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清歡從考場出來，抹了一下額上虛汗，宋居揚遞給她一瓶水。

    “怎么樣？”

    柳清歡拍了拍自己胸膛。

    “你怎么能不相信你大哥呢？忘了這么多年誰贏的你嗎？”

    宋居揚抽搐了下嘴角。

    果然，這才是柳清歡，給一點顏色她就開染坊，之前的可愛什么的都是騙人的。

    “提醒一下，我比你先進門，按輩分你得叫我師兄，長幼有序。”

    柳清歡哦了一聲，跑到糖葫蘆攤位面前選了根草莓，便啃著糖衣便看向旁邊的酸奶攤位。

    十分小心翼翼且謹慎的說。

    “為什么不能按照實力來呢。”

    宋居揚決定閉嘴，拎著她的行李箱送她去酒店，柳清歡正在跟前臺討論長期住能不能打個折。

    “你一直就住酒店？”

    柳清歡把嘴巴擦干凈兩手一攤，做無奈狀。

    “阿sir，租房子好麻煩，你難道不知道嗎？”

    “我樓上招租，你要不要考慮？”

    “成交。”柳清歡干脆的把房卡還給前臺，興沖沖跟著宋居揚去了他的公寓樓，那間房子的主人剛剛拿著一張新的招租啟示要貼上去。

    “且慢！”

    柳清歡快步沖了上去，帶著熱情單純的笑容跟房東交涉起來，主打就是學生，沒錢，能不能便宜，有沒有WiFi。

    宋居揚扶了額頭補充了許多重點問題，兩個人上樓看到暖色系裝修的時候，柳清歡眼睛里放出滿意的光，瘋狂眨眼暗示。

    宋居揚成熟的進去檢查了各種電器家具問題，才讓她簽了合同。

    等柳清歡把東西放好，兩個人打掃一遍，已經是薄暮時分。

    民居開始飄起炊煙，街道的路燈陸陸續續亮起。

    柳清歡收起臉上的笑，很認真的跟坐在沙發上休息的宋居揚說了句謝謝。

    謝謝你在我身邊，陪我度過了這新的階段的第一天。

    “要謝的話建議給我寫篇SCI，一作那種。”

    柳清歡沉默的收起自己的感動。

    這么多年了，只是對手不是沒有原因的。

    “來北京了，宋居揚，我們晚飯去吃烤鴨吧。”

    宋居揚重新戴上眼鏡整理了一下衣裝。

    “猜到了，剛剛已經定好位置了。”

    柳清歡十分感動的遞給他一支雪糕。

    “柳清歡，你廚房一點東西沒有買就先把冰箱塞滿雪糕你合理嗎？”

    柳清歡嘖一聲要把雪糕收回來，宋居揚一把拿了過去撕開包裝咬了一口。

    他牙齒冰了一下，說話含糊了起來。

    “比賽之外不要說我認識你。”

    柳清歡搖了搖頭。

    “你不懂，這叫人生及時享樂，再說了，時代變了，現在做飯是你們男孩子才需要學的。”

    她說這話理直氣壯。

    因為宋居揚確實會，午飯就是他做的。

    秦淮也會，秦朗也會，雖然秦朗只會仰望星空派。

    有理有據柳清歡。

    在等待上菜的時間里，柳清歡收到了許多Linda的消息，都是抱怨，還有一條問她在哪。

    柳清歡想了想，回復［你先保證和證明你不是秦淮。］

    她得到的回復是［真聰明，不愧是歡歡。］

    柳清歡面不改色把手機扔到包里，看下面車流如梭，霓虹如河。

    “宋居揚，你剛來北京的時候，會孤獨嗎？”

    柳清歡靠在椅背上，看著那些地標性的高樓。

    “不會，有對手有朋友，舊的分別了新的就會開始遇見。”

    “舊的不去新的不來？”

    “嗯哼。”

    “但是總會有空窗期啊。”

    宋居揚想了想，望著迷茫的女孩子。

    “那到時候去好好懲罰那個遲到或者很晚才追上你的人好了，太陽只要存在，它的行星就會靠近。”

    “太陽孤獨的時候，只是它不知道自己在被追逐注視著。那是追逐者的人的懦弱和無能。”

    “柳清歡，你拿第一的時候快樂嗎？”

    柳清歡點了點頭。

    宋居揚也點了點頭。

    “所以我們一直努力拿第一就好了。”

    在外校外地的宋居揚都知道后來柳清歡不快樂。

    烤鴨上了桌，柳清歡專心沉迷味蕾。

    “啊，我還是懷念四川火鍋耶。”

    柳清歡擦了擦嘴角醬料，忍不住想給店家推薦一下小米椒改善辣醬的辣度。

    宋居揚看了看時間，晚上八點，一個很微妙的時間，做什么都來得及。

    “你吃得下我們可以去。”

    柳清歡揪了一把肚子上的薄rou。

    “我長胖一點點應該沒問題。”

    兩個人站在長隊面前大眼瞪小眼。

    兩個人坐在離店門口五十米遠的隊伍末端塑料椅子上，吹著仲夏夜的晚風，煙火氣從火鍋店里撲面而來。

    “這，才是生活！”

    柳清歡看著里面的人一邊吹著rou片一邊紅著臉聊天喝酒，咕嚕咕嚕的氣泡綻開在紅油表面。

    “我剛剛在餐廳都不好意思跟你大聲說話。”

    宋居揚卷起了袖口，看著沒有喝酒但是異常話癆的少女。

    他明白，這是無聲的害怕惶恐。

    沒有家人，也沒有熟悉的同學，而他也不是那個代表安全感的人。

    在第一次集訓的時候，宋居揚就知道柳清歡很怕一個人待著，怕一個人在外地。

    她很活潑好動，對事物有著濃烈的好奇，但是也很依賴人。

    她在外幾乎都跟團隊待在一起，一個人時候總是舉著電話聊天，委屈巴巴的跟對方說自己的情況。

    可惜他不是秦淮，不知道為什么柳清歡會這樣。當宋居揚遇見柳清歡的時候，她已經過早定了型，甚至心也捧了出去。

    直到一場變故，一個雨夜，一個沉默冗長的夏天，柳清歡突然找他咨詢少年班考試。

    一直縮在秦淮懷里的少女向他伸出觸角。

    她發出的信號是：你好，在這個陌生的地方猝不及防的階段，你愿意和我熟悉起來嗎？我需要一個暫時燈塔，一個向導。

    宋居揚的回答是：我愿意。

    榮幸之至。

    “柳清歡，你想去哪些地方？我可以大發慈悲給你打七天白工向導。”

    柳清歡掐指一算，極為可惜的拒絕了。

    “夏天，就應該宅著，WiFi，空調，手機。”

    “以后我可以付費雇你。”

    月經期最大的幸福就是躺平什么都不用干。

    宋居揚迷惑了起來，啊了一聲，不是很明白，不過也沒有繼續問。

    反正樓上樓下，聚一起也不過是幾分鐘上下樓梯。

    一切來日方長，少年最愛這樣想。

    十六歲最不缺的就是時間。

    黑夜在火鍋沸騰中降臨，在宋居揚扶著柳清歡在路邊等待辣鍋灼燒中過去。

    宋居揚人生第一次十二點躺到床上，洗完澡隱約還覺得身上有火鍋味。

    他樓上的少女睜著眼睛看著窗外圓月。

    她一直眾星捧月，如今要學會真正的長大。在倫敦的夜里，她清楚的知道自己的退路，只是高傲的選擇不低頭。現在她踏上自己期待了一個夏天，也是前十六年未曾想過的道路。