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墨煙 第14節
昨晚,她夢到了這個男人。 極旖旎的一個夢。薄荷氣息濃郁又熱烈,他皮膚上傳來熾熱暖意,兩人近得呼吸相貼。 那雙指骨修長的手,發狠地握住她的腰,像是想要折斷一支玫瑰。 夢境無法憑空構建出陌生的東西,但可以利用已知素材聯想、組合。 于是,關于那些她沒見過的部分,大腦便動用藝術解剖學里的知識,為他虛構出了一具,美學史上最完美的身體。 健美清勁的輪廓,熾熱有力的呼吸…… 不對,別再想了! 溫雪瑰唰地從床上坐起來。 做人要有點出息,夢又不是真的! 她脫下睡袍,將身上所有衣物都扔到洗衣機里。 然后一臉羞憤地扎進了浴室。 - 走出酒店,一大片雨云正好遮住太陽,明媚的天色隨即晦暗下來。 她腳步遲疑一瞬,不知要不要回去拿傘。 就在此時,街邊一輛不起眼的車打開門,艾倫走下來。 “早。” 車子是留學生中常見的款式,聽說性價比很高,總之賣不到她國內座駕的一個零頭。 溫雪瑰卻喜出望外地坐進來:“哪來的車?” “借的。” 李鐘也是花了大力氣,才找到這么一輛樸實無華的車。 溫雪瑰是真的很開心,這樣下雨也不怕了。 艾倫不知道這層,只覺得她笑容可愛。 可目光剛投過去,她便臉紅得說不出話。 溫雪瑰朝車座另一邊縮了縮。 昨夜夢見的人就在面前,種種旖旎畫面立刻井噴般涌入腦海。 他身上的薄荷涼意近在咫尺,和guntang夢境形成鮮明對比。 還有那青筋凸起的小臂,如玉如竹的修長手指,正將方向盤緩緩握緊。 她面紅耳赤地閉上雙眼。 在夢里,他握的可不是這個。 艾倫饒有興趣地看著她,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巴掌臉紅撲撲的,像朵玫瑰苞。 卷翹的睫毛微微顫動,如棲息在花間的墨蝴蝶。 蝶翼輕顫,將他眸底笑意也染上些暗色。 實在太過可愛。 叫人忍不住想作弄。 他俯身過去,呼吸溫柔得像一枚無實體的吻,貼在她耳畔。 “雪瑰?” 女孩沒想到他一瞬貼得這么近,身體猛地僵直了下,眼睫也抖個不停。 卻下定決心似的,一直沒睜開眼。 少頃,似終于做好心理準備,睫毛也不抖了。 反倒若有若無地,朝他這邊稍稍貼近了些。 是個適合親吻的好時機。 兩人都心照不宣。 艾倫垂眼看著她車厘子般的唇珠,眸光愈發晦暗。 凸起的喉結滑動了下,原本輕搭在方向盤上的骨指,也因用力而微微發白。 呼吸溫熱,掀起她的發絲。 可最終,他什么也沒做,只是抬起手,輕輕揉了揉她發頂。 又十分不解風情地開口,用低沉好聽的音色,將車內的旖旎氣氛破了個干凈。 “覺得熱的話,我把窗戶打開。” 車窗搖下,涼風帶著早春的濃重露意拂過耳際,吹散了那枚呼吸的觸感。 溫雪瑰睜開眼,看見哥特風格的街景飛速倒退。 要說不失望,自然是假的。 她悄悄看艾倫一眼。 可后者只是目視前方。 - 經過路邊一家冰激凌小店,溫雪瑰忽然道:“能不能停一下?” 停車后,她也沒多說什么,就下去了。 一路上都沒出聲,好像真有點介意。 艾倫收回視線,打量車子的內飾,眸光冷冽。 也不知李鐘從哪借的車,座椅干癟,避震一般。 雖然消過兩次毒,那股淡淡縈繞的氣味還是不太宜人。 小姑娘跑這么遠,是想談一場戀愛。 可戀愛的起點如果只是這么一輛破車,未免太不浪漫,也太草率。 “你好,要一個荔枝味的,雙份糖珠。” 溫雪瑰來到店前,從珍珠手包里拿出錢夾,又回身朝他打手勢:“你要嗎?” 艾倫搖下車窗,向她擺擺手,又朝前開了一段。 天空初晴,雨云已經褪去,空氣清甜得像冰糖。 小店門口有棵嫩綠的懸鈴木,樹下擺著棕紅色的簡易桌凳。 其中一桌坐了人,梳著娃娃頭的小女孩在父母懷里吃冰激凌,撒起嬌來像個天使。 溫雪瑰有點羨慕地看了一陣,想到艾倫在等,還是道:“打包。” 手機忽然震了下:[就在外面吃吧,我去停車]。 她揚起唇,改口道:“不好意思,還是不打包了,您直接給我吧。” 這聲線溫暖柔和,胖胖的店主抬起頭,眼睛從口罩和白帽子的夾縫里露出來,笑瞇瞇地一彎。 “是你啊,好久不見!” 她在佛美讀書時,心情不好就會來這里吃冰激凌,沒想到店主還記得。 點的是小份,店主卻捧上大份。盛情難卻,溫雪瑰道完謝,接過碩大的紙碗,在另一張空長凳上坐下。 桌面清爽又冰涼,微風徐徐,一朵粉色小花打著轉兒從樹上飄下,“撲簌”落在桌上。 她含笑去戳弄那花,心情好到極點。 耳邊卻忽然響起個男聲。 “雪瑰?” 語氣有種狼狽的無措,尾音還難以置信地發著顫。 和素來不曾失控的艾倫相比,簡直敗得慘烈。 她沒什么表情地抬眼,看見了kim。 “果真是你。” 他面露苦澀,又努力擠出個笑容,跟她套近乎:“你也太喜歡這兒的冰激凌了,都畢業了還能見到你。” 溫雪瑰禮貌地笑了下,并未多說。 kim是她的高中校友,原名金思鋮,和她表了幾次白都不成,最后還是一頭熱地追著她來了意大利。 他文化成績不好,又沒有藝術細胞,家里絞盡腦汁,才把他塞進佛羅倫薩大學。 “你不是回國了嗎?” 金思鋮搓搓手,假裝不經意地在她斜對角處坐下,神色難掩期待。 “怎么,待不習慣,又回來了?” “沒有,就是來度假。” 他坐的不是正對面,也不好趕人。 溫雪瑰言簡意賅地回答完,微微屏住呼吸。 金思鋮身上香水味太濃,范思哲的海神,夜店咖最愛的款式。 再配合那個油乎乎的背頭,logo夸張的bc花色針織衫,表盤巨大的百達翡麗,構成溫雪瑰最討厭的富二代等式。 “哦哦,我還在這讀書呢。掛太多科了,得再過兩年才畢業。” 他大咧咧說著,一點愧意都沒有,又指著街對面大老遠的一個老人道:“那是我爺爺,來看我的。” 溫雪瑰抬眼望去,老人家拄著拐杖,蹣跚地走在石子路上,身形顫顫巍巍,看得人提心吊膽。 這個不孝子倒好,見到她就一溜煙跑過來,放著老人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