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嬌 第45節
顧崇文嘆了口氣,“你回屋好好休息。” 雪嫣魂不守舍的回到溶梨院,在院中等她的心月愁眉走上前,千般安慰的話不知從何說起,抿了抿唇道:“姑娘冷不冷,奴婢去給你打盆熱水來暖暖手。” 雪嫣一言不發推開屋門,一團毛毛的雪團子蹦到了雪嫣腳邊,是昨夜謝珩送她的小兔。 雪嫣眼圈一酸,蹲下身把小兔抱進懷里,臉頰貼著它小小的身體 ,緊閉上眼睛,眼睫交疊輕顫。 雪嫣張口,喃喃道:“冷,好冷。” 林素蘭得知這事,破天荒的和顧崇文大吵了一架,就連顧老夫人也搞不懂顧崇文為什么要把這好好的姻緣給推了。 顧崇文自然不好跟她們說明緣由,這事只能爛在肚子里。 他不容反駁的做了決定,讓人往侯府遞話,委婉說是因為舍得不女兒,何況頭上還有兩個jiejie未嫁,想再留雪嫣幾年,不敢誤了大公子的終身大事。 呂氏面色不好的把謝珩叫到跟前,“你也看到了,并非母親不答應,是顧家反了悔。” 呂氏眉心凝著不虞,發生這樣的事任誰也不會有好臉色,不過她原也對著門婚事不滿意,如此倒也算稱了心。 坐在一旁的謝語柔并著腳尖,憂心的看著自己兄長,她初聽到這消息也覺得憤怒,可轉念一想,雪嫣jiejie和大哥明明那么相愛,怎么忽然就說不嫁了。 謝珩默了默,對呂氏笑道;“母親稍安勿躁,這事必然是有什么誤會。” “還能有什么誤會。”呂氏嘆著氣搖頭,并非她要看輕,可但凡是重諾之人,也不會做出臨時變卦的事,到底是小門小戶。 謝珩沉斂著眉心,還是笑,“母親,讓我來處理這事。” 呂氏溫柔的嗓音嚴厲了幾分,“顧家都給回絕了,你還要如何處理?” “母親消消氣。”謝珩話語雖溫緩,起身的動作卻不帶遲疑。 他此刻只想找到那個讓他心肝疼的小姑娘,他想不到她竟是鐵了心,給他判了定,卻連個罪名也不給他,讓他束手無策到這個地步。 …… 顧玉凝急沖沖的走進溶梨院,心月忙迎了上去,“二姑娘。” “雪嫣呢?”顧玉凝徑直往正屋而去。 心月一看她這架勢,腦袋都大了,姑娘這會兒正是難受,可經不起折騰,于是攔住她說,“姑娘身子不舒服,二姑娘還是晚些來吧。” 顧玉凝走一步被絆一步,也急了,瞪著心月,“你再攔,我生氣了。” 心月為難猶豫的功夫,顧玉凝已經繞開她快步推門進了屋子。 顧玉凝在屋里看了一圈,目光投向呆坐在窗子口的雪嫣,“出什么事了?” 她聽到消息就坐不住了,雪嫣為了謝珩連替身都肯做,怎么會說不嫁就不嫁了,她心里猜測必是與謝策有關,現下再一看雪嫣的神態,就更確定了。 “阿姐。”雪嫣朝她望來,唇畔彎出極淺的笑。 顧玉凝見她這樣,心里也一陣難受,滿肚子想問的話噤在了口中,走上前伸手抱住了她。 門咣當被推開。 心月喘著氣進來,“大,大公子來了。” 顧崇文看著面前氣度溫雅沉靜的謝珩,頗有種焦頭爛額的感覺。 “這件事我已經說明緣由了,還請大公子體諒。”顧崇文字斟句酌的說。 謝珩從容不迫的說:“顧大人是覺得雪嫣作為四女趕在jiejie之前出嫁不妥?” 顧崇文點點頭,“正是。” 謝珩微笑:“如此,可以將婚期定在二姑娘與三姑娘之后。”他神色自若的望向顧崇文,“雪嫣等我三年,換我等她也是應該。” 顧崇文目光一閃,笑得尷尬,這位大公子看上去比世子更為斯文高潔,可那暗含的氣場卻是不見弱。 今日他是勢必要在這兩兄弟之間得罪一個了,權衡之下,顧崇文只得道:“小女實在不敢高攀謝公子,這件事,就這么作罷吧。” 謝珩淡笑點頭,“若是如此,還請顧大人讓雪嫣親自來與我說明。” 謝珩再溫文好說話,可那也是鎮北侯府的嫡長子,身份擺在這,舉手投足間的氣勢更是刻在骨子里。 顧崇文無法,只能答應。 待顧崇文走出花廳,謝珩斂笑將衛蕭叫到面前,“去查查顧大人這兩天都見過什么人。” 雪嫣對他語焉不詳,顧崇文也拿話搪塞,必是出了什么事情。 衛蕭拱手領命,“是。” 另一邊,顧崇文找到雪嫣,沉凝著眉告誡她,“在大公子面前切忌不可亂說話。” 雪嫣垂下頭,聲音輕的幾乎聽不見,“女兒可不可以不見。” 顧崇文也不忍心見雪嫣如此傷心,這件事情說到底她是無辜的,這種情形還要她去面對謝珩,委實太過殘忍,只是這事拖不得。 顧崇文不得已勸道:“你只將事情推于父親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也做不得住。” 雪嫣把苦澀咽進喉嚨,“好。” 她讓心月給自己補上脂粉,好讓眼睛看上去不是那么紅腫,在心里一遍遍給自己做著建設,將破敗的心防重新撐起。 謝珩等在花廳,見她過來便站起身跨步上前,“雪嫣。” 高大的身形將雪嫣纖弱的身段籠罩于身下,雪嫣不敢看他,低垂著眼簾盯著地面,如同一個沒有魂魄的木偶,生澀艱難道:“該說的昨夜我都說了,已經是這樣了,你就當我們有緣無份。” “哭過了?”謝珩聲音很輕。 雪嫣眼底水汽晃動,輕翕開雙唇用力呼吸,她用盡全力忍耐,淚滴懸在眼眶,將纖細的眼睫壓的不堪重負。 謝珩心口抽痛,“雪嫣,是誰為難你了?” 雪嫣驚醒過來,退了開一步轉過身,深深喘了口氣,將眼淚逼回,逼自己說絕情的話,“沒有誰為難我,我說了三年太長,一切都變了。” 謝珩搖頭,他又怎么會信,若真是這樣,她就不會哭得讓他這樣心疼。 “雪嫣,若這是你真心所愿,我即便再有不舍,也必然成全你,可看你如此,我怎么放心的下。“謝珩聲音如輕柔的風,綣綣淌過雪嫣耳畔,“你可知我在還沒有恢復記憶的那段時間,想得是什么,我想得是,我只是一個孑然一身的鏢師,而你是顧府千金,我該如何才能予你喜樂安寧,之后想起一切,我最慶幸的是終于可以護你疼你。” 雪嫣胸口激蕩,千般苦痛翻涌在心上,令她近乎窒息,她張嘴汲取空氣,冷冽的空氣灌入肺腑如刀刃割過。 謝珩珍而重的說:“雪嫣我不怕你不要我,我怕的是你連護你的機會都不給我。” 雪嫣本就是假作出來的絕情瀕臨決堤。 “對不起,你便當是我負了你。” 謝珩攏在袖下的雙手緊握,眼里流露出痛色。 顧崇文適時進來,看了雪嫣一眼,“你先回去吧。” 雪嫣如蒙特赦,狼狽快步離開。 林素蘭來找顧崇文,恰看到雪嫣煞白著臉,步履虛軟的從花廳走出來,忙過去扶住她,“囡兒,你怎么了。” 謝珩追隨在雪嫣身上的目光驟然頓住。 他無聲在口中咀嚼著林素蘭喚的那兩字——囡兒,同時眸中生出一種極為復雜荒唐的神色。 顧崇文朝謝珩笑笑:“我就不留大公子了。” 謝珩斂起眸色,不含情緒的目光從顧崇文身上掃過,一言不發朝外走去。 * 日過正中,晃眼的陽光自層疊的樹影間灑落,衛蕭踩著斑駁的光影一路去到謝珩書房。 “如何。”謝珩聽到腳步聲,啟唇淡問。 衛蕭抬了抬眼眸,謝珩靜靜站在窗欞前,素雅的雪衣與外頭的積雪一致,潔白中透著冷意。 他低下視線回話,“屬下查過了,有人看到昨日清早時候顧大人去過京兆府,至于為得何事就不得而知了,而主子不在的這三年,也沒有傳出過與四姑娘有糾葛的人。” 謝珩眼里看不出情緒,“你覺得二弟是如何一個人。” 衛蕭沉凝半晌,如實道:“世子與主子不同,世子性子冷,對什么都不看重,多數時候有些不近人情。” “你說對了一半,二弟對不在意之事確實寡薄,但實則性格執著,自小到大,對于想要的東西他會想盡辦法得到。” 血脈相連的孿生兄弟,謝珩怎么會不清楚他的脾性。 “主子是覺得此事和世子有關,可是這沒有任何理由啊。”衛蕭說出自己的看法。 謝珩未置可否,若不是,謝策這樣性子的人,該在什么情況下才會對雪嫣用惡語。 念及此,他眸中的神色愈淡了幾分。 有些事早有征兆,根本禁不起深究,也不能深究。 “主子是覺得此事和世子有關,可是這沒有任何理由啊。”衛蕭說出自己的看法。 長久的沉默后,謝珩道:“你說得對。” 他望著廊外被霜雪壓折至不堪重負的樹枝,淡淡道:“備馬,我要進宮一趟。” …… 謝策散值從京兆府回到府上已經是掌燈時分,他下了馬車往府中走,同時耳邊響起馬蹄身。 謝策側目看去,是謝珩。 他停下步子,待人走近后笑著道了聲,“大哥。” 謝珩看著他,片刻才挽出笑意,“二弟。” 兩人并肩走入府中。 “大哥從哪里回來。”謝策不經意的問,鳳眸輕揚,是難得好心情。 “入宮了一趟。” 謝策腳步稍頓,轉過視線,謝珩那雙與他相似的黑眸里同樣含笑。 謝珩道:“我去請了皇上賜婚。” 謝策瞳眸縮緊,眼里的笑意一寸寸斂起。 謝珩淡淡而笑:“稍遲一些,賜婚的圣旨便該下來了。” 作者有話說: 打謝二一個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