惑君傾 第61節
云意卻不覺得痛,因為掌心的痛根本比不上心里的痛,她無助的問季舒寧,“大人是不是永遠也不會愛我。” 季舒寧沒見過她這樣,也不知道具體情況,只能語無倫次的安慰,“當然不是,六叔那么在乎你,怎么會不愛你。” 六叔其實是一個面熱心冷的人,想那徐慧茹還與六叔有過婚約,六叔一樣對她不講情面,她不知道六叔對云意究竟是什么態度,但她確信云意在六叔心里無疑是最重要的那個。 云意卻聽不進去,她低下暗淡無光的眼眸,啞著嗓子喃喃道:“不一樣的,不一樣?!?/br> 她忽然又微微笑起來,就像人在絕境時會不顧一切的自救,大人不愛她,會有別人愛她…… 大人不肯把心給她,那她唯有去勾別人。 季舒寧看著她的神色,只覺得一種說不出的心神不寧,她認真道:“我覺得你應該好好跟六叔談談?!?/br> 愛不愛,問清楚不就好了嗎? 云意卻不想,因為她知道,無論如何她都不會和大人分開,而且,她厭惡大人與她說話永遠都是那么冷靜,早已度量權衡好一切利弊的樣子。 她抹去眼淚,朝季舒寧道:“我今晚能不能和五jiejie擠一擠?!?/br> 她不知道大人是不是已經在洗秋院等她了,她才不會傻傻的送上去挨訓,那些話她也聽夠了。 季舒寧心疼的不已,又慶幸自己對六叔沒有太深的執念,她一點也不想變成云意現在這個樣子,她點頭道:“你跟我睡一屋?!?/br> 季舒寧去和裴濂說了云意要和自己睡一起的事,“你今夜就在東廂房湊合一下,或者回侯府也行,明早來接我們?!?/br> 裴濂臉都變了,俊朗的臉上竟然添了幾分委屈,“寧兒未免太薄情,利用完我就要把我趕走?” 季舒寧微哂,“就一夜。” 裴濂嘖了聲,想到云意還要跟他們一起去山莊已經開始煩了,只是沒有在季舒寧面前表現出來,他長臂一伸將人拉到了自己懷里,“也不是不行,那你再叫一聲。” 季舒寧被他說話間噴灑出的熱氣撩的耳尖發燙,漲紅著臉忸怩的細聲道:“夫君?!?/br> 裴濂挑眉一笑 ,在她臉頰啄了一下,“行了,我自己想辦法?!?/br> * 云意這一覺睡得并不踏實,清早她讓寶月去洗秋院收拾東西的時候,才知道昨夜大人就已經回了東水巷。 云意說不出是失望還是松了口氣,和季舒寧梳妝完就等裴濂來接。 裴濂還未到,季嘉澤卻是得知云意宿在此處,尋了過來。 季嘉澤還等在院中,季舒寧叫住正起身要出去的云意,思忖良久,認真的對她說,“我看得出四哥還喜歡你,你既然喜歡的是六叔,就別再像兩年前那樣,不然我還跟你翻臉?!?/br> 云意沉默須臾,點頭輕聲道:“我知道的?!?/br> 她可以沒有任何負擔的對其他男子挑弄,唯獨面對季嘉澤時會有內疚,他太好了,真的太好了,可以給她想要的純粹和炙熱,可她卻不敢要。 云意吐出口氣,走到屋子。 季嘉澤站在院子中央,也沒有等的不耐煩,嘴角松松掛著笑,手里還拎了個錦鍛包伏。 云意有些猜到是什么,心里更重了,柔聲道:“四哥哥?!?/br> 季嘉澤朝她走來,“昨日要接待賓客,實在太忙,抽不出功夫來找你,可別生我氣。” 在季嘉澤看來,云意給了他回饋,那就是愿意與他處的意思,言語間也少不了親昵。 云意搖頭。 季嘉澤笑了一下將手里的包伏遞給她,“上回說了給你的?!?/br> 云意看著他手里的東西,以及他灼灼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才知道話有多難說出口,不可否認,季嘉澤的這一腔情愫是她想要的,可她也清楚自己不可能給予回饋,她只是貪心的想要。 幾番掙扎后,云意終于開口:“對不起啊四哥哥,我不能收?!?/br> 季嘉澤臉上的笑僵了一下,“為什么?” 云意不忍心傷害他,故意裝出輕松的樣子笑道:“我知道四哥哥對我好,可你送我這個,若是讓未來的四嫂知道了,只怕不是太好?!?/br> 季嘉澤以為她真是因為自己回來沒有第一時間來見她,所以使性子,兩指交錯在她額前輕輕彈了一下,“哪有什么四嫂,你來當?” 云意退了一步,季嘉澤眼里的笑跟著沒了。 云意咬緊了牙,一鼓作氣道:“四哥哥說笑了,我一直拿你當兄長,你……是不是誤會什么了?” 季嘉澤烏黑的瞳仁目不轉睛的看著她,勉強想要維持笑意的樣子讓云意覺得難受,又小聲重復道:“對不住啊,四哥哥?!?/br> 拒絕的明明白白,季嘉澤再也不能裝作不懂,拎著包伏的手背上骨節泛白,他扯了扯嘴角,奈何一點笑也扯不出,略帶著焦躁的說:“哥哥就哥哥,我要送你東西,誰也說不了什么。” 云意懷里一沉,季嘉澤已經將東西硬塞了過來,云意手忙腳亂的抱住。 季嘉澤喉嚨動了動,聲音略帶粗啞,”不是還要跟五妹去山莊,好好玩,我先走了?!?/br> 云意想要追上去,可季嘉澤身高腿上,一下就走出很遠。 云意只覺得手里的包伏好像會發燙一樣,灼透了她的皮膚,讓她不是滋味極了。 …… 裴濂安排了車馬來接季舒寧與云意去山莊。 季府外,兩人正要上馬車,裴濂拉住了妻子,用云意也聽得到的聲音說:“昨夜你就留我一人,這會兒總不能還讓我獨自坐馬車?!?/br> 季舒寧見他在人前就胡亂說話,忍不住瞪他。 云意尷尬的扭過視線,“我坐后面那輛就是了?!?/br> 她說著走向另一輛馬車。 季舒寧偷偷在裴濂腰側擰了一把,裴濂面不改色的拉下她的手,“寧兒別弄疼了自己,我們也上去吧。“ 季舒寧被他的沒臉沒皮鬧了個臉紅,明明成親前他還不是這樣,羞惱地嗔了他一眼,跟著上了馬車。 云意獨自坐在馬車上,手邊還擺著季嘉澤給她的狐裘大氅,她看了一會兒,側過頭將臉埋進臂彎里,閉上眼不愿再想。 馬車在云意紛亂的思緒里轆轆的朝前行去。 季舒寧告訴她去到山莊要大半日的時間,她也松散了神經,斜靠在憑幾上出神。 馬車停下的時候她還有些詫異,似乎走了才不久。 馬夫在外道:“姑娘,已經到了,請姑娘下馬。” 云意揉了揉太陽xue,許是自己出神太久,所以覺得時間過的快。 她提了裙擺下馬車,在看到眼前熟悉的朱紅大門時,整個人都僵在了原地。 她竟被帶回了東水巷的季府! 何安不知從哪里走了出來,面無表情的說:“姑娘請進吧?!?/br> 云意臉色一下變得難看至極,何安在心里嘆了聲,姑娘這點招數哪里夠大人看的,從前姑娘之所以可以為所欲為,無非是大人縱著罷了。 “姑娘。”何安又喚了一次。 云意氣怒過后也平靜了下來,再要想走肯定是不可能了,她理了理鬢邊的發絲,朝府中走去。 走過照壁,云意朝著照月居的方向過去,何安卻道:“大人交代了,讓姑娘以后住見山院。 云意詫異看著他,見山院是大人的住處,這是要與她住在一起的意思嗎? 一直以來,她們同床共枕也好,交頸貼耳也好,都是她要求的,大人從來沒有開口過。 云意心里百轉千回,終于說了第一句話,“大人現在哪里?” 何安道:“大人在等姑娘過去?!?/br> 云意心里討厭季硯將她當孩子看待,也固執的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么,可聽何安這么說,她好像又回到了從前自己念書走神,或是貪玩不聽話被季硯訓斥的時候,一時間還是緊張了起來。 連走路也沒有了剛才氣定神閑的淡然。 好不容易到了見山院,青梧面色凝重的樣子又讓云意心里泛起緊。 青梧走上前輕聲說:“姑娘終于回來了。”她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么,但也是第一次見大人這樣動怒,于是勸道:“大人疼姑娘,再有什么事,您軟上幾句也就過去了?!?/br> 云意沒有說話,走到廊下,抬手扣響了主屋的門 。 “進。” 屋內傳出的聲音沉而緩。 云意推門進去,季硯站在窗子邊不知在看什么,聽到腳步聲,他回過身,靜靜看著云意。 云意雖低著視線,可緊抿的唇和繃直的背脊無一不是在表達她的倔強。 季硯昨夜是真的被氣到連心口都在發疼,他不是沒想過懲戒不聽話的小姑娘,可冷靜下來,再看到她已經回到自己身邊,到底還是舍不得對她做什么。 如果云意只是尋常一個女人,膽敢做出背著他勾搭別人的事,他大可以棄了,可偏偏這么一個他恨不得給她所有最好一切的小東西,打罵都舍不得,說句重話都會后悔。 罷了,放眼皮子底下,自己時時看著,她總不能再胡鬧。 “過來?!奔境幍馈?/br> 云意沒動,眼睛盯著地面,梗著脖子頂撞,“大人要如何懲罰,就直說吧。” 全然沒有把青梧的話放在心上。 季硯眉心跳了跳,良久才嘆了聲,自己走過去,將身子僵硬異常的云意攬進了懷里,“別再鬧了,你知道我舍不得?!?/br> 若舍得,他早在最初救下云意的時候就會把她送走,而不是一再為了她把底線一退再退。 誰都沒有再提之前的那些事,但就像暫時粉飾的太平,總有一天還是會爆發。 用膳的時候,青梧伺候在旁,都能感覺到氣氛的壓抑,姑娘一聲不吭的吃飯,大人親自為她布菜,她也不抬一下眼,跟她說話也不回。 青梧一時分不清,到底是誰在跟誰置氣。 用過膳,季硯讓下人備了水,讓云意先去洗漱,自己則拿了本書坐在太師椅上看。 云意靠在浴桶里,洗的很慢,她以為大人即便不禁她的足,起碼也會訓斥她一番,可就這么過去了,是不是不論她犯什么錯,大人都會原諒。 所有人都說大人疼她,究竟是疼她,還是因為其實并不那么在意。 云意又開始胡思亂想。 季硯見她遲遲不出來,視線從書中抬起,“云意?還沒好么?!?/br> 云意輕眨渙散的眼眸,發現誰都有些涼了,默不作聲的起身,擦干凈身上的水,披了件外袍就往外走。 季硯遲遲沒等到她的回答,起身過去挑開凈室的簾子,才跨進去一步,就與低頭往外走的云意撞了個滿懷。 “唔……”云意捂著發酸鼻子,淚花閃了出來,“疼。” 季硯看著她苦皺著小臉的模樣,輕笑出聲,拉下她的手,“我看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