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墨煙 第8節(jié)
這一夜過得漫長,溫雪瑰填飽肚子,倒頭就睡。 她并沒有意識到一個問題。 酒店電梯需要用房卡才能刷開,那艾倫買完甜品,是怎么上來的? - 酒店大堂。 先前偷懶睡覺的接待員正噼里啪啦敲鍵盤,笑容親和又敬業(yè),眼睛瞪得像銅鈴。 電梯門再次打開,走出一個亞洲面孔的男人。 酒店經(jīng)理早就恭候多時,見狀箭步上前,接過男人手里那張黑金色的卡片。 “請問郁先生還有什么吩咐?” 李鐘推了推臉上的金絲眼鏡:“沒有了,你去休息吧。” 經(jīng)理卻不敢怠慢分毫,仍陪著笑臉道:“這么晚了,郁先生是否直接在這里住下?與溫小姐同規(guī)格的套房還有一間,我們可以立刻辦手續(xù)。” 李鐘搖搖頭:“他說不用,有住的地方。” 經(jīng)理這才作罷,又殷勤地將李鐘送出門。 李鐘回想著自家老板那條短信的語氣。 總感覺……有種莫名的,自豪感? 念頭一出,他立刻打了個激靈。郁總會有這種人類的感情?想多了。 他干笑兩聲,用力把胳膊上的雞皮疙瘩按回去。 兩天前,他跟老板一起飛來意大利。 可自那以后,就什么吩咐也沒收到,每天都等得提心吊膽。 直到今夜,老板終于發(fā)了條消息,叫他刷開這家酒店的電梯門。 郁氏集團在意大利建有分部,這間酒店碰巧是跨國產(chǎn)業(yè)之一,聯(lián)系得十分順利,因此他才會出現(xiàn)在這。 出門前,李鐘仰起頭,看了眼酒店的天花板。 也不知這住在頂樓的小姐,到底是個什么模樣。 那位可是專程為她而來。 那就還是,祝她自求多福吧。 - 這一夜睡得黑甜。等晨曦斜照入戶,雪白的小鳥啼啾個不停,溫雪瑰才悠悠醒轉。 艾倫早已發(fā)來微信:[我回去了,謝謝] 時間是兩小時前。 這么一算,他根本沒睡多久。這就是留學生的日常?太辛苦了。 在溫雪瑰眼里,不能睡足九小時的人生毫無意義。 她固然也會為畫畫熬夜,但熬完一定會加倍補回來。這就是自由職業(yè)的妙處所在。 她打了個哈欠,思索要不要補個回籠覺。 田梨的消息忽然跳出來:[學姐學姐,你醒了嗎?] 田梨打字快得像連珠炮:[dev說昨晚在酒吧附近那條巷子里,有兩個人被打得不輕] [你要不要看看照片?其中一個好像還來咱們桌搭過訕呢。] 溫雪瑰的困意一下全沒了,不假思索道:[要] 田梨發(fā)來照片,上面是白人跟同伴被本地警察帶走的模樣,側臉鼻青臉腫、極為狼狽。 這個白人她有印象。說話時用詞粗魯,一看就是街頭那種不三不四的混子。 不過酒吧安保很嚴,絕不會放任男客sao擾女客,她就沒往心上放。 沒想到,轉眼就被打得這么慘。 還沒回神,田梨一個電話打過來。 “學姐早呀~你怎么現(xiàn)在就起來啦,嘿嘿。” 笑得頗意味深長。 溫雪瑰知道她想問什么,面不改色道:“那是自然。一個人睡,睡眠質(zhì)量就是高。” 田梨嘆氣,語調(diào)怏怏的:“艾倫回去了?我看他還挺有希望的呀,怎么沒瓜吃,唉。” “吃什么瓜啊,小小年紀不學好。” 田梨卻沉下語氣,用女偵探的口吻道:“那你總不能否認,你挺喜歡他的,對吧?” 電話里靜默半晌。 等田梨都懷疑是不是斷了線,那邊才輕聲道:“才剛認識,談什么喜不喜歡。” 田梨不樂意:“怎么就不能是一見鐘情呢?” 畢竟學姐的表現(xiàn)也太明顯了。以前只是美得會發(fā)光,昨晚卻像女神雕塑被賦予了心跳,每一縷眼波都明媚又閃耀。 “……不說我了。倒是你,有沒有跟意大利帥哥發(fā)生點難忘的事呀?” “別提了。”田梨聲音蔫蔫的,“雖然長得好看,但風流得簡直有點下流,我再也不要見他了。” 溫雪瑰啞然失笑。 - 要說溫雪瑰回意大利,最高興的人是誰,田梨跟油畫系的老教授可以一較高下。 知道她回國,老教授怒發(fā)長郵件,大力邀她參加寫生課。 反正閑著也是閑著,溫雪瑰就踱步過去,作了幅小畫給新生觀摩。 她極擅畫植物與光影。碰巧今天的靜物就是佛羅倫薩的市花,紫色鳶尾。 三小時后,一群人圍在她的畫架前嘆為觀止。 能進佛美的藝術生,都是世界頂尖水平。 但即使在一眾天之驕子里,她的光感和色感仍然好得令人嫉妒,抓型比照相機還準。 幾十道目光籠罩著她,那是勤奮者目睹天才時的苦澀與嘆服。 忽然,一個一年級的亞洲女孩認出她風格,驚呼出聲。 “難道你就是《玫瑰復興》的作者?” 老教授聞言莞爾,極為偏愛地看向雪瑰。 她知道糊弄不過去,無奈地笑一下:“嗯。” 這一承認,教室里立刻爆發(fā)出驚呼。 油畫圈子就這么大,論起頗具影響力的現(xiàn)當代作品,可能一年也出不了幾幅。 拋卻宗師們的心血,近兩年最出彩的,當屬那幅年輕卻耀眼的《玫瑰復興》。 亞洲女孩匆匆拿出手機,隨便搜索“玫瑰”二字,首頁的詞條里立刻出現(xiàn)這幅畫。 畫布上光影流轉,玫瑰溫艷,慵懶臥在墨巖側畔。 清溪靜流,說不盡的纖柔美好。 溫暖得無與倫比。 話題全是#繁花如夢#、#上帝創(chuàng)造了玫瑰,從此有了浪漫主義者#、#一萬個世紀短于一朵玫瑰的瞬間#。[1-2] 隨便點開一條,贊數(shù)都過萬。評論區(qū)更是蓋起高樓,無數(shù)網(wǎng)友被驚艷到語無倫次。 老教授笑得有點嘚瑟。 他撥弄一下銀白色卷發(fā),笑著補刀。 “這是雪瑰一年級的練筆。” 言下之意,看看人家一年級,再看看你們。 大家不敢說話。 創(chuàng)作一幅網(wǎng)紅畫不算太難,難的是既能打動普通人,又能在技術層面讓佛美教授都贊不絕口。 普通人跟天才的差距怎么就這么大。 大家心如刀絞。 老教授不消停,魔鬼般繼續(xù)補刀。 “這幅畫后來還上了拍賣會,成交價我記得是……” 他諱莫如深地比了個七。 眾人大駭:“七萬歐?” 新生練筆的歸宿從來都是廢紙簍,這個價位已經(jīng)是他們的想象力極限。 老教授卻呵呵一笑。 “七位數(shù)。” 這句話宛如死神的鐮刀,鬼氣森森,殺.人不見血。所到之處寸草不生。 教室里一片死寂。 片刻后,眾人捂住心口。 溫雪瑰也捂住心口。 ……您可別再說了。 她悄悄給老教授使眼色。 溫巖不喜張揚,現(xiàn)在全網(wǎng)流傳的圖片都是截去她落款的版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