誰想到他問的一句句都是在給自己的卑鄙之舉探路!”孟華胥說到這里忽而暴怒起來,這老頭身形微微顫抖著,幾乎咬牙切齒,“他確認我說的是真的,于是用書信騙我去蓬山,說想介紹一個對木行道法有極深造詣的同門給我,我們可以互相探討,我那時真是蠢貨,就這么不假思索地欣然去了?!?/br> 到了蓬山,寧聽瀾果然把同門介紹給他,兩人都是極其擅長木行道法的天才修士,相談甚歡,孟華胥沒什么防備,只以為是同道交流,便在交談中把七夜白的培育方法、思路都細述出來,誰想到寧聽瀾介紹的這個同門從一開始就是奔著這花來的,句句試探、字字謹記,不過一年,便把七夜白的培育法子全摸透了。 “于是這兩人狼狽為jian,瞞著我大肆在旁人身上種下七夜白,我被蒙在鼓里,半點也不知道,還以為相談甚歡、因為知己?!泵先A胥笑得悲涼,“這個叫我也十分欽佩、一見如故的木行法修,就是你的好師尊元讓卿?!?/br> 沈如晚默然不語。 她先前一直在思索師尊為何對七夜白如此了解,甚至能夠在耳濡目染中把陳緣深也教的能上手種七夜白,卻不想在最初,師尊便已以這般不光彩的手段接觸了孟華胥。 她和師尊算不上有多親近,可也了解她師尊的脾氣,對錢財權勢其實沒有那么看重,不過若有也不會拒絕。真正能打動師尊的,只有道法本身。 只要寧聽瀾有了“以人身為花田的天材異寶”這個鉤子,師尊必定會入彀。 于是年歲輾轉,到最后,終結在她一劍之下。 不過沈如晚還有些疑惑——是什么讓她師尊最后自愿赴死的?莫非師尊還有什么把柄在寧聽瀾手里? 只是這疑問如今得不到解答,真想知道,也許只能去蓬山問寧聽瀾了。 孟華胥說到這里,半晌動也不動,像是一尊頹然冰冷的雕像。 直到很久以后,他才慢慢地說,“再后來,長陵沈家、如意閣柳家一夜覆滅,鄔夢筆察覺到端倪,最終才知道寧聽瀾竟然做了這樣的事。” 孟華胥一直被蒙在鼓里,還以為寧聽瀾仍是兄長、元讓卿是好友,直到鄔夢筆找到他,把事實狠狠甩在臉上,他才如夢初醒,痛悔得難以自制,不愿信,又沒法不信。 “我和鄔夢筆去質問,可苦于沒有證據,寧聽瀾是有恃無恐?!泵先A胥緊緊咬著牙關,“若非鄔夢筆還有點聲望,說不定我們連蓬山也走不出?!?/br> 昔日故人走到這一步,怎不讓人恨之入骨呢? “鄔夢筆讓我別管這事了,說我管了也是添亂,我沒法否認。”孟華胥不知是什么情緒地說,“我輕信豺狼,竟無意縱容他做出這樣喪盡天良的事,有什么顏面再見jiejie?從此不敢入堯皇城一步?!?/br> 陳獻不知道說什么,有心安慰,“可你現在就在堯皇城啊,你還在南柯媼開的食肆里幫工呢。” 孟華胥復雜的心緒被這一打岔,散了一些,無語地看了陳獻一眼。 其實他也是自欺欺人,憑他的修為,一頓飯錢怎么可能拿不出來,幫工還債這樣的理由,能有幾個人真的信? 沈如晚微微蹙著眉,“先前丟失的那張紙條上,寫的莫非就是寧聽瀾讓你去蓬山的字跡?” 孟華胥微微頷首,“這是鄔夢筆后來要走的,沒想到竟然掛在這里。” 沈如晚若有所思。 倘若這紙條是那個疑似沈晴諳的女修取走的,又是為了什么? “行了,該說的我都說了?!泵先A胥沉著臉站起身,有些不耐煩地往外走,“不聊了,煩人。” “哎,前輩?!鄙蛉缤斫凶∷?,頓了一下,“過幾日就是千燈節了,屆時也許城主也會去,你們姐弟多年未見,難道不想見一面嗎?” 孟華胥沉默了一會兒。 “不見了?!彼晦D身,“這樣沒用的弟弟,還是不見為妙。” 可不知怎么的,在他轉身時,眼尾卻有一點淚光。 第110章 桃李春風一杯酒(二) 陳獻對孟華胥的評價是一點也沒錯, 這老頭脾氣又怪又倔,認定了的事八匹馬也拉不回來,好不容易敞開心扉說了些往事, 說完又一頭扎進書劍齋的后廚, 用他的話來說, 還完債前,他是決意把這把老骨頭奉獻給書劍齋了。 當初孟華胥和阿同來書劍齋時, 一個從不在乎錢財、一個自幼嬌生慣養, 可著勁地專挑貴的點,一頓飯吃了旁人半年的工錢, 如今兩個人在后廚幫工能賺多少?且還有的熬。 楚瑤光自然看不下去meimei在書劍齋幫工,想掏錢把他們欠下的飯錢結清了,可這一老一小死活不同意, 她又怕強行掏錢會讓阿同更加逆反, 只能接受有錢花不出去的事實。 “我真是不明白,她對我、對家里有意見也就有吧, 可錢和她總歸沒仇吧?我想幫她還債,她有什么好生氣的?”楚瑤光欲哭無淚, 氣得也跺腳, 臉色陰沉沉的,“我還生氣呢!” 以阿同的態度來看,楚瑤光是不指望把她直接帶回蜀嶺了,強行帶走反倒搞成仇人了,可至少要讓阿同和家里保持聯系,這樣才能真正放下心。 可就連這樣也做不到。 “其實真的離家出走了, 就是不想被找到的, 特別是能自力更生的, 更不想被找到,哪怕你會塞給她靈石。”陳獻這回沒有順著她說,撓著頭,以過來人的身份說,“你別著急,歸根結底你們也沒發生過不可原諒的矛盾,總能和好的。你們家在堯皇城的產業這么大,就算她不想和你們聯系,你們也能暗中照拂,等她再過幾年想家了,自然就會回去了?!?/br> 楚瑤光不由看向他,目光里一點希冀,可落在陳獻身上的時候,不知怎么又變成了欲言又止——陳獻和家里也沒有什么不可原諒的矛盾,離家出走好幾年了,也沒見他回藥王陳家??? 陳獻嘿嘿笑了,有點不好意思,“其實我也有點想家了,我已經想好了,等我跟著師父和沈前輩查完七夜白的事,我要回家一趟。” 楚瑤光看著他爽朗的笑容,不覺恍惚了一瞬,她還記得剛和陳獻認識的時候,他說他回去了肯定被煩死,打算在外面再闖蕩五年八年的。 一晃眼,又是一度春秋,而他依然站在她面前,用同樣極具感染力的笑意說,他想家了。 “希望吧?!背幑獬錾窳艘粫?,不自然地挪開目光,“也不知道什么時候能等到她回心轉意了?!?/br> 陳獻笑了笑,一伸手,把手頭的四張票伸到她面前,“拿一張吧?!?/br> 楚瑤光抽了一張,拿在手里看了正反面,正面寫著“千燈盛會,白夜堯皇”,反面是“一人一票,憑票得手牌”。 她不由一抬頭,望向沈如晚和曲不詢,“沈jiejie、曲前輩,這是什么意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