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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過的白月光來找我了 第29節

    虧她當初還很欣賞對方,甚至問過對方想不想試試拜入蓬山,那人告訴她,神仙再好,不如紅塵熱鬧,婉拒了她——怪不得要拒絕她,對方本來就是修士了。

    可對方明明是修士,又為什么要用傀儡扮成凡人?

    看她一無所覺的樣子,對方豈不是很好笑?

    沈如晚越想越咬牙切齒。

    “咳,”曲不詢看她臉色越來越差,不由心里一顫,干咳一聲,試圖分解兩句,“不過也不一定是故意騙你,可能人家也有苦衷,不能當場告訴你身份,事急從權,也沒辦法。”

    沈如晚冷冷一笑。

    “你剛才說,這是你朋友做的傀儡?”她問,“這種傀儡很多嗎?”

    曲不詢從歸墟里爬出來還沒兩年,從前舊友多半過上安逸平靜生活,各有散場,他還沒搞清楚七夜白的事情,無意去打擾他們。

    他也擔心他們這些年會卷入這事之中,貿然聯系,泄露了蹤跡。

    死而復生是他身上最最離奇的秘密,在有絕對把握之前,他不會告訴任何一個人。

    十年過去了,他哪知道這種傀儡到底有多少個?

    “應當不多。”他想了想舊友的性格脾氣,并不愛拿自己的寶貝換功名利祿,多半只會做出幾具傀儡,不至于在修仙界大肆流傳,“連你也沒見過,肯定不多。”

    沈如晚當真不敢保證曲不詢的推測是否有道理,她退隱小樓十年,和修仙界斷得一干二凈,倘若這十年里出了什么新奇的東西,她也沒機會知道。

    想到這里,她久違地生出些悵惘之意,不知這十年寂寂,究竟是值得,還是錯過。

    十年了,她忡怔地想。

    她沉默了一會兒,伸手去撫那傀儡微垂的發絲,卻忽然在傀儡的耳后望見了一個小小的燙金“辛”字。

    ……怪熟悉的。

    沈如晚對著那燙金小字看了半晌。

    “你剛才說,這個傀儡是你朋友做的?”她語氣如常,“你能確定嗎?會不會有人學會了這種傀儡的制作法,又或者別人也研究出同樣的傀儡了?”

    曲不詢沒看見那燙金小字。

    “確定,絕對錯不了,就是他的手筆。”他隨口說,“我很熟悉這傀儡。”

    當時都是他親自試驗,比誰都熟悉。

    沈如晚語調平平地“哦”了,把傀儡的頭偏過來對準他,讓他看那燙金小字,目光緊緊盯住他,一字一頓,“你這個朋友,叫童照辛?”

    曲不詢笑容一僵。

    他萬萬沒想到,舊友竟然會在傀儡身上留下私人記號,而且還好巧不巧地被沈如晚認出來了。

    童照辛怎么還有這習慣呢?

    沈如晚定定看他,扯了扯唇角,露出一個冰冷的微笑。

    曲不詢僵住。

    “你,你和他有仇啊?”他試探。

    沈如晚似笑非笑。

    “怎么沒有呢?”她語氣輕飄飄的,“當年我殺了長孫寒,童照辛可是看我很不順眼,到處給我使絆子,還用他的那些寶貝來換同門一起針對我。”

    曲不詢還是第一次聽說這些事。

    舊友維護他,他自然不是不感動,可又牽扯到沈如晚,倒成了兩難。

    “那你——”他開口,又覺滯澀,“你沒事吧?”

    沈如晚盯著他看了半晌。

    “你還真是對長孫寒沒什么深厚情誼。”她忽然輕輕笑了一聲。

    明明也是長孫寒的朋友,聽到這樣的消息,卻問她有沒有事。

    曲不詢無言。

    他就坐在這里,也沒法再去擔心他自己啊?

    “我當然沒事。”沈如晚漫不經心地說,“有事的是你的好朋友,我闖上門把他那些寶貝都給砸了,狠狠地揍了他一頓,老實了。”

    童照辛自此之后便不再針對她做些小動作了,不過梁子也就這么結下了。

    后來童照辛發奮圖強,名氣漸漲,成了小有名氣的機關師,而沈如晚早就退隱小樓,把往事斷得一干二凈。

    曲不詢啞然。

    陰差陽錯,在歸墟熬了十年,出來里外不是人。

    “你和我還真是挺有緣分的。”沈如晚輕笑,“一個朋友被我殺了,一個朋友和我有仇,什么時候對我動手,早點告訴我。”

    曲不詢無言。

    “都說了你現在也是我的朋友,我不會對你動手的。”他嘆了口氣說。

    沈如晚難得笑盈盈。

    “朋友?哪種朋友啊?”她饒有興致地看著他,“是生死之交,還是就像長孫寒那種死就死了的朋友?”

    曲不詢棘手極了。

    ……這問題到底能怎么答啊?

    “那肯定是前者啊。”他煞有介事,“長孫寒哪能和你比啊?”

    沈如晚輕笑。

    她當然不會信這一看就玩笑的瞎話,只是玩笑到這里,也該夠了。

    “既然你很了解這個傀儡,那你知不知道,”她問曲不詢,“為什么剛剛我只是問它是不是章清昱,它就忽然不動了?”

    曲不詢還真知道。

    “這傀儡以一滴血為媒,能學人語、解人意,似人而非人,竊來本尊三分記憶,鸚鵡學舌,卻終究不是人。”他望了沈如晚一眼,“你剛才那一句,問她真的是章清昱嗎,她搜索枯腸也答不上來,反倒把自己問住了。任這傀儡裝得再怎么像,一旦被當面揭破,便會立刻僵死,再不能行動。”

    沈如晚一時忡怔。

    “你這么說,仿佛這傀儡亦有生命和靈魂一般。”她輕聲說,“始知人之為人,先識己。”

    “道法玄妙,造化萬千,或許在那短短三個時辰里,亦有羈旅魂靈駐足。”曲不詢竟沒反駁她異想天開,反倒說,“譬如蜉蝣,朝生暮死,誰又能說不是完整一生?”

    沈如晚偏頭望他,目光凝注,靜靜聽他說完。

    半晌,微微一笑。

    曲不詢對上她目光,忽地心頭一燙,神色如常地挪開視線,垂眸提起桌上的茶壺倒了一盞,仰頭一口便喝干。

    “按照你剛才的說法,若有修士cao縱,應當能借傀儡耳目洞察周邊。”沈如晚若有所思,“那取血幻化成本尊呢?背后cao縱的修士能通過傀儡知道傀儡周邊的情況嗎?”

    曲不詢明白她究竟在問什么。

    “你可以放心,不管這尊傀儡背后究竟是誰,從這個傀儡踏進院子里的那一刻起,每一件事都只有我們兩個人知道。”他平淡地說,“那人能一定程度上控制傀儡,但傀儡有自己的行事邏輯。”

    背后之人可以命令傀儡以章清昱的身份騙沈如晚,但之后的事便由不得其控制了。

    傀儡也不是萬能無解的,像沈如晚這樣一下便識破,正中命門。

    沈如晚微微挑眉。

    “你說,這個能拿出傀儡的人是誰?”她問。

    在這座東儀島上,無論到底是誰拿出了這具傀儡,都足夠讓人難以理解。

    這不該是流落在東儀島這樣的凡人小島上的東西。

    曲不詢盯著那具熟悉的傀儡看了一會兒。

    “不管背后到底是誰,對方利用這具傀儡想要做的事是確定的。”他慢吞吞地說,“只要你真的去了龍王廟,看上去正經地在改變風水,那人會自己跳出來的。”

    這座島上只有他們兩個修士,這千頃鄔仙湖上也沒有任何危險可以真正威脅到他們,一切的詭譎波折,在絕對的實力面前,最終都將變成確定。

    “現在就看你怎么選了。”曲不詢閑散地往后一靠,“是先去找華胥先生的洞府,還是去龍王廟看這場熱鬧。”

    沈如晚皺著眉望向他。

    “這會兒你又不急著找到七夜白的消息給你的生死之交報仇了?”她話音重重地落在“生死之交”上,意味莫名,隱有諷刺。

    曲不詢凝眸看她。

    她因他的說辭疑他、防他,他不意外。

    可沈如晚又為什么難以釋懷,以至于時不時刺他一下?

    他不在意“長孫寒”這個朋友,卻把別人認作是生死之交,她又為什么耿耿于懷?

    長孫寒就死在她的劍下,對她來說又能有什么不同?

    “你很崇拜長孫寒?”他忽然問。

    沈如晚一怔。

    “沒有。”她很快板起臉色,冷淡地看著他,“只是覺得他的劍法很好。”

    曲不詢追問,“可你之前說他是你最崇拜的劍修?”

    沈如晚不耐煩,“他的劍法確實極高超,我也用劍,欣賞他實力高強有什么不對?這和我奉命追殺他也不沖突吧?”

    曲不詢聳聳肩。

    原來只是覺得他劍法高超,他還以為……

    他指節輕輕扣著桌案,莫名不甘。

    當年他見了沈如晚的劍意,便覺驚艷無比,縱這世間有再多修士的劍法比她高超,卻也沒有她瑰異絕倫,再難忘懷。

    沈如晚起碼夸他一句劍意卓然吧?

    “也是。”他莫名其妙地說,“長孫寒的劍意是挺無趣,冷冰冰的,光有個架子。”

    心境變了,劍意自然也變了。

    十年如一夢,任何一個人再看見曲不詢的劍意,都不會再把他和當年出塵絕倫的蓬山首徒長孫寒聯系在一起了。

    沈如晚簡直搞不懂他。

    她提都沒提劍意,這人怎么忽然就酸溜溜地貶低起長孫寒的劍意了?

    長孫寒的劍意是她手握劍鋒的初衷,她正式踏上修仙之路的那天起,便遠遠地心生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